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大人。”
靠近些,见到闻栖辞苍白的脸色,苏青时晃了一下神。
“闻大人?”
她很快探了探对方的脉搏,脸色沉重几分。
她自小到大,所学颇多。原以为永远不可能对别人用上的医术居然派上了用场。用稍显生疏的手法按上对方身上几处穴位,他的呼吸浅淡到接近于无,并且十分不均匀,像是有时能呼吸,有时却不能。在独到精准的几次穴位攻势下稍微恢复了规律,只是仍不见醒。
对方毫无生气的面容上,英然的浓眉和浓密细长的睫毛是苍白之中为数不多的重色。苏青时眼眸暗暗的,深邃黝黑的瞳孔中恍然闪过一抹光亮。
如此近距离的打量一个人,无疑是生平第一次。
她并不反感,这倒奇怪。
“主子!主子你在哪!”宽数急促的声音自藏书阁外响起。
很快,风一般的影子冲进阁内。
“苏丞相!”
事出紧急,宽数来不及多礼,草草唤了一声,便立刻冲到闻栖辞身边。
苏青时撤了身,旁观宽数一气呵成的喂药,顺气。
等到闻栖辞的呼吸顺畅,眼眸动了动,宽数方才歇了口气,想起方才礼数不周:“小人见过丞相大人,多谢大人出手相助我家主子。”
看了眼还未睁眼的少年,苏青时轻声问:“闻大人如何?”
宽数道:“是我家主子的老毛病了,及时吃药便无大碍。今日怪我,没提醒主子按时吃药。好在丞相大人替主子拖延了些时间,这耽搁起来,也是要命的。”
方才闻栖辞说他头晕乏力,四肢酸软,她还当是假,听宽数这一言,不禁责怪自己的疏忽。
习惯以自己的直觉先给事情做判断的毛病真得改了。
宽数揉揉眼,他若没眼花,苏相脸上这是……歉意?
轻轻瞥了眼至今未醒的少年,苏青时道:“既然闻大人已无大碍,本相便不多留了。”
“苏相,这一路上没什么下人,小人这会儿抽不开身,您认的回去的路?”
“认得。”
少顷,藏书阁里只剩下两人。
“走了没?”是闻栖辞细弱蚊蚁的声音。
宽数:“……走了。”
松了口气,他左顾右盼站起来,理理衣冠:“这毛病犯的真及时。再晚些本师都快装不下去了。”
宽数云里雾里,大概明白内有隐情,立马像老妈子一样唠叨起来:“主子,毛病犯了也要人命的。不管因为什么,你都不应该如此莽撞。”
闻栖辞拍拍他肩膀,用下颚指向案台:“你知道青面阎王来做了什么吗?抽背律法!本师背不上来,罚抄一整本。她还要本师留笔迹!”
宽数严肃道:“背不上来不还是您懒么。总之您就算抄书,也不该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本师知道了。”
“老爷夫人再三叮嘱我,要监督主子早日成亲生子。您再怎么乱来,也先把儿子生了,您别嫌我念叨,我……”
啊捂着耳朵,把自己听了无数次的唠叨堵在耳外。可是此时此刻他无论如何也阻挡不了宽数的‘苦口婆心’。
万物静寂,唯有风起,闻栖辞的内心如同藏书阁外那片在风中瑟瑟发抖的竹林,而宽数,就是那阵风。
呼啦啦,吹个不停。
“数子。”闻栖辞忽然变了脸色,“后日是聚国宴。”
宽数愣,琢磨了会:“皇上要你聚国宴放血?”
“不。”他正色,“你还记得早前我们去过的温宿国吗?”
“主子你……”
宽数斜斜眯眼,瞧着闻栖辞喜形于色的模样便知道自己猜的八九不离十。
“他们的公主早便答应本师有朝一日来到央兰,任由本师动笔。”
果然。一阵凄惨的疾风从宽数心中刮过皇上派他们巡游六国四邦是为了交流祈天之道,而他家主子则是趁此机会四处找美女。
宽数语重心长:“主子,阿娜耶公主对你有招夫之意,你可要把握好度。”
闻栖辞一门心思想他的画,乐不思蜀:“赶紧的,去库房把本师的丹青墨笔请出来。”
宽数怀疑他压根儿没听到自己的逆耳忠言。
这便是悲剧的开始。
七大国四大异邦,央兰为首。
各国间皆有往来,或行商或互鉴或交流文化。看似风平浪静,和睦相处,天下一家,实则各怀狼子野心,蠢蠢欲动。
没有人甘愿屈于人下,强者更不可能。
维持着表面上的平和,私下里却较着劲。
每年一度聚国宴,七国四邦汇聚之时,便是各国明争暗斗,展现拳脚之际。
聚国宴轮国做东,今年,正轮到央兰。早在三月前,朝中便开始筹备起聚国宴事宜。
距离聚国宴开宴不过一天时间,皇宫里头忙成一锅粥。
刚踏进玄武门,便听禁军头声如钟磬厉声强调要保证聚国宴之日的安全,绝不能出现纰漏,有辱大国之风。
声之大,铿锵有力,句句锤耳,不愧是武状元出身,气壮如牛阿。
闻栖辞揉揉耳朵,加快步伐走向内宫。
宫女太监奔走各宫,穿梭宫巷,步履匆匆,手忙脚乱。
哎哟!
撞在锦衣华服之上,鼻尖萦绕着沁人心脾的淡淡的秋桂香,绿衣宫女双目瞪大,缓缓抬起错愣的小脸。映入眼帘是一张微微挑眉俊逸非凡的脸,过分密长的睫毛衬得他弯起来的双眼深邃而灵动,嘴角上扬的弧度亲切又宽容。
见他笑着,似乎也没那么紧张了。
“奴婢有罪,冲撞了闻大人,请大人恕罪!”
“无碍。”闻栖辞笑道,“本师对美女一向宽容。”
宽数:……
绿衣宫女的脸红了许多。
“你叫什么名字?”
宽数眼看不妙,急忙拉了他一把:“主子,人家忙着呢,你另找时间去招惹行不,咱们先办正事!”
此时,皇宫里头最忙的无疑是礼部的官员们。他们全权负责聚国宴上上下下的事务打点,还要负责安置各国派来参加聚国宴的使臣代表,早已是焦头烂额,应接不暇。
而闻栖辞,是来让他们变得更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