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知宜和陆韶沿梨花江上另一条支流而上，纵马驱驰约两三个时辰，在遥遥望见灯火之际停下。

将马拴在树上，两人步行悄悄靠近。

月夜偏明，无需灯烛也能看清脚下。两人敛息穿行在密林间，无声无息，矫健敏捷，像夜间出来狩猎的黑豹。

“咔嚓。”踩在枯枝枯叶上的脚步声靠近，两人交谈的声音越来越近。

“刚才好像看见这边跑过去个黑影，就是这一片。”

“没有啊，你看错了吧。”

橘红的火光摇摇晃晃，压过月色，把百步之内的林地提亮几个度。

郭知宜正藏身在据他们不到十步远的矮丛中，眼中能清晰地映出摇曳的火光。他们只需要转身、低头，就能发现他们身侧的树丛中蛰伏着一个人。

一步，两步……越来越近。

郭知宜摒住呼吸，压低身子，半伏在地上

他们的相对距离只有几步之遥，巡逻的人把火把拿低一点，就可以透过交错丛生的枝茎看见郭知宜，同样，郭知宜全神贯注等着他们再近一步，就能瞬发制人。

“咕咕——”不知名的鸟扑棱着翅膀飞过，林间漏下的月光扭曲了一瞬。

郭知宜蹬地而起，一手捂住那人的嘴，另一手持刀刺透胸膛，尔后稳稳接住了掉落的火把。

明灭的火光，照亮郭知宜脸上的鲜血，使她的神情透出动物般无情感的冷漠。

她微微偏头，视线落在陆韶身上，他点点头，怀中另一个巡逻的人大睁着眼无力倒下。

不待她说，陆韶已动手在两人身上摸索一番，找出两块铁制的铭牌，“正面是他们的名字，反面是篆体的乌云顶三个字。”

郭知宜略略看了一眼，道：“我们前面的这座山不就是乌云顶？”

“对，山上有一伙人数颇众的匪寇，山寨也叫乌云顶，看来这就是寨中的山贼了。”

“嗯。”郭知宜将滴着血的刀收起来，看了眼手中的火把，“陆韶，动作要快。”

郭知宜眸光一暗，手一抬，抛出火把，地上的干叶迅速燃烧起来。

陆韶立即明白了她的意思，扒下一具尸体身上的衣服，反手丢出火把，和郭知宜一道隐匿进黑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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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边的林子里怎么着火了？”

山寨里的人居高临下，很快发现了下面山林中的熊熊火光。

“巡逻的人呢？回来了吗？”他抓过一个人，厉声道。

“没、没有。”

这个小头领反应奇快，立刻推开身边的人，走路带风：“你去叫醒所有兄弟，你去通知老大，其他人马上带着家伙跟老子出去。”

仿佛警号吹响，人群骚动，喧声渐起，方才还平静的夜中山寨顿时被山下的火焰搅得沸腾了起来。

不少山贼边骂边衣冠不整地爬起来，抓起刀枪就往外冲。

郭知宜和陆韶此时已潜行至山寨后方，躲在一处枝叶茂密的高地上俯视下面的灯火。

事发突然，山贼们没有指挥，走过来跑过去，在寨中乱成一团。直至某个更大的头领出现，才像是撒疯的山羊收起乱跳的蹄子，规规矩矩地跟在头羊屁股后面。

郭知宜不错眼珠地观察着，下方混乱的人流在她眼中慢慢简化成水流，由一开始的泻地乱淌到现在汇成参差交错的小溪，再慢慢地交融成为更有序可循的小河。

水流由高流到低，在平面上弯曲，盘错，再从寨口的闸门奔出。

郭知宜在等，等一个不正常的涡流出现。

陆韶不发一言，将自己的存在降至最低，融于黑暗，化身四面八方包围的盾，守在她身侧。

终于，在山贼倾巢而动的时候，有一个角落引起了郭知宜的注意。

西北方向，黑灯瞎火。

绝大多数人都往外走的时候，却有不少人趁着混乱悄悄藏到这一个角落里。

郭知宜向陆韶示意，陆韶点点头悄悄跟了过去。

郭知宜盯着换上山贼衣服的陆韶混进人群，走向西北角落，脑海中的弦即刻绷至最紧。

她神情冷肃，取下背了一路的弓，抽出箭矢搭在上面，拉至半月，眸光死死凝在箭头上。

这支致命的箭，随时准备射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