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一百”之后,尽欢还顺路去了沪江第一食品商店。
还隔着食品商店大老远,她就闻到了食物的香甜味道。
物资匮乏的年代,食品商店的诱惑力,对人来说是无限大的。
大人们都忍不住馋意,就别说孩子们了,食品商店绝对是孩子们向往的天堂。
快被馋哭的孩子,从门口经过的时候,总是拖拖拉拉不肯走,为了一口零食也是拼了。
不过天堂与地狱,往往只有一线之隔。
小孩子挨揍流的眼泪,跟馋出来的口水,会一样淌得哗啦啦的。
不过好在沪江的家长,绝大部分都属于动口不动手的类型,受不了软磨硬泡,也会掏出毛票给孩子们买个糕团。
食品商店的食物,摆的是琳琅满目,点心糖果之类的零食,也是中西俱全。
中式点心跟姑苏一带的差不多,条头糕、方糕、叶榭软糕、绿豆糕、赤豆糕、海棠糕……
西式点心有奶油蛋糕、拿破仑、杏仁排、银丝卷、惯奶油……
糖果就更不用说了,除了以“七颗营养相当于一杯牛奶”的大白兔奶糖,那种蓝白蜡纸包装的花生牛轧糖,也摆在极醒目的位置。
粽子糖、梨膏糖和牛皮糖,和巧克力堂而皇之挤在一起,看起来还挺有和谐。
糕点不管是西式还是中式,用军用票和全国粮票,倒是能限量购买一些。
但糖果必须要本地的副食品糖票才行,沪江好像一直有意识地,在防止这些高级糖果外流。
蜜饯和炒货,没有相应的副食品票,也是不卖的。
尽欢其实还挺喜欢吃沪江产的糖渍橄榄和奶油话梅,可惜人家没票不卖,她也能作罢。
最后她用粮票,买了一盒水果蛋糕,一盒奶油蛋糕,一小盒心形小蛋糕。
还称了十几斤饼干,甜的叫杏元饼干,咸的长得有点像苏打饼。
蛋糕和饼干其实尽欢也不怎么爱吃,主要是为了储备应急的食物,跟方便面也差不多了。
接下来尽欢的行程,几乎去的都是那种离城市很偏远的农场。
到了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总不能每回都啃水果充饥吧?
至于生活烤肉这种荒野求生模式,那真的是没办法下,才会用的办法。
收拾烤好一只鸡或者兔子的功夫,估计都能在歇脚的位置和目的地之间,跑两个来回了。
在外奔波风餐露宿,并不是想象中踏青野炊那么简单。
只身在外的人,还是要现实点清醒点,不然分分钟就被虐得哭着学会做人。
尽欢拎着两大包饼干蛋糕,穿进了一条小弄堂里面,把所有东西放进了空间之后,只留一小盒心形小蛋糕在手上,她又穿到了甬城路后面的居民区。
尽欢四处打量这个地方,试图找出跟回忆重叠的地方。
她走走停停东张西望的神态,被一个在水龙头边洗衣服的老太太给拦住了。
“小姑娘,你站这里好半天了,准备做啥呢?”
“我来找人的,”尽欢问老太太:“请问您知道金时凯金裁缝住在哪里吗?”
老太太摇了摇头,“姓金的裁缝?没听过!这片儿就没有姓金的裁缝啊!”
“金师傅绰号叫‘金剪刀’,年龄有四十多,早年间是定做旗袍的!”尽欢急切地描述道。
老太太把拧干衣服抖了抖,“小姑娘,你大概是找错地方了,这片弄堂住了快六十年了,真没听说你说的这个金裁缝!”
“劳烦您老再好好想想,听说金师傅有个独门秘诀,裁料子都是一刀剪裁成型从不卡顿!”尽欢语气恳切。
老太太笃定地说道:“那应该是找错地方了,我娘家婆家都是这片的,在这里住了一辈子,要是真有技术那么好的裁缝,我不会不晓得啦!”
“那可能是家里人给的地址错了!”尽欢强颜笑着说道。
老太太压低声音,“小囡囡是想做旗袍?我认识很多老裁缝,旗袍做得老好老好,嘴巴也严实,绝不会让别人知道你做了啥衣服!”
“不用了阿婆,我不是想做旗袍,我找金师傅是为了寻亲,既然找不到就算了,这盒小蛋糕送给您,谢谢您帮忙费心了!”尽欢把小蛋糕盒子塞到老太太手里。
老太太不好意思地推辞,“这怎么好意思,就说两句话,不值当你的感谢!”
“一盒小蛋糕又不值钱,只能甜甜嘴,您就收下吧,我走了再见啊!”尽欢干脆利落地转身就走。
等她走出了大门口,还听见老太太在念叨,“现在的小姑娘,不晓得柴米油盐贵哟,就问两句话,这一盒蛋糕说送人就送人!”
尽欢现在整个人的状态恍恍惚惚的,脚下的步子也有些晃悠踉跄。
上辈子教她做海派旗袍的金师傅,明明就跟她说过,他在这条弄堂里住了一辈子。
改革开放的时候,老房子被拆迁,开发完成之后,他老人家也返迁回来,他舍不得住了一辈子的地方,更舍不得离开老街坊老邻居。
可刚刚却被告知,这里根本她师傅,甚至连听都没听说过。
她也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了,锦城军区也根本没有她外公这号人,就更别提她现在只要五岁的妈了。
养育她爸长大的孤儿院,她也曾打电话去打听过,也没有符合她爸特征的小孩。
尽欢其实知道,不管穿越也好,重生也罢,现在她过的已经是一段崭新的人生,跟所有的前尘往事,已经没有任何关联了。
道理她明白,但却不能克制住心里难过的情绪。
她有一种“我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的愧疚感,仿佛是她的穿越,剥夺了所有上辈子与她相关的人的人生。
尽欢浑浑噩噩地走出甬城路,无精打采地往淮海南路走去。
走到一半才发现没换装,尽欢忙躲进僻静的小巷子里,进空间易容换装。
木器厂的采购,最起码的得是个男的,大宗货采购还得是个中年干部,看起来才像那么回事儿。
涂黑皮肤,添了胡渣和皱纹,再戴上一副厚重的黑框眼镜,穿上半新不旧的中山装,活脱脱一个四处奔波,收拾不利索的中年采购干部形象。
淮国旧仍旧在排队中,尽欢等到快五点的时候,才跟着最后一批顾客进了大门。
在钟表柜台和照相机柜台看了一会儿热闹,还在卖旧衣服的地方,买了两件苏式军大衣。
军大衣款式老旧,但面子布料厚实,里面的棉花也柔软,并没有结块板硬的迹象。
虽然大衣表面有些雨水渍,但不是穿过的旧货,应该是积压在仓库里,不小心被打湿了而已。
60块钱一件不要布票棉花票,也是很值得的。
在商店里转悠到五点半,尽欢才到了后面的红木家具的摆放区域。
尽欢先点了一套雕花拔步床、一套客厅中堂用的几案桌椅,后来又点了两个斗柜衣橱,一套妆奁柜子。
点着点着,就停不下来,早上这些小妖精种草种得太成功,现在拔草剁手完全就不能手软。
营业员听到尽欢要这么多家具,脸色有些忐忑,“同志,你买这么多家具是自己用吗?”
“现在谁敢用这些旧家具啊?我是木器厂的采购,我们省的国宾馆委托我们木器厂做一批家具,但现在伐木场的产量跟不上,国宾馆的时间又追的紧,我这买旧家具回去改造,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