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的1点多,所有人都已进入熟睡状态,两道黑影轻手轻脚、悄无声息地拉开院子的大门。
她们环顾四周,除了几声狗吠,到处都熄了灯。
二人借着月光一路走,直到到了河边,姜花才把蜡烛点上。
两个人一路往下游走,借着月光跟烛火,为初观察河流与岸上的环境,姜花亦步亦趋地跟着,一脸不明所以。
将拿着蜡烛的那一只手往河中间伸长了,她不知在观祥什么。
一直走了十几分钟,姜花实在忍不住“你在找什么吗”
得到的回应是摇头。
“那你在干嘛”
这一次没有回应。
忍着心中的好奇,姜花一路跟着她一直走,最后蜡烛燃完了一半,她的脚步才慢慢慢下来。
站在原地良久,夜晚的风吹得汗毛倒立,也让她脑子能长久处于清醒状态。
姜花一直等待她给自己答疑解惑,而这次,她转过身,跟她面面相对,那一双眼睛藏着一些什么东西,肃穆又冷静。
“我没有很多时间,过不久我还没有怀孕的迹象,他们一定有所怀疑,到时候我只会比现在更惨。所以我也不会给你多少时间考虑”
没有头尾的一段话让姜花更是丈二摸不着头脑。
可她的下一句话,给了她答案。
“我后天晚上要离开这里”
短短的一句话钻入耳膜,让她吃惊不已。
下意识就反驳“你怎么逃得了,这里的路他们烂熟于心,就算给你一个晚上逃,你也走不出这座山,第二天他们也能把你找回来”
“我自有我的方法,你只回答我,要不要跟我一起走”
内心撼动,她的双唇犹如粘在了一起,怎么也张不开嘴。
“我…..”
“你不跟我走,老死你都会留在这个残酷的山坳,除了你儿子,没有人会善待你,他们夫妇给予你的精神跟肉体的双重折磨,不出五年,你会失去仅剩的一点自我,等他们死后,你的儿子跟他们的儿子,你要如何喂饱三张口”
她提出的问题既现实又直观,让姜花内心动摇得越加厉害。
木为初来了,唤醒了她早已沉寂死去的求生欲望,她想离开这里,离开这个折磨了两年多的村落,可是、可是…..
“我尝试过,你自己也试过,我们都没成功,被乖来这里的任何一个女人都没成功过,被抓回来,我们只会被打得皮开肉绽”
“那你甘愿继续留在这里吗”
“我不甘愿,可是我的儿子怎么办”
“他们不惜范罪也要让你生下小孩,就是不想断了子孙根,你儿子非但不会有事,还会被他们捧在手心里供着,你想救,只能自己逃出去之后再带人回来”
木为初的话犹如敲钟的钟杵,而她便是那口钟,每一个字都是她渴望到发疯的求生呼喊,震耳欲聋,几乎要破膛而出!
她从没想过这个可能性,她甚至从不敢往这方面想过!
“如果我自己一个人离开,我会抓紧时间找人来救你,可这件事难度不小。而且第二天他们发现我不见了,你一定会被牵连,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你跟我走”
姜花的手隐隐开始颤抖,可不知是因为什么因素。
她很不安、也很惶恐,更多的是渴望。
为初理解她的顾虑“别怕,不管你的决定是什么,我都会想办法带你跟大宝离开这里”
“回去吧,不要被发现了”
说罢,拿着蜡烛在前头领路。
刚迈出一步,一只手从身后抓住她的手腕,触感粗粝,觉察不出这是一个女性的手。
为初停住,回头看她。
“我跟你走”她开口,说出来的声音可分辨得出轻微的颤抖。
“确定?”
姜花的手微凉,不知是这冷风吹,抑或内心的情绪所致。
可木为初的手腕传来的淡淡的温热,一点一点从她的掌心注入到体内,脑子里有一道声音在告诉她——相信她!
“嗯”良久,她重重的点头。
“好,那你要帮我做一件事”
“什么”
“想办法多借几个厨房那种白色塑料桶”
“要那种东西做什么”
“我们要从这里离开”她的手,指向旁边哗啦直流的河道。
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几个塑料桶怎么能承受我们两个人的重量”
“你只管找来,剩下的我会解决。”
不明白她要做什么,可姜花没再多问,她说了有办法,那自有她的法子!
二人将要上到村落时吹熄了蜡烛,悄无声息地回到各自的房间。
翌日等老财夫妇各自出了门,姜花后脚到其他家里去,用了些借口借来一两只塑料桶,怕邻居看了起疑心,她只敢到这家拿一个两个,先放回家,再到其他的人家里继续借。
为初跟大宝还有翘翘在家,她把大宝交给翘翘抱着坐在院子内,而自己在井水边洗着大宝换下来的几件小衣服。
憨傻的翘翘目光只停留在自家‘媳妇’身上,偶尔乐呵呵的笑,也不知笑什么。
为初晾好了衣服,迈脚进入厨房,翘翘立马就跟上。
“你跟着我做什么,到外面坐着吧”
他语气单纯“爸爸说如果大嫂不在家,你去哪我都要跟着”
她没说什么,在厨房内找了一圈,然后去柴房,平时的柴房是不上锁的,以至于她轻易便推开了门。
翘翘抱着大宝亦步亦趋地跟在其身后。
此前日日夜夜被关在这里,里头有什么物件她记得清清楚楚,径直走到一扇墙边,拿起立在上面的半干的竹子,竹子并不很长,只到她肩膀的位置,她抱在手里试了试重量。
“媳妇,你要柴火吗,这竹子还没干呢,烧不着的”
为初头也没回“你们家里除了这些竹子,还有其他的吗”
“没有,好像是我妈从外面捡回来的,干了也能当柴烧,还很好燃”
这屋子内只有5条这样的竹子,有她的手臂粗,起先她看到的时候还是全生的,如今闷在屋子里,温度烘着,绿色的竹身已经渐渐发黄。
翘翘看她不说话,不知她在思忖着什么。
反正已经半干了,再用火烤的话可能也弯不出弧度,反而弄巧成拙。
她如是想着,转身又出去了,进了堂屋,先进的姜花房间,各个角落环顾一圈,然后又到翘翘房间,还是到处找。
“媳妇,你在看什么啊”
“看看屋里有没有结蜘蛛网,清理一下”
“哦”单纯的脑袋没有半点怀疑。
最后来到主屋,她站在门前,而眼前这个房间,上了一把锁。
转身折回到电视柜上,说是电视柜,不过是一个用了许多年的五斗柜,她拉开每一口柜门,里面杂七杂八的东西堆得满满当当,老鼠屎跟蟑螂屎藏身在其中,叫她不由得拧了拧眉。
这厢找完了,又走到旁边一张八仙桌旁,底下许多杂物,她蹲下来用手翻找着,翻出的东西尽量弄回原位,不要肉眼看得出翻动过的痕迹。
炎热的天气一番寻找下来,她额上已布了一层薄汗,一直翻到尽头,拉出一个破烂的纤维袋,里头的东西哗啦一声露出一半的脑袋,她定睛一看,就是自己苦苦寻找的电线,里头还夹着最想要的铁丝。
余光往后看了一眼,她并未当着翘翘的面拿走需要的东西,而是重新把它藏好,起身去拿了扫把,作势扫去屋里的灰尘垃圾。
而那厢的姜花反复借了几家,凑齐了6只塑料桶,一轮一轮地把它们藏在猪圈后面的草堆里。
当晚,夜深人静,所有人都睡下后,姜花与为初继续前一晚那般,偷偷出了院子,这一次,是朝猪圈的方向。
微弱的星光下,二人的影子很是奇怪,时长时扁,时有尾巴时有犄角。
直到躲在猪圈后头,点上蜡烛,这才发现,那些犄角尾巴都是肩膀上的竹竿造成的视觉错乱。
姜花看着一地的工具,塑料桶、半干未干的竹子,一堆的废弃电线跟几圈铁丝,外加一把镰刀。
“我们现在要干嘛”即使离住人的房屋有一段距离,也下意识把声音压低。
“你看着我做”为初一边说,一边将铁丝的一头放在蜡烛上烧,直到烧红了,穿过塑料桶的上半部,那滚烫的铁丝不消多会儿就把塑料烫出一个小洞,刚好与铁丝紧密缝合。
等到两面都穿透了,铁丝很快又冷却下来。
一阵塑料烧灼的味道淡淡飘起,姜花不明所以地看着她继续烧红,然后穿过另一只塑料桶。
弄完了两个,为初抬头交代“就这样,两个一组,把剩下的6个都穿起来,上下部分都要,从侧面穿,这样比较能保持平衡”
半懵半懂的点点头,姜花接过来,像她指示的那样做。
为初则拿起镰刀,抓住竹子的一头,轻声削去表皮,然后在每五十公分左右的距离下磨出一圈凹下去的痕,但并未让竹子划破到里面去。
她把仅有的5条竹竿都按同样的步骤做法做出来,然后用电线一圈一圈绑在在凹痕处,一根一根连接起来。
电线里头都有铜丝,为她的固定起到很大的作用。
直到此时,姜花才恍然大悟“你要做竹筏?”
豆大的汗珠从脸上滴落,为初擦都没擦,头也没抬地说“性能远不能跟其他竹筏相比,但是还是有它的承载力”
每一根竹子她划了三道凹痕,直到把所有的竹子都固定起来,用手扯了扯,确认不会散开,才转头朝老财家的方向看去——依然一片黑暗!
再回头,目光放回到半成品的竹筏上,她的内心反而涌出一种不甚良好的预感来。
“那这些塑料桶做什么”
姜花的声音拉回了她的思绪,她没有表现出什么异样“绑上去,这样会增加竹筏的浮力”
“好”
二人神色严谨,通力合作,将4组塑料桶绑在竹筏的一面。
一番功夫下来,都已经满头大汗。
“藏好”
找了个隐蔽的位置藏好竹筏,二人拿着剩余的工具偷偷潜回了房间。
翌日,晨光微熹,为初按照平常的点数起来做早饭,一直到6点,也未见姜花身影。
而此时的姜花,她一夜未睡,整宿看着躺在自己身边的儿子,眼睛是红了又干,干了又红。
大宝睡得很是安稳,婴孩总是嗜睡的,虽说出生在这样的家庭,可对于这唯一一个孙子,老财夫妇从未亏待过,以至于家里穷得叮当响,可大宝依然白白胖胖,肤色红润。
姜花心头难受,越看越发不舍,粗粝的指腹摩挲着儿子的脸颊,道不出的心疼与愧疚!
她又哭了,忍不住又流下泪来,朦胧的眼透出的,尽是一位母亲对孩子难以割舍的爱!
当天众人睡觉前,姜花给儿子最后喂了一次奶,抱出堂屋,给准备睡觉的老财婶“妈,我可能是要来那个了,肚子不是很舒服,怕晚上照顾不好大宝,能不能让他今晚跟你睡”
本来大宝大多数也是跟老财婶睡,所以也没什么不妥。
不过那双眼睛还是横了她一眼“哪个女人不生孩子不来月经,怎么就你娇气”
说话间伸手把睡着了的大宝抱过来,嘴巴凶,手上的力道却是轻柔的。
姜花不敢说话,此刻一心只在儿子身上,一双眼睛定在上头尽是浓烈的眷恋与不舍。
老财婶瞧了“你有必要摆出这样一副表情吗,睡一觉而已”
“没…..对不起”她忙掩饰自己的慌张与情绪。
白了她一眼,老财婶抱着孙子转身,进自己屋前习惯性地看了看小儿子的房间,门关着,灯已经熄灭。
回到房间,一只手掀开蚊帐,先把大宝小心地放到床中间,自己再上床。
老财已经躺下,看孙子过来了,倒也没觉得奇怪,只是给他盖了一张薄薄的衣服,拿着蒲扇在上面慢慢地扇风。
老财婶在最外侧躺下“老伴,你说这十几天来他们天天晚上在一起,应该中了吧”
“你是女人,这档子事你应该最清楚,就算有了也不可能这么快”
“过段时间让村里的阿婆来给她把把脉,要是有了,这前面胎儿没稳定前老是攀上爬下又砍柴的,既不吉利又危险”
“是这个理儿,再过个十天半个月请阿婆来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