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花惨淡秋草黄,耿耿秋灯秋夜长。
已觉秋窗秋不尽,那堪风雨助凄凉!
助秋风雨来何速?惊破秋窗秋梦绿。
抱得秋情不忍眠,自向秋屏移泪烛。
泪烛摇摇短檠,牵愁照恨动离情。
谁家秋院无风入?何处秋窗无雨声?
罗衾不奈秋风力,残漏声催秋雨急。
连宵复飕飕,灯前似伴离人泣。
寒烟小院转萧条,疏竹虚窗时滴沥。
不知风雨几时休,已教泪洒窗纱湿。
深陷牢狱的徐丽安蜷缩在僵硬的简易木板床上,脑中不断浮现着这首《代别离秋窗风雨夕》。还记得小时候,父亲最爱给她和妹妹讲红楼梦里的事儿了,还专门为她们买了整套的红楼梦的小人书。妹妹特别喜欢书里的林黛玉,她还曾和父亲因为这个笑话过微微,说林黛玉这样的人,在现实生活中会活得很艰辛。然而,父亲则希望她们姐俩,以后都能活得如自己所愿,千万别像林妹妹那般身不由己。
想到此处,徐丽安后悔莫及又掉了泪。父亲,并不是她亲生的,而是在小时候,自己实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遇到的救命恩人。从此,她便感受到了之前从未有过的父爱,从未奢求过的家庭的温暖。所以,当父亲有难时,她想都不想就挺身而出,嫁到了这个龙潭虎穴中。
此时此刻,她觉得自己真的太失败了。直到现在,她都不能确定谁会这么急迫,这么明目张胆地来陷害她?满腔怒气和怨屈不知向谁说……
“娘娘!”
一个再熟悉不过的声音突然从走廊那端传了过来。徐丽安猛一抬头,竟是自己的贴身丫头秋儿。
“娘娘,您怎么样?”眼瞅着被整得焦头烂额的徐丽安,连丫头都甚是心痛。
徐丽安顾不得一脸油腻,冲到铁栏前一把抓住秋儿的手。虽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但心中的五味杂陈终于有了一个可以纾解的口。
秋儿忙掏出纸巾帮徐丽安拭去脸上的污垢,细心安慰道:“您放心吧,陛下是有意放您出去的。您再忍忍,说不定明儿个就能回宫了!”
“是陛下亲自下令把我关在这儿的,又怎么会轻易放过我?”徐丽安绝望地垂下了头。
“是真的,娘娘!”秋儿匆匆窥探了一眼私牢入口,低声解释道:“您被关起来之后,我急得不得了,一直都没机会打听到陛下那边的消息。后来,我好不容易在【青松院】门口等到了郑特助,就悄悄跟着他到了一个僻静一点儿的地方,忙冲上去问他!”
徐丽安一愣:“他怎么说?”
“他好像也正有话要跟我说,想晚一点儿偷偷去找我来着!”秋儿一脸严肃:“他说,他从陛下口中能感觉到,其实陛下是信任您的。只是碍于当时的情况,不得不这么做。郑大人还要我来转告您,无论发生什么事一定要忍耐,千万别乱了方寸苦了自己!等陛下气消了,他立马就为您奔走,并力谏陛下、夫人为您沉冤!”
徐丽安抹了一把浮肿的双眼,感激地再次握起秋儿的手,努力让自己笑了起来。
秋儿也立刻投以正面积极地微笑。
“秋儿,我看你以后还是别来了,免遭牵连!”徐丽安关切地说。
而秋儿则坚决地摇了摇头:“在这宫里,秋儿只愿跟您一起共进退!”
徐丽安紧了紧握住秋儿的手,解释道:“你要好好的,才能在适当的时候搭把手,帮我证明清白啊!你一定不能像我一样,弄得身不由己!”
秋儿也泪眼盈眶,懂事的点了点头:“我知道了,娘娘请放心……”
天冷之后,宫里的夜也变得格外严峻……
明浩一晚上都陪在龙夫人身边,安抚着最近情绪大起大落的太太。
“只要你愿意,大可邀叶琳娜多在宫中住几天,也好有个人能听你说说知心知底的话不是?”明浩体贴备至地建议道。
龙夫人娇羞地瞥了他一眼:“能让我讲知心知底话的人,除了陛下还有谁?”
明浩尴尬一笑,低下头:“看来,夫人是在怪我最近少来陪你?”
知书达理的龙夫人马上变得小鸟依人,侧身依偎在了明浩怀中:“陛下已经把一切最好的都给了我,我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只有一件事儿,希望陛下能体谅。”
“是什么?”明浩本能地警惕了一把。
龙夫人想了想,道:“最近我太累,就不去公司了。我不在的时候,希望陛下能看在为妻的份上少和我父兄起冲突,可以吗?”
明浩这才长送了口气:“我还以为什么事儿呢?那是自然,请夫人发放一百个心!”
龙夫人僵硬的脸上泛起了笑靥,举眉问:“不然,陛下以为是什么事儿?”
明浩愣了愣,避重就轻地笑道:“嗨!不管什么事儿,我都一定会按夫人的意思做的!”
其实,二人只是心照不宣,都怕触碰到徐丽安的事,打破了这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恩爱氛围。
“不如,咱们早点儿休息?”明浩伸手灭掉了一盏床头灯。
龙夫人一边褪下披在肩上的流苏坎肩,一边看似漫不经心地说着:“您知道吗?今天咱们朵儿又和维克托闹翻了。”
“噢?”明浩顿感好奇,忙追问:“他们怎么……”
龙夫人白了他一眼:“是你的宝贝女儿看上了人家维克托!”
“是吗?”
“是吗?都这么明显了,您没察觉到?”龙夫人又惋惜道:“可是,维克托心里好像另有其人。”
明浩一听,冷笑道:“这不识好歹的傻大个,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陛下难道不想知道,维克托心有所属的那个人是谁吗?”龙夫人坐到了明浩身边,故作神秘地问。
“怎么,那人我还认识?”明皓果然被勾起了强烈的八卦欲。
龙夫人突然摇头,轻叹一声。
“怎么回事儿?”
她安抚地摸了摸明浩,道:“他可能喜欢上丽安了。”
“什么?!”明浩一听,大怒:“好大的胆子!”
“这也不能怪丽安呀,完全是维克托一厢情愿的事儿!”龙夫人继续补充道:“只不过听下人们说,他跟公主还不止一次为徐丽安翻过脸。这不说还没注意,以前咱们朵儿和丽安可爱黏在一起了,最近莫名的就变得生分了许多。”
听龙夫人这么一说,明浩脑中突然闪过一念。他呆呆地坐在床上,不断回想着最近发生的种种怪事。
“陛下,您生气了?”
明浩一振,忙问:“我记得是你告诉我,最开始是朵儿梦到了馨儿来索命?”
“是啊,怎么了?”
“自此之后就怪事连连?”明浩若有所思,喃喃道:“你说,这丽安在宫里也算本分,没听说跟谁结过梁子吧……谁会跟她有那么大的过节?”
龙夫人一听,欣喜万分:“这么说,陛下一直是想信丽安的了?”
“可是这无凭无据,也不好帮她脱罪呀!”明浩灰心地叹了口气,倒上了床。
龙夫人灭了床头的另一盏灯,也若有所思地躺了下来,思索着什么……
第二天一大早,明浩刚穿戴整齐正要去用早点,突然有人来报,说是徐丽安在牢中口吐白沫,快要丧命。明浩和龙夫人顾不得其他,赶紧命人将她送回【仙居宫】,又急传宫医来抢救,龙夫人甚至吓得急召了自己的私人医生威廉进宫。
徐丽安脸色如纸,整个人都陷入了深度昏迷。威廉医生正领着一众宫医在内殿急救,这明显就是中毒之兆!
明浩心中焦虑,如热锅上的蚂蚁,遂匆匆在电话中跟公司交代了一番,决定留在宫中等候消息。
寰太后闻讯后,在朵儿的陪伴下也十万火急赶了来,一进殿开口便问:“情况怎么样?”
明浩悲观地摇了摇头。
“是谁这么狠心,要毒死徐娘娘?”朵儿公主忙问。
“你就这么肯定,是有人投的毒?”明浩突然发问。
朵儿公主一愣,有些局促地反问:“这难道是她自己服的不成?”
明浩没有再说什么,依旧丧着个脸,垂下头去。
龙夫人趁机起身,跟寰太后使了个眼色。
寰太后心领神会,对朵儿道:“你在这儿好好陪着父王,我出去一下。”
看着龙夫人和寰太后的背影,朵儿眼神平静,嘴角却不受控制地上扬了起来。
龙夫人搀着寰太后来到了龙氏祠堂前。
“想必,您是想求龙家列祖列宗保佑徐娘娘的吧?”寰太后试探着问。
龙夫人点了点头,牵起太后的手:“我希望,太后能在列祖列宗面前和我一起发个誓!”
“什么誓?”寰太后一愣。
龙夫人一脸真挚,道:“丽安从嫁进我们龙家到现在,并没有犯过什么错吧?相反,她对明彦是什么态度?对尚宫局的工作到底有没有尽心尽力,相信您心里一定很清楚。”
“您这么说是什么意思?”寰太后果断打断了龙夫人:“您是在怀疑老生?”
未免误会,龙夫人忙解释道:“不是怀疑,陛下也从没有过这样的想法。箐粼只是想确认一下,希望太后不要介怀!”
寰太后不动声色地看着龙夫人,继而主动走入了祠堂。她当着龙家列祖列宗的排位发下重誓,以此彻底打消了龙夫人心中的疑虑。
在龙氏公司这边,乾家大公子来到明浩办公室,本想找他商量一些事。但在得知明浩今天又“不早朝”后,气愤不已。
“你气什么?”随后而来的乾老爷子从身把手搭在他的肩上。
“爸,这小子又不在。”乾云扫兴地一拍文件夹:“咱们回去吧!”
乾老爷子讳莫如深地笑着,指着儿子手中的文件交代道:“先把你手上的文件收好,我阵子大概都不需要了。”
乾云一愣,立马明白了父亲心中的盘算,父子俩相视而笑了。
乾老爷子意味深长地说:“看来,这小子还没彻底明白商场如战场的道理!”
朵儿公主在梅丫头的陪伴下独守在【仙居宫】。明浩在十分钟前,接到了一通神秘电话后便匆匆离开了,什么都没交代。朵儿越想越不对劲,刚才明浩对自己那态度,跟防贼一般。她立马带着梅丫头出去一打听才知,父王和龙夫人此刻就在【青松院】中谈事情。一种不祥的预感在她心中打转。她顾不得多想,赶紧去了寰太后那儿,但太后也突然称头痛,让她晚点儿再来。这下她彻底慌了神,早上还好好的,自从龙夫人把寰太后叫出去之后,一切都变了!这……
“公主……咱们还是回去吧?”梅丫头扶着她的手似乎也在微微发抖。
朵儿一边往回走,一边忧思着龙夫人和明浩在【青松院】中到底所为何事?
霎时,她立马掐住了自己胡思乱想的心,转头对梅儿道:“我想吃手摇冰淇淋,回去后给我做点儿来!”
梅儿愣了愣:“公……公主,这么冷的天儿您怎么还吃上冰淇淋”
“让你做你就做!废话一大堆干什么?”
一路上,朵儿公主虽竭力让自己看上去很轻松,但她的手一直在抖,她的步子越来越快,越来越乱,似乎一场暴风雨就要在下一刻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