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娘子又接着和掌珠说:“还真是看不出来,荀大奶奶那样端庄的一个妇人没想到也会闹出先奸后娶这样的丑事。一个妇人失了德行,也就失了名声。背地里不知多少看笑话的。”
看笑话?!只怕落入笑柄是她谢若仪。这个年月利益至上,哪管什么名声,哪管背后的事。那蔡秋娘稳坐荀大奶奶宝座,这些年了还稳得很,从来没有谁对她产生过威胁。这荀绍看样子也并不是个拈花惹草的人物。但为什么当初明明和她定了亲,却转头恋上了蔡秋娘?
当初她痴心一片待他,在荀绍的眼里或许只是一滩烂泥而已。
事过境迁,她经历了灭族之祸,又历经了生死,回头来再看这段感情时早已经风波不起。
掌珠抬手剪了剪灯花,屋子里又更明亮一些了,廖楷和闰生还在划拳喝酒,张娘子将鞋面终于上好了。是一只深蓝色缎面的厚底鞋,絮了一层薄面,深蓝色的缎面上张娘子用金黄的丝线绣了个团福,福字的周围是一圈卷草纹,花样精巧。
“姑娘试试大小合不合适,不合适也好改。”
“是替我做的?”
张娘子笑道:“闲来无事做了一双,姑娘别嫌弃我的针线粗糙。”
掌珠当场就试穿了一下,尺寸倒挺合适的,因为有薄面,鞋子里十分的暖和。
“正和脚!”
张娘子微笑道:“那就好,回头把另一只也上好了,天气转冷,过不了多久就能穿了。京城的冬天可冷了。”
夏天高热,冬天巨冷,京城的气候就是如此。掌珠曾在京城长大,她早就习惯了这里的一切。
掌珠现在就希望奉安能打听清楚李怀璧的情况,看能不能找出一些蛛丝马迹。毕竟李怀璧是当初的大理寺卿,当初是他主审的谢案。要是有一天她能看看当年的那些卷宗就好了。
抱着这样的梦想掌珠朦胧的进入了梦乡,她看见了若兰,若兰坐在红窗下弹琵琶,可是不管她怎么呼唤若兰都不曾答应她。
梦醒之后,掌珠方觉得眼角湿润,她一遍遍的在心里问道:若兰,你在哪里。
这一天医馆比往日开门得要早一些,日头还没有完全升起来,掌珠拿着鸡毛掸子将那些瓶瓶罐罐表面清扫了一遍,又计划着再去找石玉进一些药材进来,好几味药都缺。
没多久就有患者上门了,来的是个老者,老者被一个童仆搀扶着,老者一进屋就招呼:“傅大夫,快给我瞧瞧。”
掌珠见生意上门连忙招呼:“老人家,快请坐。”
老大爷在童仆的搀扶下,颤巍巍的坐下了。
他慢悠悠的说道:“你们医馆许久没有开门了,我想找傅大夫给看看,却一直没有等到,还以为等不到傅大夫回来了。”
掌珠说:“前面有事耽搁了,老人家哪里不舒服啊?”
老大爷说话不是很清楚,幸好一旁的童仆替他回答了:“我们老太爷一直说头晕,还晕倒过一次,之前请了太医院的李医正给看过,吃了李医正的药好了几天,可后来又犯病了,接着换了不少的大夫,然而效果一直不大理想,老太爷说有个女大夫能治他的病,所以一直想上这里来,偏生大夫您又不在家。”
掌珠给把了脉,老人家看着精瘦,走路也不太平稳,说话也不是太利索,年纪大了各种毛病也都出来了。
“之前我给老人家看过病吧?”因为每天来往的患者不少,掌珠不大能记住每个人的情况。
那僮儿答道:“自然是医过的,不然我们老太爷怎么会记得,那次老人家晕倒在你们医馆的门口,就是傅大夫救了他。”
掌珠来不及去查病例,对于老者的病她接触过不少,对于如何医治她也有数,很快拟定了一个药方,说了如何服用,又道:“除了汤药,还需要丸药配合,可惜我这里丸药还没配齐,等到配好了我让人送到贵府上去,请问贵府尊姓,在何处?”
掌珠提了笔要做记录,那童仆替老大爷回答道:“送到史尚书家就行了,在翠云坊那边,随便找人一问就知道。”
掌珠提笔写下,又问那僮儿写得可正确,她心里一琢磨,接着多了句嘴:“史尚书,不知是哪一部的尚书?”
僮儿说:“刑部尚书史庵是我们老太爷的儿子。”
掌珠听说,忙起身与那老大爷施礼:“原是史老太爷,晚辈失礼了。”
老大爷笑呵呵的说:“小姑娘别客气,我就是个不中用的老头子,只怕还有不少要麻烦小姑娘的。现在先回去了。”
那僮儿搀扶着老大爷出门上轿,掌珠给闰生使了个眼色,闰生连忙过去帮忙。
掌珠看着手上的便条,心道还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她还没有摸到刑部尚书这条线,竟然无意间就和史家搭上了线。既然上天赐予她这么好的时机,她自然不会白白错过。这条路不知何处是尽头,也不知还会遇到多少艰险,但掌珠都一直沿着这条路走下去,一直到路的尽头。
她需要真相,只有真相才能告慰谢家的冤魂。
将近黄昏的时候,店里里了一位客人。那人生得高高大大,英俊潇洒,往那里一站就自然形成一道风景。
“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放火烧我的房子!”
过去了这些天,他终于找上门了,开场白也是她料想的那句话,掌珠忙着手里的活,没什么闲工夫和他计较。
“你把我当牲畜一般的关着,我自然不乐意,自然想逃跑。”
“哼,那么有能耐怎么不跑远点儿,让我寻不到你不是更好?又回这里算是什么本事?”荀绍句句都在挑衅。
掌珠道:“你们镇抚司的人遍布各地,我就是躲又能躲到哪里去,还不如回来做点自己想做的事。荀大人,你挡着我了,麻烦让一让。”掌珠端了个竹筛走了来故意逐客。
荀绍突然伸手用力捉住了掌珠的胳膊,他放下狠话:“你别以为我仗着旧情就会放过你。”
“旧情?!”掌珠觉得可笑,同时又提醒着他:“荀大人看明白,站在这里的是傅掌珠,不是谢若仪。傅掌珠可从没与别人有什么旧情。那些恶心的话也别让我说出口。”
“你……”荀绍被这个女人气个半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