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已经深了。
新城雪乃站在总部的大门前,不知道犬神夜这么晚叫她来是为了什么。
估计是有紧急事态吧,她在心里想道。
推开总部的大门,厚实的木门虽然陈旧,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总部里就像新城雪乃熟悉的一样,没有一个人还在这么晚的时间留在这里,照亮走廊的,只有天花板上一盏小小的节能灯泡。
新城雪乃熟练地走向二楼,这条路她已经走了不知道多少次了。尽管她看起来娇小可人,但在霓虹这片土地上,也算是渡过了相当长的一段岁月了。
回想起不知道多久前,犬神夜找到隐居在北海道的深山中的她,邀请她一起加入MCA的霓虹分部的时候,那段场景还是能够清晰地浮现在眼前。
在霓虹的妖魔最为横行的平安时代,尽管霓虹存在着阴阳师这样的驱魔者群体,但是蜂拥而至的恶魔,却让这个阶层几乎被屠戮殆尽。就在这个时候,一方的大妖犬神夜站了出来。身为在霓虹本土诞生的恶魔,他却并不讨厌人类,反而是喜爱着与他一同生活着的人们,为了保护这些无辜的民众,他联合各地无害的恶魔,建立起了霓虹MCA的雏形。
当时的情景让新城雪乃至今印象深刻,犬神夜穿越了山间的暴风雪,在她的隐居之处找到了她,并诚恳地邀请他一起保护霓虹的民众。
当时的新城雪乃虽然不是很想插手这件事,但是她的内心却被这个完全不顾恶魔和人类身份的男人所吸引。他的眼神里显然没有在意新城雪乃身为雪女的身份,而是把她当作可以依靠的同伴来对待。这样的待遇,是新城雪乃一直没有遇到过的,也是一直期待着的。
所以,新城雪乃答应了犬神夜,会照顾好北海道这一片地区的民众,也算是变相地加入了他的组织吧。而新城雪乃开始在霓虹分部活跃起来,来到本州附近,乃至到圣库罗斯去留学,都是最近才发生的事情。
老旧的楼梯没有像总部的大门一样坚挺,伴随着新城雪乃上楼的步伐,发出了有些渗人的吱呀声。
自己为什么会开始回想这些事情?新城雪乃自己也想不明白,她只知道在多年之后再次与犬神夜见面的时候,她感觉眼前这个男人的身上,似乎缺少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他的眼神一如当年那么的温柔,可是他的眼睛里,有些东西却再也看不到了。而且,还有一些事情,也让新城雪乃有所顾虑。
想到这里,新城雪乃的眼神不由得黯淡了下来。昔日的那个自己值得信任,值得托付的男人,在多年之后却丢失了她最为看重的东西,这件事不管是谁,都会忍不住耿耿于怀的吧。
想法毕竟只是想法,现阶段,新城雪乃还没有想把它透露出来的意思。她举起纤纤玉手,叩响了犬神夜办公室的房门。
“请进。”
房间里迅速传出了房主的声音,看来这一刻,他已经等候多时了吧。
新城雪乃推开了房门,一时间,却有些不适应房间里的昏暗。
“为什么不多开几盏灯?”
相当宽敞的办公室里,却只有书桌上一盏小小的台灯,提供着照明,房间里的其他地方,都被黑暗笼罩着。
“哎呀哎呀,年纪大了,太亮的光线还是不太喜欢啊……”
“犬神先生不必这么说,您还正值壮年,还能大有所为呢。”
“雪乃酱真是贴心啊,搞得我都不好意思了。”犬神夜像是一个青涩的少年一样低下了头,不过新城雪乃知道这是犬神夜在搞怪,也就没有管他。
“那么,犬神先生,您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哎呀雪乃酱,对我不需要用敬语的,从等级上来说,我们应该是平级才对,这样的称呼让我有些不自然啊。”
“这是我的习惯。”
“咳,咳。算了,我们说正事吧。”犬神夜似乎有些尴尬地用咳嗽掩饰了一下,“雪乃酱觉得,MCA派来的调查团怎么样?”
“怎么样?”雪乃的心里有些困惑,“挺安分的吧,看起来也挺单纯的。”
“不过我得到线报说,MCA本部已经把魔兽和我们霓虹分部联系在一起了。”
“怎么会这样,魔兽这种东西,在霓虹也是第一次见啊!”
“话是这么说,不过现在这个调查团,估计就是来确认这件事情的吧。”
犬神夜没有露出往常的一副轻松的模样,而是有些凝重。
“只因为我们是恶魔的关系吗……”
犬神夜的这句话,在常人的耳朵里,估计是很普通的一句话吧,甚至还有些可怜的成分,但是到了新城雪乃的耳朵里,它所代表的意义就完全不同了。
“犬神先生,你怎么会说这种话?”
“嗯?”新城雪乃的话,一时间让犬神夜有些没有反应过来。
“恶魔和人类什么的,以前的犬神先生,会在意这种事情吗?!”新城雪乃猛地一拍桌子,颇有些气势汹汹的滋味。
“雪乃酱,你冷静一点啊……”
看着眼前这个满头大汗的犬神夜,新城雪乃终于下定了决心,问出了一直埋藏在他心底的一个疑问。
“那天在海滩上被我冻住的魔兽,最后去了哪里?”
“问这个干嘛啊,当然是交给后勤部队处理掉了啊。”犬神夜似乎是松了一口气,露出了温和的笑容。
“这种尸体应该直接处理掉的吧,为什么要使用仓库?”
“咦?雪乃酱居然还去查了仓库的使用记录?这不是你职权里的事情吧。”犬神夜脸上的笑意稍稍收敛了一些,但还是透露出了几分诡异的气息。
“除了之前的魔兽,最近五年里交战过的恶魔们的尸体,它们的去向也都很奇怪,我希望你能给我一个解释,犬神夜。”
新城雪乃开始暗暗地觉得,MCA总部的担心,有可能是真的了。她眼前的这个男人,可能真的和最近发生的事情,有所关联。
“呐,雪乃酱。”犬神夜似乎没有打算回答新城雪乃的问题,而是自顾自地说了起来。“如果我想做一些能够改变这个霓虹的事情,你会帮助我吗?”
“我……”新城雪乃犹豫了一下。
“这样啊,我明白了。”犬神夜叹了一口气,眼睛里透露出了一股哀伤的神色。
就在这个时候,泰山一般沉重的压迫感袭击了新城雪乃,让她几乎喘不上气来。
如此强大的杀气,让新城雪乃完全顾不上思考,完全依靠本能,她运起魔力,用冰块构建起了一道屏障,来保护身上的要害。
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一把闪着寒光的刀,凝这血色的冰霜,深深地没入了新城雪乃的左胸。
“犬神,先生……”
新城雪乃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的犬神夜,一股浓雾开始笼罩在她的视野里。
“对不起了雪乃酱,虽然今天找你来不是为了这个,不过这也算是稍稍提前了一点吧。”犬神夜虽然脸上露出了怜悯的神色,但是他的眼睛里,却没有一丝的犹豫。
“安心地睡下吧。这个世界太险恶了,在黄泉里就不需要被这些烦恼了。”
世界终于被黑暗淹没了,新城雪乃最后伸出手,想要在空中抓住什么。
“为什么……”
伴随着如同耳语一般的呢喃,少女的身躯终于躺在地板上,再也不能动弹了。
“青山。”
“我在,犬神先生。”
办公室的黑暗里面,走出了一个人影。
“剩下的就交给你了。”
“明白,犬神先生。”
犬神夜站起身,毫不迟疑地离开了房间,他的视线,甚至都没有在新城雪乃的身上停留一刻。
“一切都开始了,唐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