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还带上老大婆娘,是不是你们对她俩太仁慈了,总也学不乖”
“老财,你一个做老爸的威望都没有吗,‘儿媳妇’再三地逃跑,我看这次抓回来,你不打断她们的腿怎么叫她们知道害怕”
啐骂声起此彼伏,下坝村讨不到老婆都是用这种方式,故而在这个问题上,永远处于同一个立场。
年纪大点的长者朝人群摆手“大家别说了,追人要紧,虎子老峰,去把你们家摩托开出来,我们分几条道去找”
身体健康的男性们都出马,众人有的往山上,有的沿小道,有的往田径,凶神恶煞地去追人。
他们早已打定了主意,抓到人,势必要打到听话求饶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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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入宝湖镇,孔林第一次时间按照导航所指引的线路找到一间二十四小时租赁公司,事先租了一台与赛车外型跟性能接近的摩托车,并发了信息交代好言书,将自己的车放在租赁公司,直奔山区。
晨光微熹,他开了前灯,厚重的头盔阻隔了呼啸而过的冷风,疾驰的车声在山谷里回响。
孔林在几耕乡等待与言书等人汇合,而后一行人驾驶摩托车往通向下坝村的唯一一条小路上去。
所幸之前他来过一次,知道地势难行,事前交代大家租赁的都是性能较强的摩托车,此刻在山路上飞驰,不至于负担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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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花的竹筏经过两次碰撞,在水中松散了开来,她不得已上了岸,在山里缓行着——经过一夜,实在消耗太多力气。
她也记不得自己走了多久,终于看见很远很远之外的地方有房屋的迹象,希望支撑着她继续行走,走了一段又一段,一直到脚底板磨出了水泡,恍惚间听到轰轰的声音................顿时吓得她屏气凝神。
车声是从前方传来的,应该不会是来追她们的人。
但她不敢冒险,左右张望,藏身在了一棵树身后。
不多会儿,看到几辆比寻常摩托要大型的车从不远处轰鸣而来,那一刹那,她内心狂喜——这些是外面的人!
她奔出去,站在狭小而陡峭的路中央,兴奋地挥舞双手“救命,救命”
前方赫然出现一位女性的身影,孔林为首的车队越来越近,众人神色微变。
“救救我”狂喜敲击着她的心脏,她看着那些陌生面孔距离自己一点点相近,看到了生的希望,以至于挥舞的双手激动得发抖!
轰鸣声慢慢降了下来,最终消失——五辆摩托车相继停在姜花的面前。
她立刻扑上去,抓着在最前面的孔林的手臂,眼泪夺眶而出“先生,你们救救我,乖卖了……她……我,我…..我被乖卖了”紧张与激动让她语无伦次。
可孔林等人听到了最重要的字眼。
他的眼神涌起一股不名状的幽沉“有人乖卖你?”
言书跟顷笙几人眼神交汇,皆都很是吃惊。
“对….对,他们在追我们,先生,拜托你们救救我们…..”
他跨腿下车,姜花松开他手臂的同时像是没了支撑,忽然间软软地就要倒下来。
众人见状,皆都准备下车搀扶,最近的孔林眼疾手快地把她扶住,沉声问“你说你们,还有人跟你一样被乖卖?”
无助将她团团包裹,她不住的点头,眼泪啪嗒啪嗒坠下来“对,我朋友还在山里,你们能不能帮我报警,我们不可以再被抓回去的,我们会被打死的”
孔林抓着她的手臂,就算隔着衣服,也能清晰感觉到自她身上传来的每一下的抖颤。
“别怕,我们会帮你”他先安抚,而后从车厢拿出一瓶水打开“先喝点水”
初初看到水源,她慌忙抓过来,仰头急急地往嘴里拼命地灌。
言书几人眉头深锁,将眼前的女子从头到脚打量一遍,身上的衣服明明不大,可穿在她身上却空洞得似罩了一件宽大的大人衣物,瘦骨嶙峋的程度犹如贫民窟出来的那般!
水渍从她嘴角四下流出来,姜花一口气灌完了整瓶矿泉水,这才喘息着停下来。
孔林问“你从哪里逃出来”
“下坝村,我在下坝村”
再一次听闻这个村名,他的心中几乎已经确认。
拿出手机,他翻出一张照片,将屏幕转给她“你认识里面的人吗”
手机里的照片赫然出现在眼前,叫姜花震惊“为初”
对方准确喊出她的名字,孔林等人神色一变。
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发生了变化,尽管很细微“你说的朋友是不是她”
“是….”
“她在哪”她尚未说完,他已焦灼打断。
“我不知道,她让我从水上走,她走山路”
“你们什么时候逃的”
“晚上12点多”
“这里距离下坝村还有多远”
“我不知道,我从来没有出来过这么远”
他拿出手机,庆幸山里还有一点信号,电话尚能拨出去。
如今有了人证,乖卖的行径属实,他打通江sir的电话,将事情简要说一遍,而后转身。
“大白,能不能麻烦你带她去镇上的公安局”
大白点头“好”
言书问“你报警了吗”
孔林点头“警察现在会赶来”
大白下车,把姜花扶到自己那辆车上“来,你坐在我后面”
她涕泪纵横“谢谢,谢谢你们,还有我朋友…..”
“他们会去找的,你现在急需补充食物,我先带你出去”
…………
天已越发亮了,为初不敢再在路上走,从45度坡度的小山坡脚下爬到山坡上,遍地的树枝藤蔓从她的身体刮过,裸露在外的小腿跟手臂无一幸免,留下一道道细长的小伤口。
山坡上到处都是半人高的杂草跟稀疏的树木,她沿着唯一一条山路的方向逃,汗水跟雾气在身上交融。缺失大量的水分,身体已经发出难支撑的信号,可她不敢停下来。
静辟的山坳里除了偶有几只鸟叫,恍惚中,听到轰鸣的声音,慢慢地从她的身后靠近。
身子当即僵住,她侧耳静听,发现声音越发逼近。
转身望去,十八弯的山路除了树木还是树木,她慌忙蹲下来,将自己藏身在草丛之中。
不多会儿,声音仿似就在脚下,透过杂草缝隙,为初看到一辆摩托车从底下缓缓驶过,车速不快,车上一共两人,皆都满眼警惕的扫视四周,后面还有一辆车紧随其后。
一行4人,当两辆车从她面前经过时,其中一人忽然往她的方向看过来,叫她瞬时间紧张起来,动也不敢动。
对方并未发现她,已有些年头的摩托车缓缓驶去,车开得不快,为了方便找她们。
她慢慢起身,朝山路上去看还能看到摩托的车影。
“看到人了,那”
一道声音令她身体乍然石化,她的呼吸僵滞,缓慢的转过头。
山坡的那头先是出现两个人头,然后3个、5个,有一张,她最是憎恶不过!
她开始拼了命往前跑去,尽管前方也有追兵。
可怕的声音似一条条毒蛇,从身后狙击而来“她在上面,你们掉头,拦住她”幽静的山坳里喊声显得那样震耳,坐在摩托车后面的村民往后看了一眼,开始叫同伴掉头。
“你再跑,抓到你就打断你的腿”
“给我停下来”
怒喝融进了风声里,从耳旁呼啸而过,犹如化成一把把刀子,将她凌迟着。
她不住地向前跑,不知道山坡脚下的摩托车已经折而复返,开始往她的位置跑上来。
身后的脚步越来越近,越来越近,沙沙地分不清多少个人,她看不到一条粗壮的手臂伸长过来,毫不怜惜地抓住她脑后的头发,残忍地往后面一拖。
“啊~”撕裂的疼痛叫她喊出声来,她被迫跪在地上,头发被人死死抓在手里。
抓她的是比老财年轻一些的村民,他随后追上来,趁势就是狠狠的一巴掌。
“啪”嘹亮的掌掴声惊心刺耳。
这一刻,为初的脑袋嗡嗡作响,眼前忽然陷入一片黑暗。
“去NM的,一晚…..晚上的功夫跑这么远”
咒骂声开始,老财插着腰,和在场几个年纪大点的都喘得上气不接下气,那一巴掌他是下了很重的力气的,直到现在手心还一阵发麻。
“老子给你吃….给你喝,没想到你还贼心不死,跑是吧”
一双浑浊的老眼充满了凶狠,接过同伴的手抓着她的头发迫使她抬头。
刚才那一巴掌导致她整个脑袋垂了下去,此刻被迫扬起,嘴角处一道猩红刺目而显眼。
没有给她喘息的空间,布满厚茧的手又是一巴掌扇下来——她的脸再偏向一边。
坐摩托车的4人已经上来,跟后面追上的人一起围成了圆形,在场一共9人,个个凶神恶煞,散发怒气。
其中一人环顾四周,没见到另一人“大宝老妈呢”
经人一提,老财才想起,抓着她的头发怒问“姜花呢,是不是跟你一起逃的”
原就精神不振的为初连遭重击,思维渐渐涣散,可骨子的骄傲跟坚韧叫嚣着,不愿她在暴力下低头。
费力地仰起头,她瞬也不瞬地盯着他“她已经逃掉了”声音虚幻,可又那样地顽强。
老财怒火中烧,在场的同伙个个对这些个女人的逃跑行径憎之又憎,看她这个态度,同样更是火大。
“我看她是苦头没吃够,老财,这么不听话的儿媳你还不打”
“大宝妈能逃十成十也是她唆摆的,之前好好的,大宝也都生了,怎么会说逃就逃呢”
“打,用力地打,不然她不知道这家里谁是天谁是地”
“对,打到她说出大宝妈在哪里,认错了为止”
四面八方的叫骂声似一只只尖锐的银针,贯穿她的耳膜,每一下,都刺痛她的神经。
老财原就愤怒不已,也用不着众人煽风点火。
拽紧她的头发,厉声问“说,姜花在哪里”
一阵尖锐的疼痛袭来,她咬紧了牙关才不至于喊出声。
脸色惨白,可她看着老财的目光如炬“你会见到她的,在法庭上”
“你……”他被气得七窍生烟。后又想起“你已经是我儿子的人,出了这座山又怎样,一个二手货也卖不了什么价钱”
“呵”她笑了,一滴泪从眼角滑下来。
他咬牙切齿“你笑什么”
“我笑你们这帮泯灭人性的害虫,还洋洋自得地活在古代”
他高高扬起手,又是狠狠一巴掌,嘴里啐骂着“你既然已经是我老财家的人,就算今天我把你打死了也不为过”
旁边的人附和“对,让你看看什么叫三从四德”
她偏着脑袋,凌乱湿濡的发丝贴在脸颊,嘴里的血腥味渐渐腥浓。
“过来”他面目狰狞,将她拖行到山坡边沿。
“我再问你一次,姜花在哪里”
不远处,传来车辆轰鸣的声音,这些人,尚无察觉。
她还是那句答案,气息渐弱,眉目却还是寒冷的“你会见到她的”
彼时,路上的响声越发接近,在场的其他人后知后觉地发现。
“怎么有摩托车的声音”
“好,我看看你到底多有能耐”此刻的老财听不到周边的声音,他面容扭曲,将她整个人推下山坡。
小山坡45度,距离地面2米左右的高度,摔不死人,但也能让这贱蹄子吃点苦头。
他在山上看着她滚下去,就这般冷眼看着,发泄自己内心的怒火。
她滚动着,整个世界在她眼前翻转,感觉身体的每一块部位被藤蔓扫打、被尖石刮过,最后听到砰的一声,原来是自己身体落地的声音!
眼前一片漆黑,明明感觉不到身体的存在,可每一处角落的痛楚,竟都能清晰无比地传达到她的神经。
她躺在地上,不知是滚下来受了伤,抑或凹凸不平的黄土泥地使然,让她觉得地面的每一处都将她硌得生疼。
她睁开眼,眼前一团光影,影影绰绰里,看见一张她许久、许久未曾见过的脸庞。
世界,仿佛静止了!
他朝她奔来,一脸震痛!
她又做那些虚无缥缈的梦了!
她想笑,可是连勾勾嘴角的力气也没有!
他来了,来到她身边,着急不堪,可又小心翼翼地把她从地上抱起来,置在他的怀中。
她看到他的瞳孔颤动,一双眼睛将自己从上看到下,又从下看到上,她看到他眼里的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