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凌阳天，不会有其他理由，能够瞬间左右一尊大圣的决断。

赤绝很有可能也收到了凌阳天的旨意。

代天伐神。

不过显然赤绝的想法，还是在权衡，并未打算直接对神族出手。

面对凌阳界的天道旨意，实际上最为保守的做法就是两不相帮，作壁上观。

‘麻烦……’

思绪转动间，石岚微微蹙眉，转身踏入了虚空。

从赤绝的反应来看，只怕其余各族的首领以及高层，也收到了凌阳天的传信。

这意味着一个相当棘手的后果，神族除了人族之外，已处孤立无援之境。

这还是各族按兵不动的结果，再恶劣一些，只怕是四面楚歌。

为何凌阳天要灭神？

这是石岚目前最无法理解的困惑，沉思之际，一道电光划过脑海，她勐然停下了脚步，心底有些发凉。

她也曾经掌握过大界的天道印记，清楚其中奥妙，如今凌阳界的天道印记在神王手中，那么凌阳天的一举一动，都不可能瞒得过他，可是他为何没有丝毫反应？

想到这里，石岚神念轻动，自心底呼唤神王，感应神王的所在。

然而无论她如何请求，全部如同石沉大海，神王没有给予半分回应。

她隐约能够感受到神王的气机，神王没有离界，如今没有回应，唯一的解释，就是神王不想见她。

想起上次离开之时，神王的奇怪反应，石岚忽然有了些不祥的预感，但左思右想却寻不到根源。

半神族的昆玉已死，汇集而来的主宰也被神王惊退，照理来说，半神族已经没有了可以威胁神族的力量，神王一念之间就可镇压界内的动乱，使之恢复常态，但他却没有那么做。

神王与凌阳天道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许久之后，石岚也没想出结果，只能将一些想法压入心底，开始赶往下一处。

给她发出邀请的强者，远不止金乌一族，她要去验证一些猜测。

…………

…………

凌阳北域。

临近无垠海畔，盘亘着一座古城，名为‘天麓’。

此城已存世三百余万年，长盛不衰，名义上受神族统辖，实际上一直是魔族的都城。

统领凌阳北域的阴，对于领地内的生灵，并未加以限制，或者说是懒得去管，大多是任其发展，对于魔族也没有过多的过问，彼此相安无事。

天麓古城是一座贸易之都，联通着无垠海内的诸多海族，每日往来的生灵如恒河沙数，无法计量。

此地几乎汇集着凌阳界内的绝大部分珍宝，在此地寻不到的东西，在凌阳其他地域，寻到的概率也就不大了。

愿意与海族互通有无的，也只有魔族，其他几域临近海口的城池，都是由半神族占据。

在他们眼里，整个无垠海，包括海内的诸多海族本就是属于他们的，面对一群摆在自己餐桌上的生灵，他们自然不会放低姿态去交易。

若是有了想要的天材地宝，大多是由巅峰强者入海域之内直接强取，未曾自立之前，他们都是打着神族的旗号，以神族之名收缴，自然没有生灵敢去违逆。

久而久之，无垠海内的大多数海族，都选择了与魔族贸易，因此汇集而来的各路珍宝，也引来了无数势力盘踞，使得天麓古城愈发繁盛。

这里，是石岚的第二站。

她原本最初的计划，还要去拜访几位妖圣，但考虑到金乌一族在妖族之中的地位，她索性放弃了这个想法，直接转道，来拜访魔族的永宁大圣。

此前救下的洛凝，给她留下了些印象，有这一重因素在，哪怕这位魔族大圣不愿意出手，应该也能告知她一些缘由。

刚抵达天麓城百万里之外，石岚的身前就出现了一道天梯，天梯之后连接着一片楼阁殿宇，显然是魔族已经察觉到了她的到来。

石岚踏上天梯，一瞬之后，已然身处一座古殿之内。

殿内还有十余道身影，其中近半是纯血古神，坐于主位的正是北域之主，阴。

陪坐在阴身侧的，是一位青年男子，身材挺拔，一袭束腰紫锦袍，紫金冠束起了满头发丝，眸中好似流淌着神辉，周身都缠绕着清雅贵气。

在青年男子的一旁，还站着一位年约三旬的少妇，额间束着一缕流苏，肌肤如玉，柳眉之下是一双含水秋童，身姿修长窈窕，举手投足之间，带着一抹惊心动魄的惑人风情。

她的身侧笼罩着极为明显的时空法则波动，毫无疑问是一位踏入了十阶的魔道圣者。

在此地见到阴，有些出乎石岚的预料，回过神后，她躬身一礼：“见过前辈。”

“不必多礼。”阴摆了摆手，眸中含着毫无掩饰的赞叹之色。

阳这几年的动作，可以说给神族缓解了很大压力，有了更长的准备时间去应对，不必去急于跟半神族开战。

“未闻朝日神君驾临，仓促之间来不及远迎，还望海涵。”

一旁的青年男子一声朗笑，拱手一礼：“此前蒙神君出手，救我女儿脱困，一直未能当面道谢，我洛永宁在此谢过。”

“大圣言重，不过举手之劳。”石岚云澹风轻的揭过，没有多提。

她不想过多提及此事，以免稍后交谈，有挟恩图报之嫌。

见状，洛永宁没有过多寒暄，开门见山道：“神君突然到访天麓城，所为何事？”

“敢问大圣，可曾收到过凌阳天道的传念。”石岚也没有绕弯子，直截了当的询问道。

洛永宁笑意微敛，颔首道：“此事，我已向阴主禀明。”

“我族主贸易，以和为贵，不会过多参与战争杀伐之中，但其余魔族的想法，我也无法控制。”

说到这里，洛永宁一声轻叹：“当然，若是神王有令，要诛灭半神一族，我等自当遵从，哪怕此举有违天意。”

话外之音，若是没有神王之命，魔族不会蹚这个浑水，这个回答，与金乌一族的反应，没有多少区别，都是见机行事。

石岚看了眼一旁的阴，犹豫之后，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如果将阴拉上战车，牵一发而动全身，等于是她引动了太古神战，是否要直接与神族摊牌，她还需要权衡。

但若是开启第二道龙关之后，实在找不到援手，神族将是她唯一的选择。

半神族绝不能久留，尤其是如今神王状态不对，再拖只怕会出现不可控的巨变。

一切的变局，都是因那一场太古神战而起。

无论付出什么样的代价，石岚都要将那一场打了十万年的神战，掐灭在萌芽之中，如此或许就能撬动古史，改写未来的某些结局。

“这是神族与凌阳天之间的争端，你不必参与其中。”

石岚沉默不语，阴却是开口了，语调平和道：“你年岁尚小，还有极为漫长的寿元，这一场仗，无论胜败，结果都影响不到你，旁观即可。”

“半神族不会放过我，也不会放过人族。”石岚微微摇头，她与半神族之间的恩怨，已经无法化解，从中脱身更是无从谈起。

“若有需要援手的地方，大可直言。”

阴沉吟了片刻，没有多言，望向洛永宁：“我还有事在身，不能久留，若是魄血灵参有了消息，第一时间通知我。”

“阴主放心，我会留意。”洛永宁起身相送。

石岚也不打算久留，离去之前，略感好奇的随口问了一句：“魄血灵参为何物？”

修为到了她这个地步，虚空造物只是寻常手段，只要源力充足，世间的一切天材地宝，都是唾手可得，更何况已经踏入彼岸领域的阴。

整个大宇宙之间诞生的灵物，能够影响到这个级别存在的，已是凤毛麟角。

“魄血灵参分虚实两体，是一类极为罕见的灵药，生长于阳间与黄泉彼岸的缝隙之间，见过的生灵极少，我也只是在古籍中见过。”

洛永宁一声轻叹：“传闻其有起死回生之效，能够聚拢生灵残魂，召回游荡的灵魄，使之还阳，延寿千载，但……终究是传闻。”

世间最纯粹的力量无非就是源力，连源力都救不回来的生灵，就算用灵药，也是于事无补。

“阴前辈要救谁？”石岚疑惑。

“这是阴主的私事，我不便多言。”洛永宁摇了摇头，没有多聊，脸上再度挂起了笑意：

“神君远道而来，不如暂且留下做客，我天麓古城之中还算有些能入眼的小玩意儿。”

“洛凝前年大婚，本想邀神君赏脸赴宴，奈何神君行踪不定，是我儿没这个福分，此次权当补上。”一旁的女子含笑点头，眸光中夹杂着一丝让人看不懂的意味。

听到这里，石岚不免有些讶异：“成婚？”

“女大不中留，凝儿整日跟在那帝北辰左右，我见她如此恨嫁，索性成全了她。”

洛永宁显得有些无奈，但从眼中不难看出，对于这桩婚事他很满意。

帝北辰……

听到这个名字，石岚微微蹙眉，她对于帝北辰的观感，一直不佳。

初见之时，帝北辰就给她留下了狡猾奸诈，贪生惧死的印象，并非良人。

不过对于这桩婚事，她也没有多少意见，吾之砒霜，彼之蜜糖，她与帝北辰相交不深，与洛凝也只是萍水相逢，没有必要对旁人的终身大事指手画脚。

既提起帝北辰，石岚不免想到了瑶，沉吟了片刻后，开口道：“我想请大圣为我寻一件战兵，最好是战矛一类。”

当初天庭一行，她不慎弄碎了瑶的骨矛，当时她答应过瑶，要给她换件兵器，然而回凌阳后诸事缠身，一直没有时间兑现。

既然到了天麓古城这么一处地界，趁此解决，也算是了结了一桩心事。

“好说，举手之劳。”

闻言，洛永宁眸光微亮，满口应下，他不怕石岚开口，就怕石岚什么都不要，这个人情不还，始终是块心病，拖到日后说不定更加麻烦。

…………

…………

幽深的廊檐下，石岚缓步跟在洛凝的母亲身后，向着殿后的庭院行去，顺道去见见洛凝。

洛凝的母亲，名叫雪卿，在魔族之中同样是成名已久的圣者，号‘醉尘’。

双亲都是圣者，洛凝在魔族之中的地位，自不必提。

蓦然间，前方领路的雪卿停下了脚步，发丝随着微风扬起，拂过石岚的面颊，带来了一丝透骨的暖香。

石岚神色微变，后撤了两步，眉心一阵轻跳，心下略微发寒。

方才一瞬间，她的身体居然产生了反应，道心受到了动摇，不受控制的涌出了一丝欲念。

“何意？”

平复了心中的波澜后，石岚凝神开口，方才绝不可能是雪卿无意为之，否则她不至于到此刻才发现异常。

“恕妾身失礼，只因神君的一身气血，实在太过引人注目。”

雪卿回过身，嘴角微勾，舔了舔水润的唇瓣，视线之灼热足以焚身销骨：“我观神君元阴未散，神完气足，难免心神摇曳。”

“以神君的修为，一直守身未免太过可惜……”

言语间，雪卿靠近了些，先前那一抹透骨的暖香愈发炽烈：“若是体味到其中极乐，想来神君的修为亦能更进一步……”

“请道友自重。”

石岚又退了两步，面色冷凝，脑海内却是警钟骤响，头皮有些发麻，心跳罕见的有了一丝失衡，她没料到雪卿会对她有非分之想。

更为可怕的是，她刚刚居然有了一丝动摇。

“也罢……”

在石岚愈发紧张之际，雪卿却没有过多纠缠，一声轻叹后，起身拉开了距离，神色中满是遗憾：

“洛凝就在院后，妾身还有些事务要处理，就先行告退了。”

不等石岚松口气，雪卿忽然间又贴至跟前，俯身在她耳畔，一声轻语：

“若是神君改变了主意，可随时传讯于我，妾身……随时都在。”

炽热的吐息好似一记软鞭，滑进了石岚心底，泛起一丝酥痒，抽丝剥茧般带走了她的余力。

等她回过神时，眼前已是空无一人。

此地不宜久留……

这是石岚的第一反应，这是她第一次体会到，何为勾魂摄魄。

雪卿的意图很明显，甚至是毫无遮掩，就是图谋她的肉身。

但正是这种肆无忌惮的做法，让石岚有些手足失措，因为雪卿没有恶意。

沉默了片刻，石岚稳固了动摇的道心，将有些湿润的掌心擦干，方才踏入了庭院之内。

庭院之中，布满了盛开着的雪魔兰，如一层银霜，添了三分冷意。

一副灵髓凋琢而成的桌椅，摆放于庭院正中，数载不见的洛凝，坐于桌旁，帝北辰赫然站在不远处。

“前辈？！”

见石岚突然到访，洛凝满是惊喜，连忙起身相迎，视线在石岚的手腕处流转后，眼中不由闪过一丝失落。

一旁的帝北辰则是神情有些精彩，犹豫了片刻，他微微躬身，执晚辈礼，打了声招呼：

“帝北辰……见过神君。”

踏入十阶，与以往全然不同，已经不属于同辈人，再直呼其名，便属于失礼了。

石岚颔首应下，道了声恭喜后，问起了洛凝的近况。

“被前辈所救后，我便回了天麓城，与北辰成了亲。”

洛凝微微低头，轻抚小腹，眼底是化不开的柔色：“如今我已有了身孕，近年来北辰都在天麓城照顾我，寸步不离。”

这么快？

闻言，石岚眼中闪过一丝异色，下意识打量了一眼帝北辰。

成道之后，孕育子嗣不是件易事，不过数载不见，洛凝这么快就有了身孕，帝北辰只怕是下了些狠力气的。

收回视线，石岚才注意到一旁的桌桉之上，摆放着一只玉盏，盛着半碗琥珀色的灵液。

看着玉盏中盛放的灵液，石岚微不可查的皱了皱眉，她从玉盏之中嗅到了神血的气息，但却有一丝驳杂，很明显是源自半神。

这一盏补药，蕴含的能量极为惊人，少说容纳了半神族数万族人的精血。

洛凝有孕在身，补充元气实属正常，但以神血进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