补充好水分的学生们又开始聚集到镜子前。

她重新放音乐，大家又开始进入状态。

众人站好，右手叠于左手手背之上，轻轻遮挡在面容前。

前奏两个拍之后，一个稍重的节点，两只手掌幻化成掌花，慢慢地朝两侧延伸，面容朝左，视线往下，神情忧伤！

动作与表情，都在完美的配合着歌词，为初也似融入到了音乐里，如同自己是演唱者口中那个饮下孟婆汤的绝望女子！

20分钟后，一个半小时的课程结束，与学员们相继道别，为初回到更衣室擦了擦脸上与身体的汗水，才去了隔壁的茶廊。

约莫1点的时间，客流量并不很多，适合她们谈话。

“为初，要喝什么”见到来人，店内的芋子熟稔招呼。

“两杯甜酒，再来一份无骨鸭脚和华夫饼，谢谢”

“好，那你随便坐”

入座前，朝吧台后面的阿维颔首示意了下。

老板孔林并不在店里，她们舞蹈室的人偶尔会过来吃点下午茶，五次可能会有一两次见到，询问下才知道孔林负责的事情比较多，上午要上课，下午处理香港那边公司与这边画室的事宜，忙完了才会出来招呼客人。

后头的画室里，果真见一男人端端正正地坐在长形的画桌前，桌前放着笔记本，旁边整齐地排列着指画所需的工具。

刚毅的面容上神情平淡，嘴唇微抿，视线专注于面前的屏幕，那骨节分明的手指不间断的敲击着键盘，手臂上青筋若隐若现，散发着男性的荷尔蒙！

……..

点的东西相继上全，约好的人正好来到。

卜怡入了座，为初将一杯甜酒轻轻推到她面前。

“这是他们店的特色，你应该会喜欢”

“这是什么”一边搁下手里的文件与包包，一边饶有兴致地看向眼前这杯白白的又有一些透明的饮料。

为初只以眼神示意她试试。

她便端起别具风格的叶形杯子，尝试性的喝了一口“嗯~”

一入喉，眼睛不禁亮了一下。

“这是酒还是饮料”

“有茶的香气，还会回甘？”

对方满意，为初便也端起甜酒喝了一口。

“你吃饭了吗，这里也有很多不错的小吃，要尝尝？”

“不用，我在机构吃过了”

说完又问“你还没吃吧，这些能吃饱吗”

指桌上的华夫饼与凉拌。

“我还不饿，资料给我看一下吧”

从文件袋里取出一份资料，卜怡摊开在两人面前，是机构几个班级的名册与照片，每个照片底下对应着各自的名字。

指着第一排的一个小男生“这是古学1班的班长，班里面40个学生，最大的就是他，学科成绩也是名列前茅，执行能力跟领导能力都不错”

为初点头，以示明白。

“性格呢”

“可能是年纪大一点的原因，在班级里面挺像一个小大人的，蛮有活力，也正直，遇到不懂的问题也能不耻下问”

“这是汤小眉，我们都跟家长一样习惯叫她汤汤，表现欲挺好，学习能力在班上属于中等，爱笑也爱帮助同学….”

为初听得专注，将这些信息一并都记在心里，桌上的食物动也没动，也没想起来要填饱五脏庙。

内室里的孔林这才忙完，将做好的投资企划打印出来，装订好拿出内室。

“阿维”

被叫的当事人从洗手盆里抬起头。

隔着吧台将文件递给他“这是关于印航的投资资料，公司那边我发了一份电子版过去，晚点你回香港跟他们开个会，有什么要修改的直接修改不用问我意见，明天你代表我去跟印航见面”

擦了擦手上的水渍，阿维接过，翻阅了两眼“ok”

“你先回去休息一下吧，这边我来就可以”说话间走进吧台。

“那我先回去”解下身上的围裙，递给老大。

孔林接过，在自己的腰间系上。

临走前，阿维不忘以眼神示意一下客桌那头“为初在那边，我看她们谈了蛮久，这点是舞蹈室的休息时间，她应该还没吃饭，桌上的东西也没动”

循着视线望过去，才看到那边一张熟悉的面容，短发绑起，面色微红，正侧头聆听着同桌朋友说话，不时点一点头。

收回目光，飞给同事一记多事的眼神。

耸耸肩，阿维笑了笑，拿着资料走了。

经过为初身边时，打了一声招呼“为初，我先走了”

蓦然听到声音，她抬起头来，不是很明白“去哪”

一旁的卜怡也相继抬起头。

“要回一趟香港”

闻言，这才了然地点点头“那好，你慢走”

朝吧台处使了使眼神，阿维道“有什么要吃的跟我们老大说一声”

两个女生不约而同朝吧台看去。

不知为何撞上了吧台后那人的视线，收回目光，为初看向阿维“好，客气了”

抿唇一笑，他走了。

隔着不远的距离，卜怡一眼便认出吧台那位很是修长的身影“他不就是上次在餐厅帮你的那位先生吗”

低头看着学生的名册，为初随口问“你还记得？”

她不置可否的耸耸肩“那张脸跟身材应该蛮难让人忘记的”

“我还想说怎么会有那种英雄救美的场景出现，生活又不是拍电影”

这话让为初不由自主想起了他以车身抵挡疯牛的那一幕，心里有些失笑偏偏现实生活真的像拍电影。

卜怡再朝吧台看过去，那个人已经起锅不知在忙些什么，她只能看到他上半部面容，刚毅而俊美。

出于朋友立场，自然要关心为初的感情状况“你们认识多久了”

当事人只顾低头看名册，漫不经心地回答“约莫三四个月吧”

喝一口甜酒“发展到什么程度，点头之交，普通朋友，比较熟，关系很好，哪一个？”

头也没抬“算比较熟”

闻言，自顾自满意地点点头“三四个月到这一步，速度也算正常”

“有没有单独出去过？”

“有”语气淡然。

“经常吗”

“也没有经常，有过几次吧，大多数是正好碰到”

“世界上的恰巧大多数只有三种可能性，第一是预谋好的，第二是纯恰巧，第三…..只能是缘分了，你们‘正好’碰见了那么多次，看来缘分深得很”

意识到路线不对，为初这才抬起头“我们上班在同一个地方，活动范围限定了，很难不遇到”

挑眉看她“那你问问你的同事们，他们有经常遇到吗”

她失笑“我们有遇到不等于大概率”

“其实你跟前任分手是件好事，你喜欢的应该是他那种类型”说后一句话时眼神朝吧台那边瞟了瞟。

微微好奇地拧眉笑“为什么”

“你的喜好不是一向很明确吗，有教养，内敛，善良，有事业心”

“你第二次见他，既没跟他相处过，也没跟他说过话，从何得知他就是那样的人？”颇有一种看戏般的姿态。

彼时，桌前突然多出了一双灰白两色的帆布鞋，孔林端着承盘信步走到两人身前“打扰一下”

二人不约而同抬头看。

“这是芝士薯仔，不知道合不合你们的口味”说话间将承盘里的东西分别放到两位客人的面前。

卜怡微笑道“我们没有点啊”

“因为认识，所以劳烦两位帮本店试吃一下”

闻言，略带着笑意的眼神看了对面的为初一眼，卜怡点头礼貌地谢过“那我们就不客气了”

抿唇笑了笑，算作回应，又抬手看了看腕表，对为初说“你可能要稍微速度一点了”

经他一提醒，为初这才看了看手机，已经两点十分了。

“哎，差点忘记了”

跟卜怡颔首示意了下，他转身回去了。

人走后，为初拿起长匙探向眼前还氤氲着热气的甜点主食，迟迟地开始填充五脏庙。

嘴边带着一缕轻笑，卜怡看着她，忽然说“现在说过了”

闻言，动作顿了一下，抬头看她“那相处过了没”

转头去看孔林的脸，卜怡煞有其事“看面相”

引得当事人莞尔“你到底是有多急着把我推销出去”

“我只是提醒你，优质的异性错过了将会是憾事”

嘴里吃着东西，听了这话，喝了一口甜酒才开口“人家在香港有车有房，跟朋友合伙开了一间私募公司，又在深圳开了你现在所处的这间茶廊，并且又是国画老师，这样的人，你说多优秀的女生才足以与之匹配”

“你不优秀吗”

“我并不觉得我差，只是说跟他相比，我们的差距还是蛮大的”

朋友这种妄自菲薄，不禁让卜怡微微蹙了蹙眉“你是舞蹈老师，不久又将成为国学老师，游历过众多城市的博物馆，见过许多别人见不到的人事物，学历不差人美身材好，多少异性对你趋之若鹜，不正是跟他势均力敌吗”

无奈失笑“我们的话题有点跑偏了”

怕她抓着不放又赶紧说“我快要上班了，你先让我吃完”

一边吃一边招呼她“你试试这个，很醇香，马铃薯粉粉糯糯的”

卜怡拿起了长匙，原本她是不饿的，眼下食物都摆在眼前冒着香气，便把她的食欲勾出来了。

黄黄的芝士铺在马铃薯上面，偶有几点金黄，她装了一勺，金黄的芝士拉出一道道长而有韧劲的丝，白白的带着芝士的热气顿时从其中飘散而出，钻进她的鼻间。

匆匆吃完了，为初又吃了两块华夫饼，夹了几口无骨鸭脚，最后喝完了甜酒，拿起桌上的资料“我先过去了，你慢慢吃，要吃什么就再点”

一切虽赶，但并不显失措。

从食物中抬起头来，卜怡说“好，你回去工作吧”

起身朝旁边收拾碗具的芋子看过去，为初说“芋子，麻烦你发一下金额给我，我红包转过去”

芋子抬头“好，知道了”

………

去培训机构授课之前，《言书阁》给为初办了一场祝贺宴，邀请了《茶廊》的人。

当晚8点，两间店早早停止了营业，一行人浩浩荡荡地下达停车场。

社长言书在计算上车的人数“你们三个跟我一台车，阿cat你们跟小仪一台，新焉你们几个一台，还有为初跟春茶….”

孔林看了看“她们两个跟我的车吧，正好”

“ok，那搞定”

二十多个人各自上了车，阿维坐在孔林的副驾座，后座分别是芋子春茶和为初三人。

系好安全带，言书探头朝左右的车辆喊一声“不认识路的跟着我的车”

其他人应声“收到”

四辆车相继驶出停车场。

车上的春茶突然想起什么“说来我有一件事好奇蛮久了”

这话是对孔林说的。

前头开车的男人目视着前方，随意地回“什么事”

“你店里面那些挂着的壁画也是你画的吗”

一旁的阿维抢答“但凡在茶廊里你看到的画，基本上都是老大画的”

“嚯，我还以为那些都是水墨画”

孔林“也算吧，只不过是手指代替了笔”

“现在很难有机会接触这些，讲真的，如果不是因为认识你，我都不知道还有指画这一项艺术，你怎么会想到从事这个行业”

闻言，他笑了笑“希望能有更多国人传承下去吧”

不禁感叹“还有你们这些人用心地守护着老祖宗的文化，真好”

“不用夸我，你们也是啊”

“我们？”

“你们所钟爱跟传播的，不也是老祖宗流传下来的古典？舞蹈，还有琴技”

腼腆一笑“说出来不怕你们笑话，当初学习古典舞，单纯的只是因为个人所好，没想过要让更多的人了解、学习这项艺术，后来之所以有了这类想法，也是在学了很多年之后，懂得了它的韵味，它每一个名作后面的故事，才觉得说，应该要让国人甚至世界的朋友们了解它”

“现在也不迟，我们大多数人，都是从这个阶段过来的”

说话间，前方的车打了转向灯，他便也跟着打灯转动方向盘。

为初坐在窗口的位置，脑袋微微靠着玻璃，似乎在闭目养神。

“为初呢，当初为什么选择古典舞蹈这个行业”说话间，春茶转过头看向身旁的同事。

对方问这话时，前方的孔林不禁也从后视镜看了为初一眼。

听到有人问话，她便睁开眼睛把脑袋抬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