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枫阶让华氏在马车里等待,牵着小女儿的手往竹林那边走去,睡觉的乞丐猛然惊醒,抬起头看到父女俩,慢悠悠的站起来,拿着手里的打狗棒支撑身体,那种垂暮之年的无助一览无遗。
“听说老人家有本事教导我家小女儿?”
“呵呵,老爷不嫌弃就好。”
薛枫阶上下打量年迈之人,身上虽然穿着补丁的衣衫,但是周身并没有任何刺鼻的气味,两眼炯炯有神,一点儿老迈之气都看不到,看样子是一位隐士,想到这里,态度更加和蔼可亲,抱拳施礼。
“老人家,我们要回国都,不知道可方便?”
“老爷客气,乞丐哪有什么常驻地方,不过要一顿饭走一个地方四海为家而已,承蒙老爷不弃,心存感激。”
“呵呵,那好,跟我们回去吧,过几天一起回国都,小女承蒙教诲感激不尽,在下就此谢过。”
“老爷不嫌弃就好,老朽只有武艺医道勉强拿得出手,看着几位公子身子骨有些单薄,既然成为小姑娘的师傅,他们也能照顾一二。”
武林中人有武林中人的脾气秉性,如果你态度谦和有礼,他们也会以礼相待,真诚示人,本来并没有打算揽下调养身体的意思,不过看到这位父亲对待他没有一丝嫌弃不满,苍长老很满意的不介意多付出一些心血,人敬你一尺,你还他一丈。
“太好了,老人家多谢,不瞒你说,四个孩子都是双胎,生下的时候要不是太医极力保存,还不知道如何呢?今日能遇到老人家,是孩儿们的幸事,某在次谢谢您。”
“老爷客气,叨扰了。”
“老人家请。”
晋朝国都薛府,依旧是福寿堂,薛家大儿媳妇秦氏恭敬的坐在椅子上,看着婆母喝了一碗燕窝粥,净了净面,她拿起茶杯啜饮一口,仿佛是润了润嗓子,这才开口道。
“母亲,五叔要回来,您看,住宿如何安排?”
“唉,想起这事儿吧,我也头疼,老五媳妇可是郡主,我们家没有那么排场的院落啊,让老大问问老五的意思,然后你在收拾也不迟,都是现成的东西,不够的添置几样也就是了。”
秦氏也愁啊,你说她是长房嫡媳,可是老五家的是皇家血脉的郡主,地位崇高,见面不但她要行礼问安,就是婆母薛老太君也要下跪请安的,这就是皇家特权,你不服都不行,藐视皇权可是要问罪的。
正在思绪万千的时候,薛侯爷的常随匆忙走进来,手里拿着薛枫阶的亲笔信,秦氏眼巴巴的看着,希望能有好消息,最起码不要在家里居住啊,实在是齁不住啊,想想都太糟心。
过了一刻钟的光阴,秦氏却觉得有半个时辰之多,薛老太君放下手中的信件,这样挺好,住在不远处,常来常往的,顾忌兄弟情分,又能体谅几位哥嫂的难处,老五这些年没有白白外任锻炼啊。
“行了,老大家的,不用操心他们的住处,他们不回来居住,呵呵,这样双方都省了麻烦。”
“是,母亲。”
秦氏心里彻底松了一口气,明面上没有分家单过,但是私底下防止嫡亲的兄弟们祸起萧墙,薛老侯爷早就把家产分拨停当,无论是嫡子还是庶子,各自的生活都是各自负责,对外还是一家人。
儿女们都大了,儿子要娶妻,女儿要嫁人,都需要大把大把的银子的,孩子是自己的嫡亲骨肉,她的嫁妆可以分拨下去,可是五叔一家跟她没有多大关系,要她出银子,太心疼。
由于冬天河面结冰,客船无法行走,薛枫阶只能走陆路,加上并没有时间限制,一家人走走停停,逐渐离开江南的地界,四位公子被苍长老照应着,身体康健不少,华氏担心承受不住路途辛苦的事情,并没有发生,心里狠狠松了一口气。
“夫君,苍先生开的药方很好,最近觉得精神不少。”
华氏自幼娇生惯养,又连续生育两次双胎,损失了一些元气,太医院给的方子一直没有断过,可就是不见明显的起色,苍先生来了之后,调整了方子,她感觉身体争气了许多。
“嗯,那是一位能人,我们好以礼相待,没看到他还愿意教导孩子们强身健体的拳法吗?小闺女又好学,让下人们不要传出去,这些年当今圣上多疑的毛病更胜一筹啊。”
“是啊,夫君,我也是怕,所以把江南伺候的人都系数带回来,国都的眼线太多,承受不住啊,唉,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悠悠众口能堵得住吗?希望他这个毛病不会传到下一代。”
“阿紫,这个毛病并不是生来就有,而是坐到了那个位置才会有的,不在其位不谋其政,说的就是这个道理,回去之后,我们关门过自己的日子,谁也不亲近,谁也不远离,和和气气的就好。”
“夫君,愿望是好的,可惜,树欲静而风不止。”
“能防则防吧。”
窝在华氏怀里的薛清幽听到他们的谈话,很想大声告诉父母,那个男人心机深沉着呢,表面上看着温润和气,礼贤下士,骨子里透着黑气,不行不行,爹娘不容易受骗,哥哥们就不好说了,她要经常灌输皇家之人的邪恶。
“小清清,不要担心,让他们跟老乞丐多走两遭,人世间的尔虞我诈体验过,别人想要欺骗不容易的。”
“呵呵,还是四季聪明,主意正点,有你真好。”
“小清清,一路上我给你找了不少无主的财宝,都给你存在四季轮回**里面,当做你的不时之需。”
“呃,四季,做这些对你没有什么影响吧,地府里见过很多,因为拿了别人东西在地狱受刑呢,财宝不财宝的真不重要,前世又不是没有吃过苦,我不怕的,这辈子我不想在乎的人出意外。”
“小清清,你想什么呢?这世间还没有什么可以给我加载罪孽,呵呵,都给你说了无主之物,无主之物,你的小脑袋里都装了什么?浆糊吗?前世没有好好照顾你,今生让我补偿一二吧。”
“嗯,对你没有影响就好,四季,你对我很重要,跟爹娘一样的。”
“呵呵,知道了,知道了,傻丫头。”
“哼,又说我傻,不理你了。”
“呵呵,四季错了,小清清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那以后永永远远的陪着我,不许悄然无息的离开我,呃,不管我变成什么样子,都不许嫌弃我,做我一辈子的倚靠,一辈子的大山,好不好,四季?”
“嗯,小清清在哪里,四季就在哪里!”
“四季,四季,四季,你真好。”
拿起挂在脖子里的四季轮回**,悄悄的放在嘴角亲了亲,满意的放下心神,随着马车颠簸沉沉睡去,薛枫阶拿过来薄毯子,仔细的替妻子怀中的小女儿盖起来。
另一辆马车里,四位薛家少爷正在聚精会神听着苍长老讲故事,让一张白纸一般的少年郎逐渐染黑,这也是他有意为之,大公子,二公子年纪十三,不能修习太高深莫测的武功,
三公子,四公子勉强入门,但是江湖中的勾心斗角,尔虞我诈必须要懂,怕强行灌输那些教条引起他们的反感,就用讲故事的形式,一点一点的改变纯良的性子,最起码不用被人欺骗还感恩戴德。
“苍师傅,他们不是好朋友吗?为什么要设计暗算呢?”
“《史记》卷一百二十九,货殖列传第六十九,‘天下熙熙,皆为利而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这个利可以是倾世红颜,也可以是高官厚禄,或者家财万贯,你我皆凡人,
总会遇到想要得到的东西,人呢最难琢磨,小子们,到时候擦亮眼睛,别让人给哄骗了去,人是最复杂难懂的家伙,有些人表面上道貌岸然的,私底下,哎呀呀,臭不可闻,有人呢,长着一副凶神恶煞的脸孔,
内心最是柔软,眼睛看到的不一定是真实的,就像刚才故事里的任剑客,行侠仗义,在江湖中仁义的名头响亮,可是谁又能知道,他竟然害死自己的结拜兄弟呢,就为了哪一张虚无缥缈的藏宝图?”
“那苍师傅,怎么才能分辨好人坏人呢?”
“是啊,是啊,大哥问的好,我们也想知道。”
“这还不简单,多观察,多思考,不要偏听偏信,如果平日里有个人关系一般,突然之间对你十分要好,那你就要当心了,俗话说,无事不登三宝殿嘛,有求于你才会亲近呢,
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啊,小子们,好好学习本事,只有强者才会不屑妖魔鬼怪,惧怕那是因为太弱,但是也要懂得藏拙,锋芒毕露不是好事,出头的椽子先烂就是这个道理。”
“苍师傅,我糊涂了,又要有本事,又要藏拙,呃,我们应该怎么做呢?请您指点迷津。”
“你爹娘就是高人,平日里多观察观察他们是怎么待人接物的,人与人不同,交往也要区别对待,人也不能没有朋友,但是交什么样的朋友,就要自己去斟酌,顺眼了也不要犹豫,真诚相待即可。
至于你们说的什么时候该藏,什么时候该显,这也要你们评定,一味的倚靠别人,是没法子独立的,小子们,你们年岁尚小,用心学习本事,外面的风雨有爹娘承担呢。”
“嗯,苍师傅,以后多给我们讲一讲那些骗局啊,阴谋,我们学会本事保护爹娘,妹妹。”
“好,很好,我给你们每人找了一位贴身侍从,形影不离跟随,你们要好好对待他们,那是同生共死的挚友,都是从小练武可以保护你们周全,小子们,听人家意见但是也要有自己的见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