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3.1
那道光束就像探照灯一样扫射下去,所过之处就像在修剪草坪,把血河地狱切割得支离破碎。任血河在空中努力挣扎,维持着平衡,企图重新聚拢护体灵力。
沈静仙贴上他,就好像要穷追猛打似的,趁着对方不备,一把拽走了他胸前那个水蓝色的骨铃。
灵术师在作战战术里从来都是躲在最后面的……沈静仙打得这么凶悍、这么拼命,完全就是为了这个骨铃!
不管是镜中领域,还是自制灵符,都不是什么随便使用的杀招。作为强大的束缚型符咒,“天女散花”这种灵符,沈静仙手里也只绘制出两个,加上繁琐的前置条件,这已经是她压箱底的存货了。
“天女散花”这个名字根本就是随便取的她在试制过程中,还有很多类似于这种效果的东西,却因为辅助效果不稳定,完全懒得留下。最终能放在灵符袋子里的这两张,已经是最稳定的版本,在想了无数个名字之后,她已经对给灵符取名这种事儿感到了发自内心的倦怠。
在目前的场面上,沈静仙虽然顺风顺水,但她其实已经放弃了个人赛。
她的灵符库存,在几天之内是无法补上的,她只是会自己画符所以不太珍惜,并不是肆意挥霍败家。更何况,她几乎所有的杀招,都已经完全展示出来,有心的对手完全能够演练出好几种针对她的方法!
但是这些,沈静仙都不在乎,她手里紧紧地攥着那个骨铃,这是她唯一想要的战利品。
本命灵镜中的光束终究是暗了下去,沈静仙渐渐收起了身后的领域,把灵力用在维持风卷符的控制。这是魔武会擂台场,她还不想摔得太惨,会给师父丢脸的!
纯粹的灵术对拼,这两个灵术师已经双双脱力。他们从空中落下,沈静仙还稍微好一点,任血河几乎就是自由落体,只有落地那一刻,下意识地一滚,才能知道这还是个活物。
沈静仙落地,这才感觉到一股乏力感袭来,但她还是趁着任血河没有睁眼,迅速把那个系着水蓝色丝带的骨铃塞进了怀里。
其实她没有必要着急,任血河的伤势比她想的还要重。落地之后,他的动作明显很慌乱,根本就没有恢复视力,再加上狼狈地打了个滚,他现在连对手在什么方向都不知道!
沈静仙双腿虚浮,努力维持着自己不倒下去,用颤抖的手再次掏出灵符。这是在装腔作势而已,她现存的灵力已经不足以启动灵符,至少需要休息一顿饭的时间。
但是她若不把场面做足,她连这一点时间都不会有……任血河还有没有灵力?她不知道,她没有太多的实战经验,对此很难判断!
这一次,裁判及时登场了。他走到任血河的面前,表示了身份,对他的伤势进行了简单的查看。不一会儿,裁判就对台下观众宣布:“沈静仙,胜!”
萧莎难以置信,就这么赢了?
而君凌已经迅速窜上擂台,把沈静仙捞了起来。开玩笑,那个倒霉蛋伤成什么样还不知道,万一要是致残了,当场耍起疯来可怎么办?
这只是比赛,大家普遍还是有着“能留一线就别下狠手”的想法。但是之前的对战已经见了那么多血,已经刺激了一些狂人的神经,沈鱼又不在这里,他得更加小心谨慎才是。
沈静仙的个子还没长开,被君凌拦腰提起来,就显得更加小只了。君凌提着她下台,就连裁判都没发现她也已经完全脱力,反而是有很多选手,对她这种拼搏精神报以赞赏,纷纷献上掌声和鼓励。
而另一边,任血河在擂台下休息了很久,才恢复了一些微弱的光感,还有护体的血雾。
这红雾是他灵气循环的一部分,就像法师的防护罩一样,属于护体灵气,可今天却全部消耗光了!他还是头一次和人拼斗到如此地步。
任血河不想被人知道,自己视力受损如此严重。他没有像乍然失明的人一样,伸着双手向前摸,而是凭借环绕身周的血雾,努力辨认着四周,一步一步行得十分谨慎。
他已经彻底告别了这个赛场,不仅被淘汰,还因为邪门法术的曝光而被人不齿在他休息期间,甚至都没有一个牧师来问他要不要治疗伤势,仿佛大家都默认了他是危险的人,边缘的人。
任血河使用的是自备的帐篷,他勉强走回来的时候,已经是暮色降临。在橘红色的夕阳中,他看见一个法师站在自己面前。
他看不清楚这个人的脸,只能隐约看到纯黑色的法袍领子上,不仅绣着七芒星,更有通天塔的徽记。
是有地位的人。竟然在这种时候,来找自己?
“你是谁?”作为莫克帝国的国民,他当然知道通天塔,但他本就是一方散修,对权力毫无兴趣,更懒得趋炎附势。
“在下谷慎。”这个名字,成功地让任血河心中响起了警兆。
即使他看不见这个中年人满脸老实的笑容,他也知道这个有名的笑面虎。谷慎早在几十年前就有五星大魔导师的实力,更在皇帝面前拥有炙手可热的权力!现在的莫克帝王,年轻时就是个枭雄,他喜欢的臣子都不是良善之辈。
谷慎也知道他看不清,所以站在光线很充足的地方等他。他向任血河伸出手:“给我吧,那东西,你可不能拿着。”
“你在说什么?”任血河后退一步,这个动作就暴露了他的心虚。
“你藏下的一缕神魂。”谷慎不和他计较,直接提出要求:“沈静仙的神魂,给我,我就放过你。”
即使抽魂术打中的只是沈静仙的一个替身,但也抽掉了三魂七魄中的一点点。可是,这个笑面虎又是怎么知道的?
他是看出来的,还是在此之前就知晓抽魂术的秘密?!
任血河强压下心中的惊怒,冷哼道:“凭什么?我不需要你放过。”
“真的吗?”谷慎收起了笑容,平淡地叙述起来。
“明灵98年,四平县所属村落发生三起灭门案,虽然伪装成村人仇杀,但是死者的仇家,在事后也全都失踪了。他们都去哪里了?”
“明灵99年,一个月内,逐鹿郡十几个孩子上吊‘自杀’,路王爷震怒,但是查了一个月都没有头绪……你敢说,这些和你都完全没有关系?”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任血河环视了一下四周,随着光线逐渐暗下来,他又看不清了,否则他一定掉头就跑掉。该死的沈静仙!
谷慎脸上堆起那种老式笑容,继续问道:“你可以不承认,但我手里有一些能让你不得不承认的东西。我觉得,你一定不喜欢修行者审判所。”
他伸着手,胸有成竹。“我再问一遍:给不给我?”
任血河被他威胁,心中万分不甘,却也十分疑惑:“只是一缕命魂,你不是灵术师,要来做什么?”
“唉唉。”谷慎叹息着,就像个谁都能随便欺负一脚的老实人。即使知道对方应该看不清楚,但他习惯了伪装,脸上依然是毫无心机。
“你这种莽夫,给你留着,又能做什么呢?”
103.2
入夜,被打扰的沈仙师还是放下了手里的药锅,对不请自来的三个小孩感到束手无策。君凌一个人来也就罢了,怎么今天变成三个了?难道自己身边是什么仙山福地吗,这几个熊孩子非要过来!
“仙儿怎么了?看上去精神不太好,不回去休息吗?”
“沈先生,先看看她有没有问题嘛。”君凌已经练就了厚脸皮,师父的朋友好用就尽情用,更何况仙儿也是沈鱼的侄女,他必须帮忙。
“能有什么问题……”沈鱼伸出手,让仙儿到他那里去。转移反噬的符咒没有任何反应,这应该不是反噬啊。
“很困。”沈静仙抬不起眼皮,带着一种接近恍惚的疲惫,只说了这两个字,就好像摇摇欲坠,随时又要睡着一样。
“灵力过度透支,可能会有这种情况。”沈鱼摸了摸她的脑袋,她身上连外伤都没有。“不放心的话,我这里有点儿补养气血的药草,拿去煮了喝吧。”
恢复灵力没有太好的办法,毕竟这个世界的药剂学还在沈鱼的笔记本里面,尚未形成体系;大部分修行者都是跟世俗医师取经,取用一些普通的药草。涉及灵草这方面,大多是取其特殊功效,很少做成药剂!
“不是这意思,我感觉仙儿好像缺了点儿什么,好像是活力?”君凌摸着后脑勺,“反正比赛之后就是这个感觉。她已经睡了一觉了,灵力也恢复了一点,但是这种感觉依然有,我说不上来。”
沈鱼闻言,对他刮目相看:“君凌,你竟然也有直觉我以为你一直在努力想把肌肉长到脑子里呢。”
虽然是在嫌弃君凌,但他还是更加仔细地检查了一下,“我说不好,我和仙儿还不如你们熟悉呢。虽然一时看不出什么,不过……”沈鱼瞟了一眼萧莎,“你们要是愿意,今晚上留在我这儿观察一下,也是可以的。”
“我回去了。”萧莎受不了他这个哀怨的眼神,转身就走。若不是担心仙儿,她才不愿意来呢!这人已经不装什么仙师气派了,现在搞得一点儿正形都没有!
“跑什么跑?”沈鱼叫住她,“你还是怕我吗?”
君凌也新奇了,这俩人怎么回事儿这是?他记得,沈先生和萧莎……好像没有什么特殊交集啊。自己一场比赛的工夫,他们难道是发生了什么!
“怕你?!”
萧莎一下子回过头,咬牙切齿地,恶狠狠地走了回来。她把佩剑连着剑鞘解下来,往沈鱼面前的地面上狠狠地一戳,顺势往旁边一坐,面对面地开始瞪他。
“师妹,你干嘛?”这两人明显就是剑拔弩张的,君凌都忍不住问出来了。梅风亭不让萧莎跟沈鱼待在一起,难道是怕他们俩打架吗?太幼稚了吧?
沈鱼很做作地叹息,就像个怨妇一样,指着萧莎对他说:“君凌,你看我女儿,她不认我,还要凶我。”
“噗”君凌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你特么再说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