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伙计,火柴怎么卖?”
家里的火柴用完了,关盈菲自告奋勇出来购买,看着大街上来来往往的人,都有些浮躁,她听李先生说过,战争有胜利有失败,总的来说局面还是不错的,可是战争拖得时间太久了,难免会有低落的情绪产生,这也是情有可原的事情。
“太太,这物价一天高过一天,以往一块大洋能买好多东西,如今不行了,您要多少?”
“十盒吧。”
从手提包里掏出一些银圆,还没有来得及合上,就感觉有人速度极快的抢夺了去,关盈菲那是自小练习身手的,哪能放过如此宵小,一伸手对方定定的站在杂货铺门口。
那是一个十几岁半大的孩子,蓬头垢面,半长不短的头发遮盖了大部分的脸庞,那种逃跑姿态有些滑稽,让杂货铺的伙计新奇的围着转了一圈,关盈菲并不搭理,慢悠悠的在里面挑选看得上的物品。
“怎么办?大哥被逮住了,我们要不要抬上离开啊。”
“你懂个屁,抬上离开,我们也不会治疗啊,还不是干瞪眼吗?”
“哦,也是,那我们去求求那位太太吧,看着她心很善的,只要我们诚心诚意,她不会跟我们这些小乞丐计较的。”
角落里聚集着七八个大小不一的流浪孩子,身上穿的衣服都破破烂烂,脸上也是多日没有清洗的模样,这些大部分都是战争孤儿,家破人亡之后,流浪到这里,平日里乞讨,遇到机会就偷,抢,只不过就是为了活下去。
“你们都过来!”
关盈菲购买了一堆的东西,大包小包,对着街角的孩子们招了招手,那些孩子互相看了看,慢吞吞的走过去,高高低低的站在她的面前,杂货铺的老板,伙计也站在门口看着。
“把这些东西给我送回家,我就不追究他的责任,怎么样?这个交易你们做不做?”
“太太,您就饶了大哥吧,他也是没有办法,小六病了,需要钱看病,这才抢了您的包。”
“无论怎么样,抢劫就是不对的,如果我失去了包里的银圆没吃没喝呢?或者说,我没了钱交不起房租,被人赶出来流落街头呢?那我岂不是很倒霉?行了,你们愿不愿拿东西,将功补过。”
“太太,我们愿意,什么都愿意的,只希望您能放了我家大哥。”
“行,把你们生病的孩子也带上,我是医生,可以给她治疗,只要你们乖巧听话,不惹是生非,其他都好说。”
“好嘞,太太,我们一定卖力干活。”
关盈菲解开少年的穴道,对方活动了僵硬的关节之后,扑腾一下子跪了下来,狠狠的磕了几个响头,能就小六的命,就是他这辈子的恩人,别说搬东西,就是掏粪坑都心甘情愿。
“嗯,拿上东西走吧,还要去前面的那家布店买些软和的布料。”
关盈菲带着一群破破烂烂的孩子,走了一圈,购买了不少的东西,当然都不是什么笨重的大件,最重的就是那些棉布,那个半大的少年郎背上扛着呢,拐弯下梯子在一转弯就到家。
孩子们望着高大的门楼,红色的朱漆大门,威武霸气的狮子,顿时觉得有些惧怕,关盈菲敲了敲门,陌香一路小跑麻利的打开一扇大门,看到大大小小的孩子,呆了一下。
“小姐回来了,怎么买这么多东西,家里并不缺少啊。”
“呵呵,瞅着有用就买回来了,哦,让他们放下东西之后,洗个澡理个发,那些棉布足够每人一件衣服,家里就我们几个挺冷清的,让这些小家伙过来,增加一些人气。”
“好勒,你们都进来吧。”
大孩子领着大家走进来,呃,四四方方的影壁墙,上面雕刻着龙凤呈祥,琉璃瓦镶嵌,十分的贵气,下面摆放着硕大的花盆,里面是娇艳的牡丹花,淡淡的香味扑鼻而来。
“哦,陌香,还有一个小家伙病了,你给打一针吧,看着太小喝汤药是苦了点,长期饮食不足,肠胃比较弱,先不要大吃大喝,慢慢来,油水太足了会要了命的。”
“好的,小姐。”
关盈菲交代完之后转身离开,这些流浪的孩子们虽然心里有些忐忑不安,但是对她很信任,乖巧的跟在陌香身后,让洗澡就洗澡,让剪发就剪发,干干净净的站在房间里。
“哟,不错,呵呵,这些孩子洗干净看着顺眼多了,你们不要害怕,留在这里跟着陌秋她们学一学认字,闲暇的时候打扫打扫庭院,做些力所能及的活,我这里没有什么大规矩。
不用害怕,唉,战争打到如今的境况,流离失所的人越来越多,你们年纪尚小,生存技能不足,好好在这里学一学本领,以后可以养活自己,偷盗并不是一个好营生。”
关盈菲倚靠踏床上,漫不经心的说道,这些孩子在历史的长河中犹如蝼蚁,改变他们的生活,对既定的历史改变不了分毫,宋筠莱生活在萏宸宫,宋铭泽,李先生又忙忙碌碌的,家中并没需要她操心的事务,正好让这些孩子填充一下。
“谢谢,太太,我们会听话的。”
“呵呵,我儿子学艺不在家中,你们在这里也能给家里增添些生机,先穿着他的衣服将就将就,陌香给你们量身高了,相信很快合体的衣服就会做好,跟自己一样,别拘束,平日家中都是女眷,我先生并不经常在家。”
“好的,太太。”
宋筠莱的衣服都是论箱子来计算的,陌秋她们平日里基本上都是缝制她的衣服,连带着宋筠莱也有不少存货,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就回来探亲,所以按照凡间的孩童身高计算,一岁一岁的都有。
“菲菲,叶蝶梅,郭仙妮两家人来了,要不要在家里宴请一下?”
李先生晚上回来,关盈菲上前照应着他的衣帽,对方突然想起来这件事,当年金陵沦陷,几人彻底断了联系,没想到辗转几年,竟然又在重庆这个地方遇到,不得不说缘分不浅。
“以后再说吧,我跟她们的先生并不熟悉,而且不怎么喜欢热闹的场面,还是单独约上她们两个去饭庄吧,哦,对了,大哥,我收养了一批孩子,家中有些冷清,想增添点人气。”
“呵呵,好,怎么喜欢怎么来,不会有人嚼舌根的,哦,对了,阿泽来信了,我给你带了回来,他可能要延期,刚收到的情报,小日本想要对中原下手了。”
“哦,那将是一场恶战啊。”
李先生看到她皱眉头,伸手揽住她的腰肢,转身亲了亲娇嫩的脸蛋,惹得对方几个白眼斜过来,这么大岁数了,还没有正形,见到她的眉头舒散,这才哈哈大笑。
“最近都是军人的天下,菲菲,你乖乖的,行侠仗义也要分时候,阿泽在前线已经够牵肠挂肚的,你给我安分守己些,放过我这颗老心吧,就在重庆陪着我,哪里也不许去,知道吗?”
“什么嘛,大暴君,大牢头。”
“你嘟囔什么呢?很丑,知不知道?”
关盈菲听见他说自己丑,不高兴的一扭身挣脱他的手,小孩子脾气一览无遗,让李先生无奈的摇摇头,上前一步,再次把闹脾气的心肝宝贝拥在怀中,低声下气的赔不是,全天下只有怀里这个娇滴滴的家伙,可以让他放下所有,什么尊严,什么面子都是浮云。
叶蝶梅把房间里里外外都打扫了一遍,闻着空气当中的水气,坐在椅子上休憩,庭院并不大,可是最够一家人居住,不远处就是苍翠的山林,吸一口空气就是那么的惬意。
“娘,娘,哥哥抢我玩具,你说说他嘛,总是这样欺负人,哪像人家的哥哥啊。”
小儿子抱着小皮球跑进来,身上都是灰尘,也不知道去哪里淘气去了,认命的站起身,给他收拾卫生,这些年一共生了三个孩子,大女儿宁宁乖巧懂事,一幅淑女的模样,也是她的好帮手。
大儿子出生以后让公公婆婆带着,养成的骄纵跋扈的臭毛病,还好年纪不大,亲自带在身边教养,这几年慢慢改了不少坏毛病,小儿子压根没有离开过夫妻俩的身边,有些娇气。
丈夫刘长亭调到重庆中央银行上班,她带着孩子也跟了过来,家庭生活消磨的她早就没有以往的傲气,变得平和很多,想想路上竟然遇到了郭仙妮,互相诉了衷肠,都是百感交集。
白璐婵丈夫死在轰炸当中,她带着孩子找了一家学校教习外文,生活不算好,但也不算坏,让叶蝶梅心里唏嘘不已,感叹时光的不复返,除了没有音信的关盈菲,姜文华之外,其他三个人过的并不是很美满幸福。
郭仙妮为了有个照应,租住的房子离她家并不远,她家丈夫是政府税务上的,花了点钱调到这里,一双儿女教养很好,特别喜欢黏在宁宁的身后,跑动跑西的,孩子相处的不错,省了两人不少的麻烦。
一九四四年的秋天,这是一个多事的年月,关盈菲坐在庭院里抚琴,那些孩子们各尽其职,有条不紊的收拾的枯枝落叶,因为营养跟得上,个头都窜的很高,再也没有面黄肌瘦。
“阿达,阿达!”
陌冬站在厨房门口大声喊叫着,阿达就是那个当年偷关盈菲包的半大少年郎,几个月的功夫竟然窜了老高,平日里外面的采买都是他出面,这不如今正是鱼虾肥美的季节,让他去江边购买些新鲜之物。
“阿达,带着点老六,小心江水凉,别让她掉进去啦,哎,这天气越来越凉,干柴也要囤积一些呢,呵呵,改天带你们这些小崽子去一趟森林,找些枯木枝子。”
“知道了,陌冬姐姐,到时候拿上弓箭,打上一些野味回来给太太尝尝鲜。”
“呵呵,就你能耐的不行,快去快回,钱袋在什么地方放着你知道的,多带一些,免得跑上跑下的还需要回来拿。”
“呵呵,嗯嗯,不会在发生上次的事情,陌冬姐姐放心吧。”
“嗯,嗯,走吧。”
关盈菲心情很好的抚了几首曲子,自从家里有了这些孩子,果然热闹了很多,每一次购买粮食不再是小袋子,而是麻袋伺候,孩子都在长身体的时候,需要营养多,食量也是惊人的,要不是她富可敌国,还真养不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