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奉安虽然是穷苦人家出身的孩子,但早些年跟在将军府里当差也颇认得一些字。他看一眼那些名字,那些字大多认得,可组合起来名字十有八九他是没听过的,只指着末尾一个叫做“潘冬”的名字说:“这个我好像知道。”
“你认识这个潘冬?”
李奉安点点头,随即又说:“只是不知傅姑娘要找的人,和我所知道的是不是同一人。这个潘冬曾经听七爷提起过,说这姓潘的是个好汉,曾经腿骨断了还行军十里地,要不是遇着一个可靠的军医,这个潘好汉的腿就彻底的废了。”
“那你知道他住在哪里?”
李奉安说:“潘家似乎就是京城人,早些年还听人提起过,但将军府出事后也再没听见潘家的消息了,潘家是将军的旧部,铁定受了牵连,这个潘冬还在不在也难说。”
“这倒也是,不过你要是能帮我打听到这个人,或者是和他有关的事我重重有赏。”
李奉安有些诧异:“傅姑娘打听这个人干嘛?”
“自然是有事,你是个地道的京城人,所以就只好拜托你了。也务必请你费心。”
这事本身不算棘手,但李奉安却觉得有些古怪,到底哪里古怪他一时又说不上来。他到底还是对重赏动了心,便保证一定会查到有用的消息再来向掌珠汇报。
当年谢家的案子可是通天的大案,事情已经过去两年多了,要再找齐证据已是难事,但掌珠却并不想放弃。
就在她为当年谢家的事筹谋时,荀大奶奶的帖子又上门了,请了她七月初二去汤山荀家别院泡汤。
荀家别院,这几个字清晰的浮现在了掌珠面前。那荀家别院就在元嘉八年的时候她还去过一次。那天正是春光明媚的日子,院子里开满了西府海棠,荀家姐妹在院子里打秋千。那时候她和荀绍的胞妹来往密切,她还曾在后面推送过荀缃几把。
汤山那边谢家也曾有自己的别院,可如今那些院子早就换了别的姓名。
她心里其实挺不愿意去的,尤其是踏进荀家,还有可能见到曾经的准婆婆刘氏,这些都是她不想去面对的人,可为了谢家,她也只能硬着头皮上。
她和荀家来送帖子的人说:“回去告诉你们大奶奶,就说我一定回去的,多谢她的款待。”
荀家人高兴的回去了,掌珠将帖子丢在了一旁继续忙手中的事。
掌珠累了一个月也早想歇歇了,忙道:“好啊,一切听荀大奶奶的安排。”
当下便定下了七月初二去汤山泡汤的事,掌珠便将这天空了出来,也放了身边几个人一天假。
“你们辛苦了一个月,初二这天也不必跟着我,到时候荀家会派车子来接,你们几个就自在的放松一天。”
廖楷却有些担忧:“姑娘也不需要小的护送您过去。”
掌珠道:“不用了。不过早上去下午就回来。”
廖楷心里觉得有些奇怪,傅掌珠明着和荀家人来往,暗地里却让他偷偷的打听荀、蔡两家之事,打听的也都是些琐事,这个傅氏女到底要做什么?
张娘子见掌珠也没几身像样的衣裳,不免有些心疼:“姑娘年纪轻,应该收拾体面一些。”
“我要时常给人看病,衣服上不是沾着药,就是沾着血迹之类的东西,清洗不掉就是一大片污渍,再漂亮的衣裳也给毁了。打扮漂亮了也没用,忙起来的时候连水都喝不上,哪里还有什么心思顾得上漂不漂亮。衣裳有的换洗就成。如今布料不便宜也得省着点儿花销。”
张娘子还是觉得掌珠过得的日子一点也不像个年轻女子,说来也是,有那个年轻女子需要自己出来打拼生活的,她做下人的也不好对主家指点过多,因此也适时的闭了嘴。
掌珠依旧是简单的梳了一根粗粗的辫子,辫子上连朵花也没有戴。只有耳朵上还有一对极不起眼的银丁香,余者再不见半点的金银首饰。
她梳洗整齐后喝了一碗五谷熬的浓粥,吃了点青菜。因为天气炎热对其他的食物也并不怎么感兴趣。
吃过饭后,荀家的车还没有来,她便忙着将那些簸箕搬了出去,将袋子里的草药拿出来晾晒了。
一只布袋子里冷不防的蹿出条肥硕的老鼠,张娘子吓了一跳,掌珠倒是不慌不忙的拿着棍子一下就将老鼠给敲晕了,提了老鼠的尾巴就将它扔了出去。
张娘子见掌珠那淡定的样子不由得诧异:“姑娘难道不怕这个?”
“以前也怕,到后面也没什么好怕的了。”她永远记得被关在监牢里满地跑老鼠蟑螂时的情景,她再没什么可惧怕的。
晾晒好了草药,掌珠让张娘子帮忙守着,若是落雨了也好及时往家里搬。荀家的车子终于迎门了,掌珠嘱咐了张娘子几句便登车而去。
汤山对于傅掌珠来说并不是陌生的地方,几乎每一年她都能跟着去游玩两次。谢家之前也在那里建了自己的别院,私密的汤池想泡多久都行。
记得有一年哥哥们相约着一起去打猎,她也跟着去凑热闹,那天的收获颇丰,她一个人打下来四只野鸽子,两只野鸭,还有三只兔子。那天她得到了父兄们的一致嘉奖,但也因此胳膊受了伤,后来挨了母亲的骂。想来当时的她不过十五六岁的样子,那时候的她应该是一生中最幸福的时候。家人俱在,又与青梅竹马定了亲,原以为就这样平安幸福的过一辈子。
可这样的幸福并没有持续太长的时间,她的美梦很快就醒了。
掌珠看着外面闪现过的风景,那些曾在梦里出现过的山川河流又一一的出现在了面前。山川依旧,然而早已经物是人非。
母亲因为楚元贞的及时出手还能有个葬身之处,然而她的其他亲人尸骨却不知沦落何方。
不管多么艰难,她还是想找到父亲他们的尸骨,让父亲和母亲在地下能够团聚。她该去打听一下当年的事。或许还是只有先问问李奉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