典礼持续到深夜。
第二天清晨,天浩在万众瞩目下登上在广场上搭起的高台,对着以大量铁皮话筒制成的扩音系统,开始了自己登基后的首次公开演讲。
“部落已经成为历史,就像那些必将消失在时间长河深处的东西,只留下一个名字。”
“没有任何永恒的存在,只有充满希望,更好的未来。”
“今天,再没有族群之分,也没有龙族、狮族、虎族、鹰族、豕族、鹿族以及其它部族,只有一个统一的帝国,龙之国。”
随着回荡在全城上空的呼喊,在天浩身后,一面崭新的巨幅旗帜在多名士兵的相互协同下,沿着事先设置好的钢索,以全面伸展的模式徐徐升至王宫正面的阳台高处。所有人都看到它显眼的大红底色,还有位于旗帜正中那鳞爪飞扬的金色巨龙。
它有着狮族的鬃毛、鹿族的角、虎族的爪子、豕族的鼻子、牛族的臂膀、鹰族的翅膀……
无数双眼睛看着这面旗帜。
有人惊呼,有人喃喃自语,有人泪流满面,还有人为此欢呼雀跃。
“神灵在上,这……这就是传说中的龙?”
“他没有撒谎,他没有抛弃任何一个部落,所有族群都可以在这条龙身上找到自己的存在。”
“我们是同族,所有人都是兄弟姐妹。”
“为什么以前的王没有早点想到这个?”
“皇帝万岁!”
天浩洪亮的声音在继续。
“这是属于我们的世界,我将带领你们所有人走向光明的未来。在此,我向每个人,包括神灵起誓:绝不抛弃老人和孩子,绝不欺辱妇女,绝不放弃任何族人。我会让你们吃饱穿暖,让你们得到梦寐以求的幸福。我们的国家将变得强大,任何胆敢觊觎并敌视我们的对手,都将付出血的代价!”
“在过去漫长的岁月里,我们谨守着锁龙关,没有主动南下。我们爱好和平,我们每天都在对这个世界产生新的理解,以及探索。我们的皮肤和头发是世界上最漂亮的颜色,我们在属于自己的土地上劳作,以求丰收。我们从未想过要奴役任何人,从未想过要以战争的方式来解决问题。”
“但不是所有人都有着与我们同样的想法。”天浩话锋一转,语气变得严厉又森冷:“在大陆的南方,白人一直将我们看做敌人。他们发动了一次又一次的战争,逼迫着我们花费大量资源不断增加锁龙关的防御强度。我们的孩子为此瘦骨嶙峋,我们的女人为此衣不遮体,可我们辛辛苦苦拼命抵抗的结果,却换来了白人一次次变本加厉,规模更大的战争。”
“他们想要我们死!”
“他们把我们的当做战利品。白人把历次战争中抓到的俘虏当做野兽,逼迫着他们进行生死角斗,从中得到血腥低级的乐趣。就连我们死后的尸体也不放过,白人从尸体里挖出骨头,打磨成珠串? 成为贵重的装饰品。”
“就在上次结束的战争中,他们凌辱我们的妇女? 杀戮我们的孩子? 肆意抢夺我们的财富……这一切,你们能容忍? 能接受吗?”
“不能!”一个在战场上负过伤的老兵振臂高呼,他脸上充满了愤怒与狂热。
“我们决不答应!我们永不为奴!”一个老人声嘶力竭发出狂吼。
“杀光所有的白人,一个不留。”一个怀里抱着孩子的中年妇女喃喃自语? 她眼睛里燃烧着熊熊火焰。
叫骂与怒吼声越来越大? 进而变成席卷整个城市的音波海啸。
天浩站在高台上,举起双手? 庄严宣告:“我将带着你们走向辉煌,走向胜利。”
……
两个月后,第一、第二军团越过神威要塞,沿着奴隶们花费了大量时间修造的公路南下? 兵锋直指拉得福特堡。
国王仍然没有就经济和军事孰轻孰重的问题作出最终决定? 布拉克巴恩侯爵却没有在等待中浪费时间。在他的安排下? 第一批补充的后备役士兵多达三十万,分别在靠近北部边境的多个城市集中进行训练。主要是火枪手和炮兵,长戟手只有六千人。
侯爵的想法不能说是有错? 他认为下一阶段战争有很大几率是防守战。在王国联军与教廷损失惨重的情况下,无法在短时间内重聚大军再次进攻北方。因此布拉克巴恩侯爵下令在整军训练的同时,加派工程人员与军官分户赴北部边境各主要城市,加固现有城墙,在关键位置修造防御工事。
事实上,从北部边境传来的消息一直让布拉克巴恩侯爵忧心忡忡。
莫伦特郡从年初的时候就不断遭到北方巨人袭击。那些野蛮的家伙以百人为单位,把偏远的村庄和小镇列为主要攻击目标。在布拉克巴恩侯爵手边的清单上,遭到袭击的地名每天都在增加,有居民数量超过好几千的大型城镇,也有区区几百人的村子。那些该死的北方巨人从不展开规模化战斗,他们通常是在晚上或凌晨发动攻击,莫伦特郡的地方官员对此无可奈何。他们先是郡城方面集结了一支由五千名火枪手组成的部队,后来这个数字增加到八千,却一直没有战果。
北方巨人显然在莫伦特郡有着专属于他们自己的情报网络和传递系统。每次郡城方面收到求救,派出主力部队的时候,北方巨人总会在他们刚到之前迅速逃离,只留下被破坏的城镇废墟,以及尸体。
布拉克巴恩发誓,这是自己见过最卑鄙的打法。
天知道究竟有多少巨人越过神威要塞进入了撒克逊境内。这些该死的家伙从不主动进攻大型城市,专拣人口稀少,守备能力较差的村镇下手。如果这些掠夺者在现场留下与登记在册数量等的村民尸体也就罢了,但事情显然没有朝着布拉克巴恩侯爵希望的方向发展————那些被攻破的村镇多多少少都会留下点儿尸体,却基本上是老人、女人和孩子,很少有青壮。
在很多人看来,村子和小镇远不如城市那么重要。这种看法显然过于片面,也过于武断,尤其是在布拉克巴恩侯爵这种执掌王国权力的大人物看来,更是嗤之以鼻。
从国家层面看待这个问题过于复杂,如果缩小到莫伦特郡,就要简单得多。城市是人口最集中,数量最多的地方。然而城市本身对基础农产品,以及生产所需的原料都很缺乏,必须通过周边的村寨进行输入。以粮食为例,百分之九十以上的城市居民都不是“粮食生产者”,而是消费者。小麦、稻米、黑麦、苹果,以及肉类,除了居住在城市边缘,拥有土地的少数居民,绝大多数粮食只能在市场上以购买的方式方可得到。
城市与村镇之间的关系,其实就是市场与供应方,是一个物质生产与消费的正常循环框架。在这个基础上,建立了国家,国王通过民众的各种交易活动征税,然后把这些收上来的钱重铸且不断填充为王国基础。
布拉克巴恩最不愿意看到的就是这种情况。如果某个城市遭到袭击,打退甚至反过来围歼进攻者的可能性很大。莫伦特郡距离神威要塞很远,这里已经是撒克逊王国的直管地区。既然边境哨卡没有传来北方巨人大规模进犯的消息,就意味着在莫伦特郡内出现的巨人数量不多,顶多是一些流窜的盗匪。虽然巨人在身形与力量方面占据优势,但只要他们主动进攻戒备森严,防御力强大的城市,侯爵有信心让这些胆大包天的家伙付出代价。
村庄和小镇遭到袭击,意义就截然不同。那意味着粮食、奶酪、油脂、肉类等原本用于供应城市的货物被洗劫一空,更重要的从此失去了稳定的物资供应和收取点。莫伦特郡虽然在主城集中了六千名士兵,而且增援部队仍从各地源源不断赶来,可是这种军事力量大多数时候只能以城市为核心进行防守,很难甚至根本不可能进行机动反击。
北方巨人的进攻面很广,即便是布拉克巴恩侯爵这种颇有军事天分的贵族也很难在地图上找出他们的下一个攻击目标。在过去的两周时间里,莫伦特郡北部和东部共有三十七个村镇遭到洗劫,被掳走的村民多达数万,同时被抢走的还有大批谷物和面包,所有的大型牲畜被抢走,还有数量惊人的当地储备物资。
撒克逊人一直有着每三个月烘烤一次面包的传统。这已经成为全村(镇)所有人集中劳动且在过程中互相帮助的最佳体现。面包为圆形,直径通常为五十厘米。人们把一个个掺了盐的面团送进烤房,烤熟后放在木架上自然晾干。这种面包熟制后不含水分,又干又硬,可以保存很长时间。
撒克逊人有一句谚语:若要知道一个人是否勤劳,只要看看他的仓库里是否摆满了面包。
这是至关重要的主食,某种程度上面包的重要性甚至超过了面粉,以及谷物。
收到北方巨人南下消息的时候,布拉克巴恩侯爵带领卫队前往莫伦特郡,亲自勘察了几个遭到洗劫的村镇。
所有当地住户的面包房都被大火烧毁,散落在地面的很多焦黑色残留物被判明是面包。数量之多,简直令人咋舌,由此可以看出当地村民有着丰富储粮,但北方巨人显然不是单纯意义上的抢劫,他们之所以放火烧掉这些储粮,就是为了不让后来者得到补充。
现场没有发现猪牛之类大型牲畜的尸体,却留下了很多禽类的羽毛和内脏。这是军队攻占某地后的常见做法:将所有的禽类宰杀,方式粗暴简单,直接砍掉头颅,拔除羽毛,清除内脏……整套流程几分钟便可完成,然后在洗干净的鸡鸭表面抹上盐,集中收储运走。
没有找到任何干酪、火腿、熏肉、香肠,甚至就连干草和饲料也没能留下。
看着那些死状凄惨的尸体,布拉克巴恩侯爵感到手脚冰凉。他很清楚这不是普通意义上的掠夺,而是北方巨人随后发起大规模战争的先兆。
唯一不确定的就是时间。间隔也许很短,只有一两个月,也可能长达一两年。
村庄和小镇被毁,附近的城市直接受到影响。最明显的变化就是物价上涨,因为来自村镇供应的货物数量骤减,导致城市居民手里有钱也买不到东西。以最普通的黑面包为例,上周至现在,每公斤价格上涨了一又四分之一个便士,相当于在以前价格基础上增加了百分之三十。
这些从神威要塞过来的巨人不会就此罢手。无论杀人还是抢劫都会上瘾,进而变成习惯。尤其是后者,在劫掠过程中有很多贵重物品都会成为士兵的个人私产,导致他们对抢劫和杀人充满了兴趣,以及强烈的期待感。
布拉克巴恩侯爵调集了两万名士兵进入莫伦特郡城,充实该郡的军事力量。加上原有的军队和增援力量,最迟下周,莫伦特郡的总兵力将超过三万两千人。
王国是一盘棋,布拉克巴恩需要兼顾的方面还很多,他不可能把所有精力都集中在莫伦特郡,在北方巨人大规模南下以前,他还得尽快解决国王与财政大臣之间不同意识形态造成的麻烦。
哈特森男爵率领两万名火枪兵抵达了莫伦特城。
这是一支装备精良,接受过严格训练得部队,综合战斗力指数远远超过莫伦特郡那些临时从各地招募的散兵。郡守科恩子爵大为满意,设宴款待了包括哈特森男爵在内的军官团成员。
这本来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然后酒过三巡,双方却就军队本身的使用问题吵了起来。
哈特森男爵是布莱克巴恩侯爵命令的忠实执行者。他坦言:按照侯爵的指示,这两万名士兵将以莫伦特城为核心,散开尽可能多的斥候,以一人双马的方式在郡内各村寨之间来回游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