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嘲地笑了一下“自然是不好的,有哪个现任会跟伴侣的前任相处融洽呢”
“你们婚礼那天是否邀请了木为初”
“嗯”很轻的一声回答,藏着道不尽的悲伤与失望。
“是我前未婚夫邀请的,当下我不知情,直到在婚礼现场看见了她,我才知道原来他们一直有联系”
“你们的婚礼为什么中场中断”
她始终微低垂着眼帘,微胖的手开始绞着身前的被子。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痛苦的事情,语气多了几分苦痛。
得不到回答,江sir 重复了一次“陈小姐,麻烦回答一下我的问题”
抬起眼帘,她的眼眶已经微红,声音委屈而又懂事“阿sir,我是不是不可以不回答”
江sir 态度一直客气“还请你配合一下我们工作”
手里的被子被她绞了一圈又一圈,她还是选择回答“其实我早该看清的,他最爱的不是我,只要木为初一出现,他的魂儿就已经不在我这里了,如果不是那场被人视作闹剧的婚礼,我也不会看到我即将步入礼堂的未婚夫在我的婚礼上挽留另一个女人。”
神色哀戚,声音里除了悲凉伤感,并没有恨!
如果你不熟悉她,就会坚信她是一个善良到让人心疼的女孩!
“他当着所有宾客的面后悔了,在婚姻的门槛前止步,我努力的挽留过,可下了决心的人,我拉不回来”
眼里噙着泪,轻轻地扬了扬唇角,尽是自嘲“这场婚礼在双方的亲友圈,早已经是尽人皆知了吧”
两位阿sir对此人的真实性存疑,可又觉得对方表现的情绪并非是在演戏。
一时倒不知是同情还是怀疑了。
“请问你最后一次见到木为初是什么时候”
“婚礼那天”
柔弱的手隔着被子放在了自己的肚子上,眉梢染着凄楚嘲意“两位阿sir也看到了,我如今这副样子,只能在家好好休养”
她似是没怀疑过警察最后一句问话背后所赋予的含义。
“你跟前未婚夫还有联系吗”
无声摇摇头“爱情最没办法勉强,曾经的伴侣闹到如今这个地步,丢了所有的念想,不见面才是最好的”
“我们的问题已经问完了,如果后面有需要,还请陈小姐多多配合我们警方”
“无妨,只要能帮得上忙”
“那就不作打扰了”
二人告辞离去,床上的女孩张嘴“我能问一下”
两人又转过身来。
“木为初为什么会不见吗”
“我们还在调查中”
陈母送走了二位警官,忙不迭上楼去找女儿问话。
“怎么会有警察找上门,发生了什么事吗”
怀凡摇摇头。
母亲有些急“你可别这个样子让妈担心,谁失踪了,人家失踪警察怎么会来找你”
“一个认识的人,来循例问一些话”
“你现在可不要管那么东西了,小产跟坐月子是一个道理的,若是不趁这个时间调理好身子,可是会落下毛病的”
她听话的点头“妈,我想先睡一下”
“欸,好,来,妈扶你躺好”
躺在床上,母亲给她拉好被子,带上门下了楼。
她的手一直搭在肚子上,一双眼睛看着前方的墙壁,默默地、无声又无息!
…………………
殷商的拳击馆里除了有寻常健身房所常见的训练拳击台,还设立了一张比赛标准的擂台,团团包围的黑色铁栅栏,彼时台上正在上演着每一个星期都会上演的激烈战场——格斗!
一二楼人头攒动,灯光晦暗,只有擂台罩下一束冷光,拳头与肌肉碰撞的声音刺激场外看官们的神经,他们嘶喊、加油,有人兴奋,有人愤怒,硝烟弥漫,共同点在于你我一样脸红脖子粗!
这种地下拳击馆为钟爱刺激与堵博的人士提供了一个发泄的场地!
正当众人兴奋之际,擂台上红方一记下勾拳,粗壮如牛腿般的手臂肌肉颤动,“砰”一声无比稳狠地击上了蓝方下颔!
鲜红的血液自对手口中喷薄而出,四下飞溅!
“好”
“干他娘的”
这一幕刚发生,场外两种声音激烈的混合在了一起!
二楼宾客桌上的殷商从容漠然地看着台上凶残的一幕幕,不管谁输,谁赢,赢家都将是他殷商!
蓝方重击倒地,红方欲要乘胜追击,裁判阻隔开双方,而后单膝蹲下读秒。
“1、2…..”
“3、4、5……”场外买了红方胜的观众激昂兴奋地加入了读秒行列,默契而又统一!
阿雍接完了手下打来的电话,重新折回老大身边,附耳转告“那丫头牙齿紧得很”
闻言,无波无澜的眼睛朝台下拳击台的位置扫了一眼,眼神又回到擂台上“等人散了”
“是”
……….
喧嚣的拳击馆像一场厮杀后硝烟褪去的疆场,‘残骸’一地,狼藉一片。
阿雍身后跟着装扮斯文的手下,手下手里抱着一只保险箱。
前者示意后者将手里的箱子放在老大面前的桌子上。
“二少爷,这是今晚清点过后的人民币与美金,一共是这个数”手下一边作报告,一边将箱子打开。
里头三分之二的位置整齐地摆放着一沓一沓的人民币,另一位置放的是美金,钱币上头的黑色平板亮着屏幕,屏幕中映出今日的损益曲线图!
粗粝的手指慵懒地拿起平板,眼神在上头停留了一分多钟,又伸出另一只手弹拨上头一沓人民币,沙沙声连绵不断。
最后抽出平板上的电子笔在曲线图上签上——殷商。
随手拿起两沓人民币跟一沓美金,扔给阿雍“拿去给兄弟们分了”
后者稳准地接住“明白”
斯文装扮的手下阖起保险箱,拿上平板。
……………..
三月坐在床板上,眼神永远是看着唯一可以与外界相连的那一扇排风扇上的缝隙,她可以从这里,区分白天、黑夜!
月光被分割成好几束,透过扇叶的空隙穿透进这个空间,这个幽闭到令她窒息的空间!
“13”一声低低的喃语自她口中逸出,声音干涩。
13天了啊!
以月光照明的地下室无声地亮起了一束光,墙壁上的日光灯毫无征兆地亮起。
三月难受地闭上了眼睛……
厚重的大锈钢大门发出响动,有人从外面推开。
薄薄的眼皮感受到一道阴影笼罩在自己的前方,缓慢地睁开眼,三月看不清眼前站着谁,日光灯在他身后,他逆光而来,只带给她一具挺拔的阴影!
可她感知了到周遭骤降的气压——是那个恶魔!
殷商这一次没有让人搬来椅子,双手插在兜里,就这般站在她面前,捕捉她身体细微地在往后缩——她在抗拒他!
“现在是夜里的三点钟,这个点,你不应该在睡觉?”
这个人的声音就像这里的温度——一样冷。
三月这样想着。
因为她需要分散自己对这个人的惧怕。
“白天和黑夜对我来说,有什么分别吗”
他移动了脚步,黑暗从他身上剥离——三月看清面前从来没有情感显露的面孔。
“听说他们的审问你抗过去了”他视线没有一直停留在她身上,闲散而随意地在这个并不宽敞的地方踱步。
“我说的是真话”末了“只是你们不信罢了”
“你这笑话可并不怎么好笑”
她闭上嘴,不愿再开口。
殷商转过头来,冷漠而又随性地扫了她一眼“你说你不是易安的女儿”
“不是”她不肯服输地微微抬起下巴。
“原来也有不认父母的子女”嘴角讥诮扯了扯,却并没有笑声发出来。
目光望着她的脸,他的眼神有细微的变化“易安的墓你也不知道在哪里”
“我不认识他,如何知道他葬在哪”
身体转过来,长腿缓缓朝她的方向踱过去…..
‘哒、哒’的很沉的脚步声穿透三月的耳膜,每一下都仿佛是踩在她的心上。
埋在身下的手不自觉地收紧,眼睛深处生出警惕与不安,不敢被她表露出来。
他的长腿在这狭小的空间,只迈出了两三步便到了她床边。
他一手插在口袋里,一手捏起她的脸颊“普通家庭的孩子骨头能这么硬?”
眼神闪了一下,她挣扎着别过头不去与这个恶魔对视。
殷商不如她愿,那样轻易地就扳了过来,凉薄的视线在她脸颊的旧伤新伤游走“说出易安的墓碑是哪一座,少受点罪不好吗”
“你们一时宋戬一时易安,我根本不认识他们”
讳莫如深的眸闪过一抹讥笑,裹挟着寒意“易安就是化了名的宋戬,你不会不知道”
她内心有巨大的悲愤、更有天大的委屈!
这些人,认定了她是另一个人,她根本无处说法!
藏在身侧的手紧了又紧,试图给自己多哪怕一些些的勇敢,而后目光迎上他的,近距离的直视“如果我真的知道你们口中易安的墓碑安葬在哪里,我说了,你们就会放了我吗?”声音透着讽刺。
他的眼神却有那么一刻发生了极其微小的变化,却不是因为这个女人的诘问!
这是十年来,他的眼神第一次跟别人这么近距离撞上,十年来,第一次有人敢于直视自己!
也是十年来的自己,第一次发现原来坚韧跟害怕在一双眼睛里可以同时出现!
“不会”说出口的,还是那样冷漠。
“你不用告诉我你父亲的墓在哪里,因为我知道他在烈士陵园”
“你只需告诉我,哪一座,是他的”
爸爸不是这个人所要报复的仇人,她确定,可是他坚信自己是他口中那位易安的女儿,不论自己怎么辩解,他们相信这个才是事实!
“我说了,我根本不认识你说的人”
“那每半年去一次陵园的你是去做什么?踏青?”
眼睛一瞪,泄露了她一时震惊与害怕“你们一直在跟踪我?”
他却是不理会她的震惊“你说你不是易安的女儿,却住在易安曾经的房子,拜祭的是易安墓碑所在的陵园,当宝贝一样供着易安的警徽,如今你跟我说这些都是巧合,换做你,你会信吗”
浑身一震,她脑海浮现一张陌生的面容。
(那东西,不要留了)
一句莫名其妙的劝诫如今竟真的一语成箴!
那个女孩……
殷商分明窥视到了眼前这个女人眼里升腾的情绪,明明小小的年纪,却时而会给他一种看不穿的情绪。
他不喜欢这种不被掌控的感觉,手里的力道重了些“脑子里盘算如何应答?”
腾飞的思绪被打断,三月脸颊骤然一阵生疼,她被迫迎视这个魔鬼。
“我不是你要找的人,不论我的答案是什么,你这样的人,会放过我吗”
她说的含糊不清,小小的脸被捏得变了形,殷商很怀疑,自己如果再用力一点,这脸上的骨头是不是就碎了。
“你不愿说,那就用我的方式让你说”
他走了,直到第二天黑夜的来临,三月才知晓这个魔鬼所说的方式——便是让她滴水不进!
一天、两天、三天,被关的半个月以来,这是她第三次渴望这扇厚重的大门打开,第一次是逃生,第二次是逃生,第三次,是需要食物水源。
即使躺在简陋的床上,即使双唇皲裂,四肢发软,可她还是不愿低头认输!
模糊而浑浊的眼呆滞地透过扇叶上小小的洞口,朝着天上的月色看去。
忽然眨了眨眼,自嘲而虚弱地笑了起来“这辈子就怕饿着去见阎王,没想到,越怕的,倒越会成真”
排风扇外传来蛙鸣,听在此时的三月耳里,成了催眠的天籁,叫她不由控制地慢慢阖上了眼睛。
…….
斗转星移,月光消逝,昏暗的地下室除了她,只有她,仿似天地间,也只剩下了她!
太阳升腾又西垂,夜幕消退又上场,黑暗又笼罩住死寂的地下室。
一片蛙声中,室内的灯光亮起,大门开了,一身黑色西装的他左手拿着一盒盒饭,步伐沉稳地朝她靠近。
初见躺在床上的女人面色如纸,奄奄一息!
他站在床边,居高临下地睥睨着了无生气的人。
用盒饭边缘碰了碰她的脸——没有反应。
探出两根手指在她鼻尖下,确保还有呼吸。
随手将手里的盒饭扔到她脑袋旁,漠声吩咐了一句“找些流食来”
守门的人有些憨傻,战战兢兢地探个脑袋进来弱弱问一声“什么是流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