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箭!”
启帧不顾自己的生死又或者说他是在赌眼前的这个女人不会忍心动他分毫,遂下令埋伏在箭楼之上、主城墙女墙之后、平行的最外一道城墙的弓箭手三面向凌不惑齐齐射击。
可他的臣下见他受制于人,在第一次命令下达之时竟无人敢轻举妄动,启帧怒目圆睁,坚持下了第二重死令。
顾予初见事无回旋,当即快速后退两步,后脚跟向后将掉在地上的佩剑勾起,凌不惑迅速接住,而后快速点地飞奔向他,与他背靠背互为防守。
就在几乎同时,十几枚燃烧秸杆球投掷上箭楼以及启帧左右,伴随着燃烧,白色烟雾缭绕,模糊了射击的视线。
而外城墙、主城墙上的弓弩手也在瞬间被暗夜中发出冷箭射中倒地,紧接着二十多个白色夜行服高手从城墙外飞跃而出,杀了出来。
“黄磷!”肖远喊了出来,“有毒!保护圣驾!”
顾予初和凌子域见状,迅速向主城墙?撤去,可此时启帧带着一众高手很快从烟雾?冲了出来,他们又陷入了围攻和混战。
这一次,启帧没有亲自上阵,他站在不远处,手持弓箭,向凌不惑瞄准射了过去,前两箭,皆被目标或挡或躲,可这第三箭,启帧却在发箭的刹那,陡然瞄向了顾予初。
凌不惑刚破四人围攻,惊诧之余来不及反应,只得本能的从身后抱住她,那枚箭从他左肩穿出,鲜血奔涌而出,在他的白衫上绽放了开来。
顾予初感受到身后已然极力控制的重压和自己后项上温热,她大脑顿时一片空白,机械的挥舞着长剑,刺穿了眼前向她袭来的身体。
右侧又有人攻来,凌不惑强忍着巨大的疼痛,踉跄直起身子,护在顾予初左右,一剑横劈连斩三人。
待身边的威胁暂时消除,她这才下意识的摸了摸脖子,全是狰狞的红色,心中一沉,回头又正瞄见启帧满弓待发,她疯了一样,纵身飞跃,张开双臂护在凌不惑身前,像是一顿愤怒绽放的红蔷薇。如此,才逼的启帧幌开了这决定生死的最后一箭。
那箭从她身边呼啸穿梭而过,虽未射中,却比直挫她的胸膛还要疼痛万分。
本来就不宽阔的城墙走道上已经堆满了尸体,积雪也被染成红色,可还有士兵不断要冲上来,本是一蹴而就的功成,可此时,启帧突然扬手制止了这快要沸腾到极点的杀戮。
“你若是肯回来,孤可以答应放了他!”他终究还是心软了,向这个女人下了最后通牒。
“快走,别管我!”凌不惑虚弱在她的耳边说道,那一箭的厉害程度再清楚不过。
她吃力的托着凌不惑的身体,站在原地,没有回应任何一个。
雪越发大了起来,即便是夜晚,她的红裙也鲜亮的刺眼。雪花飘上她的睫羽,眯了她的眼睛,化在她的心头,可她强忍着没有哭,只是静静地看着那个她曾今深爱过的男人。
启帧本以为事有转机,可她毅然决然的抬手拔掉头上的冰种素簪,向着他的方向狠狠摔去。
叮的一声,素簪碎成两半,那个她绣在心中多年的名字也被撕扯的鲜血淋漓,从今往后,她与他之间所有的恩义情仇,真的一笔勾销了。
“要死一起死!”顾予初眼眶温热,反手扣住靠在她身后男人的五指,这样的选择再清楚不过了,凌不惑眼里的雾霭一下子散尽,侧着头看着她倔强的侧脸,不自觉的笑了开来。
启帧愣神了很久,身边的将领也不敢轻举妄动,在他回过神来以后,红着眼睛只轻轻说了三个字:“杀无赦!”
不过是背水一战罢了,凌初二人持剑,齐齐使出了玄黄掠影剑三一,威力之大令人震撼。也正在此时,白衣高手清断了后路,冲了出来将他们两人护在身后,掩护他们撤退。
一批又一批的士兵涌了上来,他们寡不敌众,也实在不宜恋战,还是迅速撤退为上。
他们一众人退至主城墙与最外城城墙链接之处,这时金玉堂也在追兵追赶下绕着城墙环道反向奔跑而来。
凌不惑元气大伤,顾予初勾起掉落在地的弓弩,左右开弓,大杀四方。
“你大爷的,有帮手不早点用!”金玉堂见着了凌不惑,大声骂了出来。
“让你带她走,为什么突然又回来?!”他虽虚弱,却也没什么好脾气,举起弓弩似乎要对金玉堂不利,可在刹那,弓箭从他身边穿梭而过,直中他身后偷袭的敌军。
“别废话,快走!”顾予初架着凌不惑,金玉堂跟随其后,就着绳索快速下了城墙,出城而去。待他们弛马逃远,白衣高手便也不再念战,同样顺城墙而下,骑马紧随其后。
城墙?上顿时安静了下来,启帧步步走进,捡起了那枚摔城两段的素簪,握在手中,他不得不承认,这一次他是真的输了,而这个寒冬于他而言也将永驻不散,他默然向肖远点点头,便转身步入风雪。
肖远领了命,帅兵紧追而去。
顾予初三人弛马狂奔,风雪向刀割一般打在他们脸上,疼的厉害,但即便如此,也已是不幸中万幸。
事实上,启帧将她困在箭楼,目的就是将凌不惑引入彤城城池最里的瓮城之上,断了他出城的后路,这样就算他可以侥幸逃脱,也是落入城内,难逃罗网。可谁料凌不惑自入圈套不过为了声东击西,又有半路杀出的金玉堂暗度陈仓,将人先行救了出来。
可现下就算他们没有困入城内,情况也好不到哪去。城外地广人稀,最适合骑兵围击,如此他们想要快速踏入北凌势力范围,那便唯有凌水渡口。
寒冬之季,凌水冰封,可骑马横渡,所以只要入了赫和国境,东启即便再想动手也不得作罢。
启帧虽对凌不惑动了杀机,可现在大局之下,他不会冒天下之大不违,带兵征伐越过国境红线,否则那便是主动撕毁合盟,挑起两国战火。
但是,最近的凌水渡口也有三十里地,他们虽快马加鞭,却也要小半个时辰,眼下凌不惑身受重伤,颠簸之下,流血不止,再加上身后追杀骑兵浩浩荡荡,形势不容乐观。
他们转头遁入山林?中,虽有了些许掩护,可凌不惑伤口遭树枝蹭刮,重心不稳摔下马去。
顾予初拉紧缰绳,当即停了下来,跳下马去,将他抱在怀里。
“你怎么样?”她焦急的问道,急的哭了起来。
“没事。”他虚弱的说道,肩上的伤口不断渗出血来。“我怀里有药。”
顾予初连忙从他怀中掏出药瓶,给他喂了两颗,然后连忙撕下自己的衣料为他包扎伤口,不远处有人慢慢靠近,她机敏持起弓弩,可轻轻一句‘媳妇’,却让她放下心来。
“谁是你媳妇?!”本来为保留元气不愿多言凌不惑横着眼睛骂了出来。
“要你管。”金玉堂顶了回来。
“别闹了。”顾予初反感的打发了这两人,都什么时候,还有心情拌嘴。
这个时候,白衣高手也陆续赶到,可身后的大军马蹄纷乱,怕是也离得不远了。
“我去引开他们!”
情急之下,未等顾予初反应过来,金玉堂便当即骑上马,另路而弛,高喊着尉迟予初,这下当即吸引白衣高手追随,转移了追杀大军的视线。
顾予初他们暂时安全,可此地不宜久留,凌不惑用随身携带的银针自行封住血脉止血,而后与顾予初共乘一骑,向凌水奔去。
白衣高手跟随金玉堂快要抵达凌水河畔,发现他不是凌不惑之后,便四下散去。
金玉堂大骂起来,“一群势利眼,老子的命就不值钱么?”随后,弛马踏上了凌水冰河。
凌水宽褒,冰天雪地,一眼望去看不到头,百丈之外,顾予初稍稍比他的脚程快一些,已经行了小半。
凌不惑与她共乘一骑,他弓着背,头靠在她的肩膀,单手紧紧搂她腰腹,顾予初单手扣着他攀附的胳膊,单手驰骋驾马向前奔去。
凌水冰层虽厚,但也不能承受百来匹快马同时驰骋,肖远下令,分两个小队,各十人上冰分头追赶,若是抵达对岸前仍未得手,便撤兵作罢。
金玉堂这头,眼看就要被身后三名追兵围住,他虽机智急速调转马头,甩掉其中二位,但还是不小心被后方一柄长枪,刺中他的腰腹,若不是顾予初弓弩远发,击中攻击之人,他必定当场丧命。
金玉堂伤及肾脏,疼痛袭来,没过多久便摔下马去,顾予初身后的追兵也穷追不舍,千钧一发之际,从冰上驰骋出数名身着白衣、脚踏冰刀、持弯刀的不速之客,速度之快不输骏马,但凡接近之人,瞬息之间,马腿即被截断,马上之人摔下,再被砍杀。
顾予初回头瞄了很久,才看清是城墙上救援的同一波人。
没费多少功夫,两名白衣解了金玉堂的围困,将他双臂一勾,向对岸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