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陛下。”丢失多年的先帝嫡公主被找到了,墨羽还是知道,并没有什么惊讶的站起身,待看到床上躺着的人,他却忍不住惊讶了一下。
孩子丢失再找回是很难认定为血亲的,这张脸与威严的帝王有八分相似,任谁看了都不会说她不是真正的公主殿下。
匆匆一瞥之后,墨羽收回视线,没再打量,床上的人的样子似乎命不久矣,想来那些御医会跪着,便是因为公主的病很棘手。
墨羽心里稍微有了一点底,走上前蹲下身把落星的手从锦被中拿出,将她的广袖往上卷了一点点,在纤细冰白的手腕上搭上一块手帕,这才将自己的手搭到她的脉搏上。
随着时间的流逝,墨羽的脸色也一寸一寸的苍白下去。
床上躺着的人,从哪一个方面看,他都无法和祭渊联系在一起,可他诊了三个月的脉不会出错。
此刻他才知道,这一年时间里,她没有奇遇,也没有解毒,只留下一副残破身躯,和随时会断的气息。
这一刻他才知道,她的身份是那样的尊贵,甚至她可能一直就知道自己的身份,却甘愿做帝王手中的利刃,平定四方,安定朝堂。
可他不知道的是,她当初为什么在即将满三个月之期的时候离开,是帝王的命令,还是她自己的主意。
如果是帝王的命令,她的身体情况不对,为什么不先杀了自己再离开执行命令?
她又为什么说给自己下了毒,却每个月给他的解药都是极其难以分辨药性且极其珍贵的调理身体的药。
她看着似乎什么都没做,可自己境地的改变,又确确实实与她有关。
一直疏远的关系,在理着这些细节之时,陡然发现,他从未真正认识面前的人。
她似乎对自己与对别人,有着很大的不同。
墨羽来不及多想,在一边等得不耐烦的穆璟怀出声询问道:“如何把那么久的脉,公主身上的毒,你有没有把握解?”
墨羽收回手,暗澹无光的眼眸藏在细碎的刘海下,他转过身,趴伏地跪着,“回陛下的话,公主身体……千疮百孔,只怕是仙丹灵药,才能救治。”
仙丹灵药,皆是虚妄,与无药可医一个意思。
穆璟怀自然不会听不出来,身体跌坐在地上,整个人的精气神彷佛都被人抽走了一般,几个内侍赶忙上前去扶。
穆璟怀渐渐认命,推开那些内侍,深吸一口气,在此刻恢复了冷静,“公主还有多少时间?”
颜星文韬武略,样样出众,身体向来都好,能杀死她的,确实只有她自己,她自己选择了这条路,他已然无法干涉,只好在她最后的时光顺着她的意了。
“好好调理,最多还能坚持两个月。”墨羽说出这几个字,没比穆璟怀轻松多少。
“既如此,这段时间墨夫子住在宫里照顾公主吧。”
穆璟怀对墨羽是有芥蒂的,南越奇毒不管是谁下的,都是出自南越皇室,可目前只有墨羽能够照顾颜星的身体,他不愿意也不行。
墨羽领了命令,落星一直躺在御书房也不合礼制,穆璟怀让人给落星移了宫,此刻的他已经恢复了往日的威严,任谁都看不出他方才曾为一人而方寸大乱。
墨羽随行,看到帝王恢复镇定,也不得不道一句不愧是一母同胞,都是惯会伪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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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次落星昏睡了三日,醒来的时候,殿内一室安静,她感觉被子一端被压住,转了一下头,便见趴在床边,胡子拉碴,眼窝凹陷,眼底青黑的墨羽。
看样子自己昏睡的时候,他一直在照顾自己。
落星并不觉得别人看不出她是祭渊,把了她脉的墨羽会看不出来,所以看了一眼之后立即收回了视线,手撑着床坐起身,而后绕开墨羽从床上下来。
墨羽大概是太累了,这些动静都没有让他醒来。
落星穿上衣服走到桌边,给自己倒了一杯水,看到桌上有温着的糕点,她拿着吃了一些。
吃了两块便吃不下了,落星晃着茶杯,撑着下巴看着灯影摇曳的墙角发呆。
静坐小半个时辰,床边趴着的人此时有了动静,约莫是趴得有些久,他转动着僵硬的脖子轻哼了两声。
目光定睛往床头看去,看到床上空空如也,他蹭的一下站了起来,扭头在房间里找人,而后就看到坐在暖黄烛影下,气息平和的落星。
落星看着墙角的目光移动到墨羽身上,又很快挪开,继续发呆。
墨羽抿了抿唇,在原地站了好一会,才走到落星对面坐下,打破沉静,“祭大人躺着的时候宛若气息即将断绝,醒来时却又镇定自若,看不出任何异样,如此善于伪装,真是令人惊叹。”这让他不由猜测,当初她还在都城的时候,是不是身体情况就很差,被她完美的伪装过去。
“请叫我殿下。”落星的声音很轻,轻得如同一团风。
墨羽还以为她会否认,结果没有,脸色中满是惊讶,转念一想祭渊做事本就常人难以理解,他更是完全看不透,也就释怀了。
“从殿下离开都城的那一日起,下官心中就有一团疑惑一直困扰着下官,不知殿下可否为下官答疑解惑?”
“十几年前在嘉兴城的客栈里,墨倾救我一命,才让我能继续帮助皇兄,保护皇兄,你作为她唯一的弟子,我自然不会动你,我祭渊虽然杀人如麻,却也不是恩将仇报之人。”
这番解释合乎道理,贴和实际,让墨羽心头疑惑解开的同时,由心生出一股自嘲来。
你以为得到不一样的对待,其中有关情爱,却实际上,不过是报答他人的救命之恩而已。
因为师傅对祭渊有救命之恩,自己才能在说破祭渊秘密的那一刻,被对方用假毒药控制起来,才能苟活至今。
墨羽抿了抿唇,垂下眸子收起了自作多情,脸色恢复了一惯的平静,“殿下夜深了,您该休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