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卷

第一百零九章 门还是钥匙（二）

失去薄纱这最后一层保障之后的石球似乎已经恢复了本貌，看起来没有任何危险的石球变得光滑如镜面，就像是被打磨得锃亮的晶石，浑然天成似有一层朦胧在表面，映照出陈之归的面庞。

他来到石台上，没有如之前小心翼翼躬身观察，而是不疾不徐地踏着步子围绕石球行走，负手在后，看上去很是自如，只是下面有人有些忍不住了：“道友快些吧，我们已经在这里停留太久，也没有与外界重新建立联系。”

陈之归侧头看他，东方玄并没有往下说了，但陈之归还是明白，他在担忧，担忧可能会出什么意外，本来按照先前的那场约定大家应该每过三天派人走湖心通道回到外界一次，带回去收获与信息。

但现在自然是没这个工夫咯，人该死的死伤的伤，真要离开，也得一起走，要不然谁知道能不能安然到达那湖心通道，说不准就发生一些意外。尽管对于这些心知肚明，陈之归也的确要动手了，但他还是嘴边不留情：“我以为没人还遵守约定，果然还是东方道友有操守。”

“你！”

话不投机半句多，陈之归伸出左手，悬停在石球上方并且不断散发银色光辉，有心人仔细观察下，能看见那银色光辉之内似乎夹杂有金色的灵光，这是他运用星辰力的同时也使用龙力法门，所以在几人眼里，都认为这就是他的底气。

陈之归这一手对于力量的掌握跟本质性的强大都震慑住了所有人，但这显然不足以让人觉得畏惧，但大家因为有了前车之鉴，觉心那淡淡金光跟他如今这一手金银夹杂的光掌何其相似，于是也就理所应当认为他这就是孤身来此的底气所在。

觉心根本看不出星辰力跟龙力，只是隐隐觉得这并非是纯粹的灵力，但她自然不会在这个时候深究，而是将这力量在脑海中不断跟自己那太一金光完全发挥时的状态相接近，到了那个地步这种力量或许就会显现其真正恐怖的地方。

仅仅想象，她竟也有冷汗浮现。

只是片刻，陈之归的手掌已经极其贴近那石球表面，光掌浓缩了强大力量，就算是他的肉身也无法一直处于这种高强度的负荷状态下，不过效果已经达到了，这下子他的身份就算是坐实了，这是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是他利用敌人心理一步一步引导的过程，现在已经没有人会怀疑他暗卫的身份，也不会再随便试探他的底细。

但这更是一次冒险。

从开始到现在，都是如此，陈之归知道现在自己还不能掉以轻心，尽管在他的判断中，石球不存在任何风险，但意外要是能被规避就不是意外了，所以，他随时都做好保护自己的准备，体内的力量开始躁动了，但始终是有序的，不紊乱地在体内运行，形成一个自洽的周天，并且开始吸纳外部灵力归于自身。

他的体表浮现一层银色铠甲，这又与黑雾之前覆盖黑面人全身的时候十分相似，难免让人想入非非，不过他们只是认为陈之归在特意如此，毕竟他跟黑面人之

前就有不对付的迹象，如今也不足为奇了。

但这的确只是陈之归自然而然的操作，或许有些东西本就是殊途同归，对于力量的运用有时候不是越繁复越好的，简单的手法也能操纵最强大的力量，整个人都如被光芒包裹，远远看上去像是一轮圆月。

他还在不断吸收灵力，周围的灵力似乎都被吸收殆尽，但又快速从其他地方弥补过来，整个石台成为灵力漩涡中心，这般异象彻底打消了几人对他的猜疑，并且在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都十分忌惮他这手段。

不知过了多久，光芒猛然收敛！

石台依然是那方石台，黑衣剑士静静站在上边，在他掌心有一颗明珠，石台之上飞灰一捧，“看来就是这东西了。”陈之归如是说道，云淡风轻地揉捏这颗触感清凉的明珠。

“可有什么收获？”

陈之归看向那带着黑面具的家伙，到现在也不确定他到底是一个人，还是八个人，但至少从表面上看来是一个个体，他的声音有些低沉，像是从喉咙里爬出来的虫群在悲鸣。

洞穴之内并不阴暗，在四周都有各色法宝之光照明，这是奇蛮族的手笔，不过这些许光与他掌中这颗明珠相比，如同米粒与皓月，一拳大小的明珠被陈之归勉强握住，他能感受到这颗珠子的指引，似乎有神秘的气机与之相连。

陈之归没有回应任何人的呼喊，只是缓缓仰头看向头顶，他站在石台上，单手举着明珠望向最上方，光芒洒在他的脸庞上，竟然让他显得有些神圣。

明明他衣袖上还有未去的血污，但大家心中都有此感想。

所有人顺着他的目光向上看去，那是彻底的黑暗，之前还没有这种感觉，似乎是从这颗明珠出现的瞬间开始，那里变了......变得似乎这世间一切黑暗都不足以与之相比了，在黑暗的背后似乎有秘密等待揭开。

这一切的一切都让人没有再发出任何声音，等到大家发觉这异常的时候，他们发现，石台上的人已经消失了，一颗石球仍然完好无损地悬浮在原处，这让所有人惊掉了下巴。

下意识地揉了揉眼睛，距离石台最近的三人都傻了眼，面面相觑，但没有人知道陈之归是如何消失的。

......

陈之归慢慢苏醒过来，他处在一片奇异景色内，周围是燃烧的树，奔跑的河流，长声吟诵的大地，神秘的吟诵声似乎引导着所有人找到自己心中最纯净的地方。他的意识追随那模糊不清但却清晰听见的神秘吟诵声而去，在心底盘桓久久，终于，一声剑鸣刺破了美丽的图画。

大地寂静一片，焦黑的巨树随处可见，干涸的河道是虚幻的，停留在半空中像是一道流光永远静止，陈之归挣扎着身体从那些紫色的藤蔓上坐起，将缠绕住他一角衣袖的紫色藤蔓震碎，所有的藤蔓就在一瞬间缩进龟裂的大地深处。

之前的幻觉跟现在的所见似乎在某一个层面出现了重合，陈之归心中没有迷惘，他仍然知道自己是为何来到此地，他手握明珠之时，感受到自己的意识

飘远，似乎要冲进那一团漆黑内，好在关键时候他将自己控制住了，所以他来到了这里。

“这就是赤雷的洞府吗？还是说，投身黑暗才是正确的选择？”

陈之归觉得，这应该是赤雷真君留下的考验，应该要按照他的个人经历做出判断，但自己在那时候根本没有想到这些，而是按照自己的内心做出了选择，看来自己应该还算是好人，尽管不愿意回想，但他还是窥探到黑暗的一角，那里绝对不是好地方，邪恶的气息是让他清醒过来的药剂。

赤雷真君虽然行事怪癖，至少在世人眼里如此，但他也只是专心做自己的事情而已，除了炼宝所需，他很少出现在世上，如果遇到，他也会惩治作乱者，尽管如此，他的名声其实算不上好，或许是因为他太特别了。

甚至有人想要将他打成邪魔外道，在当时，修行的主流还未奠定，各种流派都有自己的去处，但那时候以灵力修持自身已经占据极大优势，将其他流派融合兼并几乎已经是可以预见的，但有赤雷真君在，炼制法宝的“炼道师”这一支应运而生的流派就不会彻底消失。

可惜，赤雷真君终究还是飞升了，在他之后，再也没有人能够走上那条已经断绝的路，甚至没有人知道该如何修行了，只有炼制法宝的基础法门流传于世间，或许这也是某种意义上的胜利，能够在主流修行界留下痕迹，这大概能让当初开辟炼道这一流派的先驱者感到欣慰吧，赤雷真君不是纯粹的炼道师，相反，在最初他是主流修行界的天骄之辈，只是他最后走上了“歪门邪道”，专修的雷法成为他炼法宝的手段，遍寻古早的炼道之法，只是他究竟有没有成功找到完整的法门就无人得知了。

后世大家还是给了他一个人族大能的名号，至今也有人记得，算得上是流芳万古，只是对于善恶之分，正道与邪道这个划分，始终没能统一，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看法，当然也不乏跟风逐流之辈。

陈之归觉得，赤雷真君是个傻子，如果是他有那样的实力，就该让那些人闭嘴，喜欢炼宝也不是不行，完全可以走主流的路子，开宗立派，让人专门为他搜集天下宝物，到时候还不是想炼什么宝物就炼什么宝物，但他至少是个好人，要是自己被人说成邪魔，那估计要掉几颗脑袋好叫世间安静一段日子，按照记载，赤雷当时的实力已经站在人族顶尖几人的程度，就算是现在的五大霸主势力之主，那些老怪有一个算一个都不是他的对手。

这样想来，或许自己的选择也没有错，赤雷真君的洞府自然不是随便谁都能进去的，或许他就是留下那些因为年久失修而被奇蛮族铁骑踏破的禁制看门而已，而这明珠之决，应该才是是否有资格见到他的重要因素。

如此看，赤雷真君倒还有些傲气。

只不过，陈之归如此联想却也不得不面对另外一种可能，这并非是赤雷真君留下的，而是后来者......毕竟当初赤雷真君的飞升似乎是很突兀的，而且从那羊皮卷了解，他是在炼宝之时被天谴逼迫飞升而去，半截残兵还留在了这福地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