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珠曾听宋劲飞在私下唤过顾同为顾秀才,只是一个秀才怎么会落草为寇干些偷鸡摸狗的事?凭着他会读书写字,又有一身的武艺不管做什么都能混一口饭吃。
掌珠向宋劲飞说出了心里的疑惑,那宋劲飞也丝毫不恼,便耐心的与掌珠低声说起了他们几个曾经的过往。
“据顾老二自己说他祖上还出过官,也不知是不是在吹牛。他祖父还在县学里做过教谕。他就是跟着他祖父长大的,没有亲娘,亲爹也早早的就去世了。他进过几天学,十五岁就中了秀才。可真是了不起啊。三年后又参加乡试,就是在乡试中出了问题。和他同乡的一个考生因为舞弊案进了大牢,他也被剥夺的资格。他祖父经受不住这样的打击一气之下就病倒了。原本家里也没什么钱,为了给他祖父治病背了不少的债,他祖父一年后也去世了,他们顾家就剩下了他一个。那时候家里已经穷得连油灯都点不起了。又遇上发洪水,将房子给冲垮了,连个住处也没有。我遇见他的时候正在被一群叫花欺负。后来他就跟着我一路闯荡。我们三人中他脑子最好用。”
这样的故事充满了几分唏嘘,掌珠一脸的沉默也没说什么。宋劲飞接着又道:“毛子以前是个杀猪匠,后来犯了事,偶然遇到了我和老二,大家就结了伴。一年多以来也没干什么好事,不过是一群混混,不过混口饭吃吧,自然什么事都做过。普定的大牢里我们哥几个都呆过,阳县的大牢也呆过。傅姑娘,像我们这样的人你一定打从心眼里瞧不上吧?”
掌珠目光一沉,接着才说:“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宋劲飞朝掌珠看去,火光映红了她半边脸,那样的生动可爱,那般的美貌动人。他胸口怦然,只觉得喉咙似火一般燎得他干哑,于是又要过酒来猛灌了几口。
对别人而言那是酒,对宋劲飞而言就如水一般。在宋劲飞猛喝几口后,脸上更加滚烫了。
“傅姑娘,你还没听过我的故事吧?”
掌珠没有吱声,安安静静的坐在那里。
宋劲飞伸出自己的右手掌来自己看了一回,接着说:“我这手上沾过血,还是亲哥哥的血。”
他杀了自己的亲兄弟?!掌珠终于抬头看了宋劲飞一眼,宋劲飞见掌珠那般的惊诧,他忽而又笑了:“这段故事在我心里留存了好多年了,我从未和别人说起过,包括他俩。今晚……”宋劲飞忽而又道:“算了,若是以后有恰当的时机我再和傅姑娘说说我那段不堪回首的过往。”
掌珠默然颔首。
宋劲飞心中突然畅快起来,掌珠在听了他那样的话后并没有害怕的躲起来,也并未露出什么嫌弃的神情。他们又约定了以后,也就是说到了寿丰后他们还是能再见面的。
往日的阴影没有再笼罩着宋劲飞,他心中却是这般的快活,他和掌珠说起了自己的打算。
“寿丰毕竟是个大地方,又十分的热闹。所以我打算进城后重新找点活干,希望能有个立身的地方。等到手里宽裕一些了便去杜家探望你,好不好?”
掌珠未置可否,宋劲飞又说:“我也知道自己是个混账,但我会好好努力的。”这话说得无比的诚恳和坚定,在这一瞬间,宋劲飞也私心的妄想有那么一天能让傅掌珠对他展颜欢笑,他能有那个本事去杜家提亲。
掌珠打了个呵欠,接着便站了起来,她和宋劲飞道:“我得去休息了。”
宋劲飞点头道:“好,你们两个女的就睡在车上吧。别害怕,有我在!”
掌珠转身离去,宝雁连忙跟上来,扶着掌珠上了马车,掌珠靠着板壁闭了眼,就准备入睡了。宝雁将那厚实的棉袄往掌珠身上盖,同时又低声在掌珠耳边说起。
“那个姓宋的是个杀人犯啊?还杀了自己的亲哥哥?这也太可怕了!他不会对我们有危险吧?”
掌珠含糊的应了一声:“晚了,睡吧。明天还要赶路。”
宝雁心中还是害怕,她睁着眼睛不敢睡,就害怕趁着她们俩都睡着了那个宋劲飞突然拿剑杀来。她得保护好姑娘,要让姑娘平安的和杜老夫人团聚。
那堆篝火还在熊熊燃烧着,毛子就躺在地上已经呼呼大睡了。顾同走了来在宋劲飞身边坐了下来。
“才见你和傅姑娘聊得起劲,你们两个正式好上呢?”
宋劲飞有些怅然道:“要真是那样就好了。”
顾同哈哈大笑:“瞧你这点出息!老大,这不像你。”他说着又将酒壶递给了宋劲飞,宋劲飞摆手道:“今天喝得有点多了,酒后爱胡说。”
“傅姑娘是个不错的姑娘,只是命不好。有了望门寡这个名声只怕会拖累她一辈子,你不在意?”
宋劲飞如实说:“以前确实挺在意的,现在嘛……她确实是个好姑娘,虽然不大爱说话,连笑也没见她笑过,但不可否认的是她是个很有魅力的人。”
顾同又大笑了起来:“你才读了几天书啊,就说这种有意思的话了。”
宋劲飞脸一热。他抬头看了一眼那辆马车。很快就要到寿丰了,那时候他还能见到傅掌珠吗?只怕等她回到杜家后,要见一面是难以上天。日夜相伴的日子很快就要结束了。
这一夜相安无事,等到掌珠睁开眼睛的时候外面天色已经发青了。林间鸟语喧闹,她将帘子揭开了一道缝隙张望了一回。宋劲飞连忙上前询问:“傅姑娘有什么需要帮助?”
掌珠微诧,连连摇头,又放下了帘子。
大家略作休整后便又继续上路。顾同和毛子俩轮流驾车,宋劲飞在车厢内陪伴两个女子。宝雁再次面对这个人的时候心中害怕目光躲闪,生怕与他为伍。
宋劲飞和掌珠说了一些普定的事,到了后来他竟然靠着板壁就睡着了。
掌珠心道,他昨晚是彻夜没睡吧。她示意宝雁给他添盖衣物,宝雁心中却一直打着鼓不大敢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