几人闻言皆是一愣,又听得贺兰道:“会不会是他们劫错了车?”
珊瑚沉默了半晌,终于开口道:“不是。”
众人齐刷刷地望过去,见她目光坚定道:“早上出门我就觉得有人跟在我们后头,虽然我没看见那人,但我感觉得到。”
“他们要劫的人是我。”百花反倒安心下来,甚至带着些心愿得偿的欣喜,“去问问索迪尔,他是不是查到了什么?”
“他昨日早上同我说,陈胜的住址找到了。”
百花闻言哪里还坐得住,忙吩咐珊瑚让索迪尔套车去,起身对着展昭道:“昨日劳烦展大人了,展大人若不嫌弃,就留在敝处休息好了再走吧。”
“魏娘子。”展昭开口叫住她,劝道:“想来调查旧案已惊动了当年的旧人,在这风口浪尖上再查下去只怕有性命之忧。”
“展大人说得对。”贺兰道,“对方当年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放一把火,想来是个厉害角色,娘子切勿以身犯险。”
百花同他二人点头以示感谢,坚定道:“惊动了他们,说明我们已摸到了案子的边缘。他们要来抓我,我更是求之不得,哪有错失良机的道理呢?”
“多少年都去了,实在不必急这一时半会儿。”展昭知她关心而乱,实在不忍见因此她出什么差池。
“无妨。”狄青站起来走到她跟前,望着她略有些憔悴的面容,勾了勾嘴角笑道,“有我在,不会有事的。”
展昭汗颜,心想这魏娘子本就不好劝,他这时候出来逞英雄不是火上浇油吗?
贺兰打量了二人一眼,暗自长叹一声,垂眸一言不发。
百花抬眸望了狄青一眼,笑道:“有劳狄钤辖了。”说罢先行往门上去了。
眼看着二人一前一后出了门,展昭自然也没打算在这里再继续耽搁,喝完了杯中的茶就打算起身告辞,忽而听得贺兰道:“展大人的手又伤着了。”
展昭低头见昨儿才换的白棉布此时又是血污一片、下意识地翻过手背来,遮遮掩掩道:“不碍事的。”
贺兰同雪儿使了个眼色、吩咐她去打水取药,自己则起身走到展昭跟前伸出手去,轻声道:“手。”
她说起话来总是带着些不容抗拒的意味,展昭魔怔似的伸出手去,见她葱根似的十指灵活地解开上头的死结,听她喃喃自语似的:“旧伤未愈又添新伤,什么时候才能好。”
方才拉缰绳的时候用尽了全力,这会儿看来不仅被擦伤了手指,才缝好的伤口也裂开了。
棉布沾着热热的盐水一点点地将右手擦拭干净,贺兰又将伤口上断裂的桑皮线拆掉、重新缝合、上药包扎,再换了油润的药膏敷上擦破的细小伤口,叮嘱道:“今日不碰水,明早起来擦伤就会愈合,右手不要太过用力,伤口三日内就会结痂。”
展昭看着她高挺的眉骨鼻梁竟有些微微出神,此时听她一开口,忙起身道谢,却见贺兰欠身道:“展大人不必谢我,是我该多谢展大人昨日出手相救。”
展昭忙拱手说不敢,二人寒暄了两句,展昭才转身离开,走下花厅来心里还有些疑惑——
她那会儿不是应该昏迷着吗?
......
狄青和索迪尔驾了车一路往西南边去,索迪尔一路上将陈家如今的光景说了一遍——原来陈胜已然过世了,留下个年近花甲的老婆子和有些痴傻的儿子在这世上相依为命。
百花闻言起了些恻隐之心,虽恨这陈胜瞒而不报,却也隐隐同情起他的遭遇来,暗自猜测着当年的失态、想他许是受人威胁才被迫如此。
车过了旧曹门往西去,一路行到偏僻之处索迪尔才勒停了马,转头说到了。
珊瑚正想下车去,却听得百花道:“人不宜多。我和狄钤辖去就是了,你们不要停在这,回府或是去绕一圈,半个时辰再来回来。”
二人应了声,百花撩开帘子,习惯性地伸出手去,刚回过神来想起珊瑚还在车上,手就被人抓了去。
那手厚实而温暖,想也不用想也知道是谁,百花只觉得热血顿时涌上脸颊来、飞快跳下车抽回手来。
狄青手里一空,方才冰凉柔软的触感似乎只是一捧雪随风融散了,转头再见百花以走上前去叩了门、白玉似的耳垂此刻已是通红,他心里顿时熨帖起来,也两步赶到她身旁去。
陈旧的木门发出沉重的叹息,里头满头白发的老妪透过门缝窥了一眼,声音里尽是警惕:“你们找谁?”
狄青笑得春风和煦,佯装出几分喜悦来:“陈嬷嬷,可找到你了!我们能不能进去说话?”
陈老妪望了望两人身后并没有别的可疑人等,再打量眼前这两人生的俊俏端正,不像是恶人,这才拉开门来招呼二人进来。
和周遭的用篱笆围成的院落不同,陈老妪家是砌了高高的灰石墙,身处这不大的院落里,百花颇有些局促。
墙脚堆放着柴禾,除此之外也瞧不见什么别的物什,比之各府上大年里的喜庆欢腾,这宅子实在是冷清得瘆人。
“你们是谁啊,找老婆子我有什么事啊?”
狄青好歹也和张衷朝夕相处了这许多年,瞎话也是张口就来:“我外祖父是吴况,早些年和陈伯一同在军巡铺当差的。”
陈老妪自然也不知道陈胜在军巡铺认识了些什么人,闻言点了点头,又看了看百花,问道:“这位娘子是......”
“这是我家表妹,”狄青毫不心虚,“我舅舅小时候受过陈伯的照顾,特意让我带着表妹来看看他老人家——陈伯人呢?”
陈老妪摇了摇头,叹道:“早就不在了。”
百花瞧见这宅子和老妪这模样忍不住心里一软,劝解道:“人到七十古来稀,嬷嬷要节哀,保重身体才要紧。”
陈老妪见她目光柔和诚恳,一时有些按捺不住心里的苦楚,含泪道:“要是好好地活一辈子,也没啥可惜的,可这天杀的也不知在哪拿了人家的昧心钱,是被人家寻仇杀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