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冷风扑面而来,冷飕飕的,灌了他一脸,顿时清醒几分:“你们怎么出来的?”
苏青时没有善解人意的顺着他刻意扭转的话题说下去,向前走了几步,“跟我走。”
“去哪?”
苏青时答非所问:“既然来了,从现在开始你就随我们同行。”
他一愣,心底涌起一股不安,狐疑问:“为啥?”
避开话题,直接挑明:“先去拿画。”
“拿画?你想去抢?”闻栖辞斜睨着眼打量她,故意讥讽道,“原来苏相也会做这种偷鸡摸狗的事。”
苏青时抬眸回视他,冷道:“那你应该知道这件事的严重性。”
嗯?
他越发觉得陆大神的画之所以令人趋之若鹜,里面隐藏的东西并不是金银珠宝,火器弹药。
而是,更加可怕的东西。
她矫捷的身手,娴熟的走位,像一只灵活的黑猫穿匿黑夜之中。一路披荆斩棘干掉沿路的守卫,犹如魅影,看得闻栖辞热血沸腾,两手空空,屁颠屁颠跟在后边。
没用多长时间便来到齐渲的卧房。
闻栖辞迈进一只脚,又收了回来,“你进去,我在外边望风。”
苏青时轻瞥他一眼,轻声道:“进来吧。她中了迷香。”
“好勒。”他应了声,跟着进门。
毕竟,齐渲要是知道盗画这事跟他有关,难免伤了和气。
两人做贼做得越发熟练,几乎不带出一丁点动静。
门口突然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
“小姐,您还没睡吗?”
不愧是齐宗堡的金牌镖师,走路竟然无声无息。
“就快睡了,有事吗?”
她口中吐出的是和齐渲一模一样的声音!闻栖辞心服口服地给苏青时膜拜了。
“小姐,闻不见了。”
糟糕,竟然忘了这茬。
苏青时眼眸微转,应到:“他就在我房里。”
闻栖辞一愣,满脸质疑盯着她。
外头的天鹰也是一怔,“小姐,这么晚了……”
闻栖辞连忙插上话头:“我和主子研究画儿,等会儿就回去。”
天鹰默了会,“那属下在外面等着,一会和你一起回去。”
闻栖辞低头看看自己的夜行衣,凉凉的撇着苏青时。
苏青时似笑非笑,慢悠悠开口:“天鹰,你替我去取一只玉镯子。”
“是,属下即刻取回。”
两人一边忽悠外面的天鹰,一边手不停歇的找。
“在这里!”
这丫头居然抱着入睡!闻栖辞冷笑着夺过来,两手虔诚的托着竹筒。
苏青时揭开竹筒,取出画来。
“你干什么!”闻栖辞惊道,“为什么要在这打开?”
“看清楚了。”苏青时将画卷在煤油灯上展开,严肃道,“一定要记清楚。我们只有一次机会。”
闻栖辞唇齿僵硬:“你要烧了它?!”
苏青时并没给他反应的机会,只见烛光上画中的山峰湖畔蓦然变幻成另一副风景。
闻栖辞使劲揉了揉眼睛。
那画纸彻底变作一副崭新的景色之后,逐渐越发稀薄,蝉如薄翼直至消失不见……
最后,只有苏青时手里剩下两片残余的画片。
……
愤怒后知后觉,来的慢了一拍,却气势汹汹,一浪推一浪……
“小姐,镯子带来了。”
“小姐?”
“小姐,”声音带了几分焦急担忧,“属下进来了。”
嘭。
屋内只有床上的齐渲,两扇窗户摇摇晃晃,未熄灭的煤油灯随风晃动,桌面飘着几片类似从蒜头上剥下的薄翼。
……
高高的山峰下,一座破败的菩萨庙,拉着牛车的男人在破损石碑旁休息,那碑上长满青色黑色的苔藓木耳,字已经模糊不清。
那一瞬间袭上心头的是无边的压抑,苍凉以及悲悯……或许再看久一些,会被吃进画中。
一向聒噪的闻栖辞变得不太正常了。跟丢了三魂七魄似的,无精打采有气无力,
“闻,看什么呢?别傻站着,来来来,这里坐。”
认识他十几年,还是头一次见这种状态持续这么长,袁怒关切的把人请到桌前,拍拍他肩膀。
闻栖辞目无焦距盯着前方,仿佛完全听不到外界的纷扰。
袁怒看向苏青时,摇了摇头。
“他这样也不是坏事,说明记得很深刻。”苏青时淡声道。
袁怒似懂非懂点了点头:“儿阿,我们需要点儿你的血。你看?”
看了眼闻栖辞的两只手,又看了看闻栖辞面无神色的脸。
……
“他没反应。”袁怒面露难色,“直接上手?”
“嗯。”
袁怒深吸口气,轻轻抬起他左手,拆开纱布的结,拆一下看一眼。
怪了,完全没反应。
“这……”
只见那掌心伤痕叠层,旧伤的疤还没全结痂,又加新伤累累,二次开裂,简直惨不忍睹。
袁怒捏着刀,无从下手。
月人也有些惊讶,提议道:“要不然换只手?”
袁怒皱眉道:“右手要是也伤了,他怎么吃饭睡觉沐浴更衣?”
“手臂呢?手指也行呀。”
“只有掌心的血有用。”苏青时冷声道,“用右手。”
捏着刀柄,袁怒的心底升起一丝难得的愧疚,正要下刀前,停顿了一瞬。
掌心的血才有用?上次闻不是割的手臂么……
苏青时问:“怎么了?”
“没什么。”袁怒摇头低叹,该来的还是躲不了的呀。
一刀下去,皮开肉绽……那道从大拇指根部至小拇指的伤痕,横贯掌心,血流不止。
“……我是不是划长了点?”袁怒小心的问。
月人不忍直视:“何止是点…”
“咳咳,都怪这刀太锋利了。”袁怒讪讪看着闻栖辞,“他不知道痛吗?”
这等皮肉之苦竟只让闻栖辞眉头拧了一瞬,又恢复到平淡无色的表情。
从倒盗谷买来的琉璃瓶贪婪的张大口,吞噬着汩汩而出的血液。
闻栖辞半梦半醒扶住晕沉沉的额头,眨了眨昏黑的双眼。
好冷,好闷,有点麻有点痛……怎么回事?
袁怒半颗心提了起来,迎着闻栖辞茫然的目光,送上一个心虚的笑容。
乍明乍暗的目光落在快要装满的琉璃瓶上,缓缓睁大眼睛,张了张嘴,另一只手颤巍巍的抬起来,想指着袁怒,却在半空中落下,整个人趴在了桌上。
袁怒迅速点了他的穴道,止住血。
苏青时取出一只金疮药递给月人,接过琉璃瓶出了门。
袁怒一脸懵,眼底蓄起一股怒意,“什么意思,就这样走了?当闻是什么,盛血的容器?”
月人也甚是疑惑,主子这作风不大对呀,难道有隐情?
“先给闻大人上药吧。”
“上什么药,死了得了,也好过被人利用。”袁怒语气讥讽,不屑道。
月人听他这语气来气,金疮药掷在桌上,冷道:“袁大人看着办吧!”
两主仆一前一后离开,留下怒意难发的袁怒。看了看闻栖辞苍白的脸色,只好咬牙压下怒火。
……
月人打开门就看见立在栏杆前的苏青时,关上门,随她沉默着。
良久,苏青时挺拔的后背动了一动。
“月人,它认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