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予初晨起梳妆便翻看起王府及菲郢街的账本,还要对一对下月十一皇子大婚的礼品清单,这王妃的日子并没有想象的那般清闲。
她忙了一上午,中午小憩了一会,便坐在湖心回廊上发呆。偶然听到醒亲回府的姑姑说到黄肠路桐芦医馆前又高高悬起了紫色的葫芦,很是开心,故人琼州一别,也快有一年未见了。
顾予初换了身寻常衣裙,带着莲生出了门。
“王。。小姐,可是那里不舒服,去医馆做什么,唤太医府遣人来府诊治,何苦颠簸劳累呢?”莲生很是不解。
“这玄来神医云游天下,所到都市必定悬壶三日,免费问诊,神州之大,三年才轮的上一次启都,我定要去看看神医的风采。左右王爷不在府上,我又没事可做,你只管跟着就好,不要多说话。”顾予初点了点莲生的小脑门,省的她在叽叽喳喳个没完。
桐芦医馆外早就排着老长的队伍,热闹非凡,无奈这玄来的脾气古怪,素不喜人偷奸耍滑,仗势欺人,顾予初也只得乖乖的排着队,可这一等就是两个时辰,等快轮到自己的时候,便叫莲生去一品居买梅花热露去去寒气。
这小尾巴八成是启帧的探子,不带着她会让启帧生疑,带着她又不好与故人倾诉衷肠,便只得想法子支开她。
“敢问姑娘身体有何微恙?”玄来隔着帘纱问到。
坊间传言玄来男生女相,他素来不喜他人讨论的他样貌,所以每回问诊,总是素纱悬厅,不让患者看清自己的容貌。可顾予初知道她就是个女子,只是天生嗓音低沉沙哑,二来行走江湖,男装也是方便些。
听到这独特的嗓音,顾予初便知道这定是玄来本尊。
便答道:“最近身体乏累的很,头疼脑热,但胃口特别好,半夜经常撑的睡不着觉,大夫,我是不是得了什么绝症?”
还未等玄来说话,只听见另外一个细柔的声音跟玄来说:“这等小病,还是让徒儿来瞧,不劳师傅辛苦。”
顾予初低头偷笑,哈哈,总算是接上头了。
“也罢,省的你在我身边叨叨的没完,这位姑娘,我的爱徒得我医术真传,不知你可否信得过,放心让她给你瞧瞧。”
“神医的爱徒,必然是不同反响,那婢子恭敬不如从命了。”
只见得穿着浅蓝色的裙子女子拨开帘幔,她简单的束发,斜插着一支叶子形状的银钗,精致且不俗气。
她面无表情的指引顾予初进了大厅后边的偏房,关好门后,突然变脸,喜笑颜开拉着顾予初跳了一起来,这若是不明真相的人,定会觉得这姑娘脑子有毛病。
“死丫头,这一年跑哪里去了?”蓝衣女子揪着顾予初点袖子,龇牙咧嘴的质问到。
“蓝叶,你能不能贤淑一点?仔细你师傅听见。”顾予初白了白眼。
蓝叶,是顾予初在三行书院唯一且最为要好的朋友,与自己不属于一个支院,她从师兑门,专修医术。两人本没有什么交集,只不过顾予初喜欢去书院左韵山练功,而恰巧蓝叶也经常去山上采药,在一个偶然的机会,顾予初救了因采药险些跌入山崖的蓝叶,还嘲笑她一个医者连自己都救不了,自此两人便开启了无尽的斗嘴模式,最终成为无话不谈的知己。
后来蓝叶跟着师父下山云游,两人分别时约好这暗号,其实也是之前蓝叶尝试百草时,误食虚灵草,导致头昏脑胀,呕吐不止,顾予初笑话她分明就是胃口好,贪吃惹的祸。
两人嬉闹了一阵,蓝叶便讨来顾予初那块贴身的玉牌仔细端详起来。
“你可是有我弟弟的消息了?快说!”顾予初焦急的问道。
“如何求我?”蓝叶便讨要起便宜来。
顾予初早知女子不好对付,尤其是口齿伶俐聪明的女子。
“喏,特意选来送你的翠叶玉簪,就知道你要耍花腔。”
“我看你素不爱这些金玉首饰,不如把你头上那支一并送我如何?”蓝叶故意说到,刚相见时,见她穿戴考究,尤其是头上那枚素簪,便心生疑问,怕是这丫头近年经历不凡。
“死丫头,得寸进尺了呀。”顾予初正要抬手拔下簪子,却被蓝叶阻止。
“看在你不是重色轻友的份上就不夺你所好了,待会老实给我交代交代。”蓝叶笑嘻嘻的说道。
“我记得你曾跟我提起,这玉牌你与你弟弟一人一个,你的上面刻着你母亲最爱的金银花,你弟弟上刻着雨露春笋取自你爹的表字尹笛,代表忍冬春来,是盼着你与弟弟能够坚忍勃发,一生安定。是么?”
“你可是见过另外一块玉牌?”顾予初拉着蓝叶的手问道,很是紧张。
“见过,在凌北国都城云京。”
“那此玉是谁所有?可是位年轻的公子?”
“是!”
顾予初大喜,死死的捏住蓝叶的手,惹的她吃吃叫疼。
“疼,再捏不和你说了。”蓝叶表示不满,顾予初立马松开手,双手扶住了她的双肩。
“那日,我与师父云游去云京,正逢端午灯节,我向师父告假独自在庙会闲逛,突见一男子,风流倜傥,英俊潇洒,好看好看。。。”蓝叶沉浸在自己的回忆中,一脸的花痴。
“说重点!”急着顾予初直跺脚。
“急什么,就是因为这公子的长相才令我倍加关注,你猜为何?”蓝叶卖了个关子,很是得意的表情,“他长的跟你很像!于是,我一直跟随着他走了大半个庙会,本想上前制造点机会可以与他攀谈一番,好摸摸他的底细,谁知,有小偷顺手扒了那位公子的随身之物,还好那公子眼疾手快,立马从小偷身上取了回来,我估摸着看像是一块玉牌,但看的不是很真切。”
“然后呢?”
“没有然后,街上人太多,跟着跟着就不知他的去向了。”
“你可看清楚他右臂上的红色胎记?”
蓝叶翻了白眼,“大姐,那是在街上,难不成你想我光天化日之下轻薄一位男子?”
“哦。”顾予初有些失落,单凭相貌、年纪和相似的玉牌并不能说明什么,天下之大,长得相似的人比比皆是,更何况着这玉佩也是寻常之物。
“别灰心,至少有了一条线索不是么?长想得相似又有相似的玉牌,肯能性很大啊,说好了啊,如果他真是你弟弟,你铁定是要认我做弟媳的!”蓝叶安慰道。
顾予初苦笑,应该开心才对,毕竟这么多年来这是第一次有了景横的消息。
“轮到你招了,这是做了哪位官家的妻室?”蓝叶话题一转,她确实非常好奇顾予初的际遇,巽门弟子,怎可如此招摇于市。
“我现在是秦王妃。”顾予初小声的说到。
“什么?!东启朝秦王启帧?”蓝叶一口茶水喷出,很是吃惊,“什么情况,你个死丫头艳福不浅啊,羡慕死我了。”
“你就这反映?”顾予初很是无奈。
“不然呢,不该问的我不会多问,只是皇室错综复杂,你要加倍小心才是。”
蓝叶非常明白,巽门影子师出的每一日都是为人刀俎,自由和性命皆不由己。
她们两人倾心相交,定不希望她命途多舛、惶惶不可终日。
今日见她这般气色,怕是昔年所念之人必是那秦王无疑,自己虽不知这其中原委,但比起其他影子暗无天日、杀人饮血、不知姓名的日子要好的太多。
“蓝叶。。。”顾予初百般感慨,一生得一知己足以。
她很少提及自己的身世,且一切皆与启帧的牵扯太多,不想让蓝叶知晓过多也是为了保护她的安全,但也不至于任何事情都不交代,蓝叶是个蓝心蕙质的女子,定会理解自己的苦衷。
其实自己也非常羡慕蓝叶的生活,虽然自小被遗弃但对其中对原因无丝毫好奇之心,又有幸得玄来师父的收养,可以自由自在做自己想做的一切,真好。
“小姐,您在里面么?”屋外传来莲生的声音。
顾予初给蓝叶使了个眼色,便唤莲生进屋。
“小姐,我排了好久的队,最后梅花热露买光了。”莲生显得有些委屈。
“不碍事,这位是玄来神医的弟子,方才就是她为我瞧的病,你回府后记得遣人来送诊费。”
“蓝大夫,今天幸得您妙手回春,改日有空来府品茶,我自当好生招待,拜谢告辞了。”
顾予初望向蓝叶的眼神有些不舍,蓝叶亦是,再也不能像在书院那般经常相聚戏耍了,不禁握紧了手中的翠叶玉簪。顾予初本不喜女儿家的珠钗玉串,但总是爱寻罗些与叶子相关的首饰给她,只因为她喜欢,且名字里有一个“叶”字。
两人依依不舍的分别后,夜下,顾予初躺在床榻上久久不能入睡。
这么多年来,第一次有了景横的消息,可云京离启都万里之遥,加上如今自己的身份,想要立刻抽身去寻怕是不切实际,但愿那个怀玉的男子就是自己的亲弟弟,但愿她们姐弟终有团聚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