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林找了一间侦探社,请对方帮忙跟踪一个人。
那人驱车前往一间独栋的复式住宅,将车停在门口,打了一通电话。
彼端不多会儿接起。
科陆熟练发问“你好,陈小姐吗,请问在家吗,有一份快递需要你签收一下”
对方那边冷冷淡淡意兴阑珊的“按门铃吧,自然有人出去收”
“不行的,这是一份文件,务必要你本人签收,我拐个弯就到了,麻烦你下来签收一下吧”
他听到电话那端不耐地一声鼻息,而后便被挂了电话。
他在对面马路等,约莫两三分钟,见目标人物现身,拖拖拉拉的出了大门,站在门口左右张望,没见着快递人员,原就不悦的脸更黑了一分。
然后看着对方拿起手机按了几下,而后放到耳边。
几秒后,自己手里的手机响了起来。
“你到底到没到”一接起便是极其不悦的发问。
科陆面不改色,语气抱歉“不好意思陈小姐,我这边有个急件需要去收一下,要不你等一个小时我尽快赶回来”
自己的话才说话,隔着不远的距离瞧见对面的女人忿然作色。
“你是不是有毛病?你哪个快递公司的”
“不好意思啊陈小姐,我抓紧时间给你送过去”
对方不依不饶,言辞凌厉“我问你哪间快递公司的,还有你叫什么名字”与以往软糯无害的模样判若两人!
“不好意思啊陈小姐,我现在开车不方便讲电话,等下我回给你,不好意思,对不住……”
怀凡听着电话里的人语气匆忙,着急忙慌的挂掉自己的电话,压在心里的火气噌地往外冒——现在连一个小小的快递员也敢轻视自己?
车内的人看着对面门口独自恼怒忿气的女人,反正他的目的已达到,自己只是要确认目标人物是否在家中。
看着那人阴沉着脸砰一声关上了门,他靠在座椅上,尽职地守在目标人物的楼下。
…………..
拳击馆.
殷商刚从外头回来,底下的人便来报“二少爷,那丫头高烧不退”
浓厚的眉皱了皱“什么时候的事”
“三天前”
三天?
是那一晚之后!
迈步继续往场内走,漠声问“药给了没”
“今天才发现的,没有你的交代大家不知道要不要理会”
脚下的步伐未停,却微微转过头来扫了一眼斜后方跟着的人“我有没有说过不能影响她的性命”
那人忙低下眉眼“我这就去买药”说完转身跑出去了。
穿过拳击台,经过擂台,殷商的脚步却忽然停下。
身后亦步亦趋跟着的另一名手下立即也停了下来。
不沾情感的眼朝后方的拳击台扫了一眼,看不出任何情绪,只是很快又迈开步伐,进入休息室。
阿雍在半个小时后携着处理好的资料进去报告。
“二少爷,这就是你让我找的那个人,现在正在为老诡打比赛”
粗粝的手翻开手上的文件,密密麻麻写着大段的文字,掺杂着几张图片与数字。
“上面是对方比赛时期的照片,风格狠厉,目前圈内风头正盛的几位都不是他的对手,在老诡地下拳馆打比赛的那一个星期就帮他赚了二十三万”
殷商眯了眯眼,耳边听着手下的报告,目光锁在眼前的图片上。
而后将资料阖起,随手丢在桌面,霸气从容“所以要让他为我们做事”
闻言,阿雍皱了皱眉头“你吩咐我查他的资料,就是想挖人?”
缓缓抬起眼帘,他问“难道你没发觉这一个礼拜我们的客人变少,是因为老诡?”
阿雍心有忧虑“但老诡那个人,可是个睚眦必报的主”
他不急不躁地问“你身在这一行,难道还幻想日子安生?”
虽然心有顾忌,但二少爷所下的命令,阿雍从来不会忤逆。
“我去安排”便退出休息室。
室内仅他一人,拉开桌上的柜子,探手取出里头残旧的警徽,指腹与指腹之间揉搓着,目光深沉,不知在思虑些什么。
最后还是起身,前往拳击台的方向。
奉命买药的人来到地下室,招呼守门的兄弟“开个门”
对方一板一眼的问“做啥子”
来者甩甩手里的袋子“喂药”
守门的便掏出钥匙开了锁,让送药的进去。
一进入地下室,空气不流通,闷热得紧,让他嫌弃似的皱了皱鼻子。
瞧见床上的女人满头大汗一声不响的躺着,看着神志不清的样子,送药的随手拆开了铝板,按照说明书取了两颗退烧药,上前捏开三月的嘴巴,胡乱地扔进去。
守门的木头好奇地探头往里瞧,见对方这样粗心对待,有点看不过去“你这样人怎么吃得下去,指定得卡在喉咙里”
喂药的转头扫了一眼“一个被囚的人吃个药还这么讲究”
“那也不是讲究呀,换你,这苦不拉几的药丸你能生啃?”
“那你来”喂药的不甚耐烦。
床上的人浑身发热,冒出的冷汗湿透了身上的衣服,昏迷间只觉嘴里苦涩不堪,一股反胃的感觉翻滚而上,浑浑噩噩中便趴过来一阵呕吐。
“喂喂喂喂~”喂药的人正半蹲在她床边,这一下吓得整个人往后一跳。
“呕~”
三月原本这几天几乎都没有食物下肚,而今卡在舌头上的药丸混着黄疸水一并吐了出来。
“呐呐呐,我就说嘛,人本就难受你看现在整得更不舒服了”
“你反应这么大干嘛,做这一行的还同情心泛滥吗”
对方倔强而心虚地微微抬起下巴“主要你这让她吐了,不得我清理吗”
木头的口音很重,一听便知来自东北,明明正经说话,却总有一股搞笑的味道,很难让人不喜欢跟他聊天。
看着趴在床上吐得千辛万苦的女人,喂药的退避三舍一脸嫌弃“真是麻烦”
站在门口伸长个脑袋往里看,木头对共事的那人真是又鄙夷又嫌弃。
忽觉背后一阵凉飕飕——嗯?
疑惑地回过头……
瞬间蹭一下闪到一边,笔直立正,脖子挺老长。
身后正是众人最惧怕的大主子,偏生这主子一天到晚老跟个罗刹一般。
一贯冰寒的眼从木头的脸上扫过,在木头以为自己要遭难了的时候,里头传出了兄弟越发不耐的声音“你还吐个没完没了了”
木头眼瞧着冰棍似的二少爷把眼神转向了室内……而后缓缓迈步朝里头走去。
提在心里的那口气偷偷舒了出来——感谢里边的那位——虽然这么想是有些不厚道!
不过他遭殃总好过自己吧!
“呕~呕~”三月俯趴在床板上,胃里已经没有东西可吐,只是一个劲的干呕着。
送药的已经不知翻了几个白眼,冷声冷气又极其不耐烦“如果不是要留你一条命,早把你这麻烦精丢去喂狗了”
脚下缓慢的步伐在距离他们二人几步遥停下,殷商面部看不出什么情绪,两手插着口袋淡漠的看着床上干呕不止的女人。
直到送药的耐心用尽,刚拆了两颗药欲重新塞到她口中,一转眼发现一旁黑色的阴影——心一紧。
“二少爷”忙垂首。
眼神从她身上转移到面前的手下,扫了一眼对方手里褐色的药丸“把药吃了”
“欸”手下忙点头应声,而后朝三月走去。
“你吃”
旁边冷飕飕的声音飘来,让那双前进的脚步戛然定住……
而后僵直着身体地回过身来“二少爷……我….我没发烧啊”
“预防”语气是冷漠的,眼神是不容商榷的。
手下不敢违背,但一双眼睛偷偷往四处瞄,企图找到水源。
主子自然看出他的打算,不留情地打破他的奢想“干吃”
送药的脸色一下子苦了下来,可又要掩饰着,怕被罚得更重,以至于那张脸的表情此刻只能用奇形怪状来形容。
耳边能听到里头的对话,木头在门外也不敢看,只能好奇又同情的用旁光时不时地往里瞟,只是不探头是看不到的,货架遮挡着视线。
看了看手心里两颗颜色都很恐怖的药丸,室内的手下苦巴巴的把药送进嘴里,刚要生吞下去,冷不丁一个单音袭来。
“嚼”殷商就像一个没有温度的机器,嘴里飘出这一个音的时候,淡淡凉凉的目光是看着渐渐停止了干呕的三月的。
迫于莹威,那人做了一下心理建设,闭紧双眼嘎嘣一下咬碎嘴里的药片…………..顷刻间那种叫人痉挛的苦味轰炸了整个口腔……
那人死死闭着眼睛咀嚼嘴里的东西,碎开的颗粒遍布到口腔的每一个角落,他咽了一下,面部瞬间苦得扭曲变形,嘴巴下拉到一个极限,死忍着才没呕吐出来——这他妈是他这辈子吃过最苦的东西!
但他怕是忘记了小时候生病,父母强行给灌的用药片磨成的粉末!
“去拿瓶水来”
听到这个吩咐,对方飞快在殷商面前逃离,急速奔出门口,穿过木头的身边,正低头要将嘴里的药吐掉。
“吃完”掌握着生杀大权的大佬似乎将眼睛绑在了他身上,从地下室里飘出这么两个冷漠的字眼。
木头可怕地皱紧了眉头,瞧着旁边同伴刚张开嘴掉下一粒沾着口水的药末,听到声音又瞬间把嘴合上!
然后看着对方一脸扭曲的蠕动着嘴巴,一壁痛苦地往楼道里去。
禁不住摇摇头“啧啧啧”
三月又仰面瘫在了床上,汨汨的汗将额头打湿,发丝凌乱地贴在脸颊,几颗汗珠从鬓角坠落,沿着脖子滑落到锁骨。
她闭着眼睛意识不清,起伏不平的喘息,这几日来,细眉未曾舒展过。
目光锁在她发红燥热的脸上,殷商头也未转“进来清理掉”
守在外面的木头一时间没太敢确定是不是叫自己,须臾意识到确实是在叫自己,方才打了个激灵,连忙转头着急忙慌地寻找扫帚。
匆忙又小心翼翼地清理掉干净呕吐物同时,折而复返的可怜同伴也拿了一瓶水下来。
地下室的门没关,墙上的排气扇唰唰地发出声响,空气不怎么流通的室内只有殷商与三月二人。
他拧开矿泉水,走到床边一只手抬起她的脑袋,将瓶口凑到她嘴边“张嘴”
迷迷糊糊的三月听话的张开嘴。
迫切需要水源的人感觉到一阵冰凉滑进自己的口中,久旱逢甘霖的三月混混沌沌抬起手往空气里抓,试图抓住那瓶水。
可恍惚间又听到一道冷冰冰的声音“漱口”
真的含在嘴里转了几圈,发出咕噜咕噜的俏皮声音。
“吐掉”
嗯~
昏沉沉的女孩皱紧了细眉,不愿意吐。
“吐掉”说话的人又强硬地重复一次,然后放下她的脑袋。
三月不情不愿趴过来,把水从嘴巴哗啦啦吐到了刚清理干净的地上。
上下翻了翻药盒,看到上头的服用说明,他面无表情地按照说明书取了两颗药片,捏开她的嘴丢了进去。
“嗯~”迷糊的三月立即难受地呻吟起来,张嘴要吐掉嘴里不知名的苦涩东西。
一只大手捂住她的嘴,掌心与她的肌肤接触,传来一阵灼人的温度。
“苦~”她胡乱地挥打一只手,无意间碰到他的,便抓着他的手臂试图弄掉。
他倒真是松开了,只是从捂住改为捏着她的两颊,另一只手将矿泉水倒了进去。
“咳…..咳”她的脑袋微仰,水一倒进去顿时咳了起来。
矿泉水从嘴角逸了出来,咳嗽间又咽了一咽,成功把药片吞了进去。
捏着她的脸颊检查嘴里药物是否还在,确认吃了之后才松开,等咳嗽停了,又给她灌了几口水。
她几日没怎么进食,吃了也是吐,这些药空腹吃烧胃烧得紧,可他们这些人是从来不懂这些常识,也不在乎!
抽出纸巾擦了擦手上的水渍,他伸出两根手指放在她额头…..
干燥的喉咙有了水源的滋润,终于不再那么痛苦,她浑浑噩噩地睁开眼来,看到一道黑影挡在自己的眼前。
眨了眨眼睛,感觉自额头渗进微微的凉意。
殷商的眼睛与她对上,水润朦胧,仿似蒙上了一层雾珠,生出一种不知名的温柔来。
他竟没在这双眼睛里看出以往的戒备与仇恨!
指背上的体感灼热黏腻——这女人果然几日来高烧不退。
正要收回手,意识不清的三月感觉到额头上的冰凉消失,急忙拉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