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娘,孩儿不孝,不能在二老跟前尽孝,实在是有愧啊。”
一家人来到客厅落座,关长河扑通一下子跪在父母的跟前,这么几年啊,头发已经花白了,他的心酸楚难耐,郎寰,关盈菲,关鹤群也跟着一起跪下来。
关父是一位医德绝佳的老中医,救人无数,生活困难的还能无偿救治,在当地很有名声,受到当地人的爱戴,微微消瘦脸庞挂着花白的长胡须,最显眼的还是那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
“快起来,快起来,地上凉,你们不是回来了吗?行了,行了,以后一家人好好的生活。”
关母是一位典型的小脚老太太,穿着宽大绣着暗花的斜襟上衣,藏蓝色的马面裙子,手里拿着一串发黄的佛珠,慈眉善目的模样,笑呵呵的看着离家几年的小儿子一家。
大哥关长江也跟着眼睛发酸,只有关大嫂黄氏不高兴的嘀咕,被关母看在眼里,手里的佛珠紧紧的捏了捏,不会下蛋的老母鸡,有什么可猖狂的,等会儿给你算账。
关父当年去关外进药材,遇到了彪悍的土匪,钱财洗劫一空不说吧,还把他打伤,要不是黄氏的父亲正巧路过,还不知道能不能活着回来呢,就这样,两家定下了娃娃亲。
关长江其实并不怎么喜欢自己的妻子,可是父亲为了报答救命之恩定了的妻子,为了孝道,他又不能不接受,结婚三年都不怀孕,父母做主给他娶了两房姨太太,来年连续生下了一双儿女。
也许是上天可怜黄氏的悲惨,第二年竟然怀孕了,千辛万苦生下了一位胖丫头,折腾的她差点一命呜呼,这心里头十分的不喜欢,关长江没有办法,交给两位姨太太带着。
三四岁的时候,黄氏觉得再次怀孕无望,咬着牙把关关盈翠要回到身边,可是三天两头打骂,被关母发现狠狠的罚了一场,再次回到二姨太太身边,跟着她膝下的大儿子大女儿一起长大。
二姨太太是关父出诊的时候,救治的一位女病人,以前不是没有订过亲,而是病了,被夫家退了亲事,医治好之后年龄有些大,上门提亲的寥寥无几,不是残疾就是丧偶。
眼看着三年大儿媳妇不生育,关母很着急,催促着关父去了一趟黄氏娘家,对方同意纳妾,关母让媒人放出风,二姨太太家就找上门来,与其嫁给别人做后妻,还不如做关家的姨太太。
一来呢,关家是当地有名的积善之家,将来有个一儿半女的,也能衣食无忧的生活一辈子,二来呢,大太太不会生养,不会亏待了自家姑娘,反而会以礼相待,她家也是疼孩子的人家,舍不得草草把姑娘嫁给鳏寡独夫。
三姨太太出身低贱,是一位唱戏的角儿,不愿意给班主糟蹋,奋起反抗,被打的遍体鳞伤昏倒在大街上,关母正好礼佛回来,看到这个样子,悲心悯人,从班主手里买了下来。
那个时候二姨太太怀着身孕,关长江又不愿意去黄氏的屋子里歇息,留在身边伺候关母的三姨太太,被派去照顾一二,时间久了就让关母做主抬为三姨太太,只是可惜自小被毒打,丧失了生育能力。
不过她性情温和良善,看到二姨太太照顾两个孩子很辛苦,就帮忙搭把手,一来二去的,孩子们也很认同喜欢她,二姨太太生完一双儿女之后,第五年又生了一位小少爷,除了黄氏,一家人相处的极其融洽。
关盈梅冷淡的看着自己的父母,弟弟妹妹,仿佛他们是普通的一门亲戚,并不是什么亲生父母,嫡亲的弟弟妹妹,相反关关盈翠十分的热情,拉着堂妹的手迟迟不愿意放开。
关盈翠今年刚定下了婚期,对方是县城皮货商的大儿子,上过几年私塾,识文断字,早早跟着父亲经营着家里的店铺,生活富足而稳定,可谓是门当户对,双方都很满意这次的秦晋之好。
“你们正好回来,在家里多住些日子,卫家的女婿要登门了,你作为叔叔的,也跟着磨一磨脾气秉性。”
关母看着小儿子一家人,十分的欢喜,见面寒暄之后,关父喝茶关母开始拉着家常,说一说家里的情况,也好拉近分开了五年多的亲情,这是每一位老人心里的期盼,家和万事兴。
“呵呵,我们这一次可能要住上十天左右,我的中西医诊所刚整顿好,趁着这个空档回来陪陪爹娘,顺便跟着大哥练练手,偷学一些经营之道啊,要不然心里没有底。”
“那感情好,你们兄弟两人团结起来,还有什么能难倒的?”
郎对黄氏虽然并不热络,但是对于她生的二闺女,十分的喜爱,当年大闺女出嫁的时候,他们家送了五十亩土地,二闺女的嫁妆她也早作了准备,明面上一样的五十亩,但是私底下还给了一套黄金首饰。
关鹤群拉着大伯家的小儿子,关鹤宜,相仿的年纪,有着共同的爱好,很容易产生共鸣,去了储存药材的仓库,谁也不服谁,准备比赛识别药材来一分高低。
关盈菲也跟着关盈翠离开了大人们谈天说地的客厅,手拉着往花园里散步,一个叽叽喳喳的问着外面的世界精彩不精彩,一个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回答着,姐妹之间的情分迅速升温。
只剩下孤零零的关盈梅低着头,不知道想什么,可惜家中的人对她都有一个共同的态度,淡漠,只要吃饱穿暖就好,至于什么安慰啊,关怀什么的,人家不领情之后,再也没人吃力不讨好。
第二天之后,关家的男人一大早就去了医馆,剩下的女人们各自忙着各自的事情,二姨太太家境不算差,小时候也跟着家里的男丁认识了些字,中馈被关母直接授权,谁让黄氏大字不识一个,人又自私狭隘,不堪大用,只要没人亏了她的吃穿用度,关父也算报答了她父亲的救命之恩。
三姨太太的日常也就是精心照顾关母,遇到她之前,从来没有被人真心对待过,心里一直把关母当做自己的亲生母亲一样,娘俩也相处的亲昵,经常会说一些悄悄话,就是没有生育关家没人小瞧。
“母亲,您看小梅年纪也不小了,您有什么打算?”
郎实在是不忍心自己亲生的骨肉孤苦终身,虽然心里恨的直咬牙,可是又于心不忍,当年送回来的时候,本来说好了,婚事单凭婆母做主,家世并不强求。
“唉,老二媳妇儿啊,不是娘狠心,实在是小梅,唉,回来之后不知道悔改,疯癫了好一阵,为了关家其他姑娘的名声,我只能送她去尼姑院养病,这不,知道你们要回来,才接回来。
你也看到了,依旧没有什么变化,连你们问候她,都无动于衷,你说说,让我找什么人家迎娶呢?我们关家耕读世家,上一辈好歹也出过举人进士老爷的,嫁不好是给家里惹祸啊。”
郎眼里差点下来,她这是做了什么孽啊,生了这么一位混世魔王,她不能埋怨婆母做的有什么不对,乡下这种地方,只要家族的一个女孩子名声毁掉,其他女孩子的婚姻很难门当户对。
“是,母亲,您考虑的对,关家丢不起这个脸,我跟夫君很感激母亲做的一切,对不起,这个孽障给您添麻烦了,儿媳不孝。”
看着郎低头认错的跪在她的面前,关母叹口气,示意三姨太太搀扶起来,女人的身子骨娇贵,不能长时间跪在冰凉的地板上,虽然房子里放着好几个火盆,那也不足以抵挡潮气。
“老二家的,不要自责,人这一辈子,那有什么一帆风顺的事儿,儿孙都是前世的债啊,只当你们两个欠了她的,就这样吧,尼姑院里的主持人品很好,小梅吃穿用度都有关家承担,不会亏待了她。”
“是!”
黄氏看不下去了,多大个事儿啊,都是家中人娇惯的,这样不如意,那也看不上,让她去她娘家那里住上一阵子,保管什么样的性子都能搬弄过来,撇了撇嘴角说道:
“弟妹啊,不是大嫂说,让她去我娘家大哥家住一阵子,什么毛病都改过来了,那个地方四周环山,想要走出来都难,找一家殷实的后生嫁出去,比在尼姑院一生清苦来的好呢。”
郎一听,这也算一个最好的归宿,殷切的看着关母,希望她一槌子定音,黄氏看到这样,得意洋洋的接着说,少一个人,家里的产业就能少分一些,这笔账她会算。
“婆母,您也不要怪儿媳说话难听,这大姑娘放在尼姑院里也不是好主意,小梅手里有钱,买通个人很轻松的,偷偷的跑出惹出个什么风流韵事来,我们关家可怎么是好啊。”
关母气的放下手里的茶碗,大儿媳妇的粗俗一直让她不痛快,虽然她说的很有道理,但是当面这么大刺刺的说出来,让她的老脸往哪里搁,好歹小梅自小在她身边长大,那不是赤裸裸的打脸吗?
郎也尴尬的站在那里,心里很懊恼刚才的冲动之举,差点忘了小梅是婆母带大的,让她嫁给婆母心里最看不起的猎户,那就是掀了老人家的脸面,慢慢的坐下来,一言不发。
“小梅的事情,我自有打算,你们都不要操心了。”
妯娌两个急忙站起来,对着威严的婆母行礼,温顺的答应,三姨太太心里也叹口气,小梅一直都知书达理,很听老太太的话,怎么这一趟回来,变得如此忤逆,实在是令人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