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卷

第六十五章 复杂

那日在陈狂帮助下，陈之归一剑斩出来的百丈长的裂谷，现在已经是天行道宗的新址了。

凌空而立的男子，紫袍轻扬，背对着日光看向下面，从高处往下看，整体走势无多变化，可以看见在尽头处那高耸的古楼阁，那便是设计图上所描绘的议事之处了，而在地平面之上，峡谷两边则是每隔十丈就能看到一颗悬浮的琉璃球散发微光，这些光芒联结成了网络，一层无形的屏障笼罩在峡谷上方。

陈之归目中火光燃烧，这才能看透这些，他微微一笑，往下落去，穿过阵法的时候，他明显感受到一股探查之力和一些阻滞的力量，不过很快就消失了，看来这阵法是有人在操纵的，直接落在了峡谷尽头处。

他刚刚站定，便听见楼阁上传来声响，有人直接走下楼来了，看着穿着很随意的李阳，陈之归忽然觉得现在的日子还不错，虽然是叫做天行道宗，意在希冀传承久远，与过去不同了，他这次是的确想要将宗门做下去。

不过他这个天行道宗显然跟混元道宗不是一路的，并没有什么长老执事，还是依照着过去的旧制，与其说是宗门，不如说是组织的样子，表面上的宗门，就只有这座楼罢了，如果不是为了以后方便招待外客，估计陈之归参与设计的时候都会划掉这个，再加上一门神威炮。

李阳从楼上下来，跟陈之归稍微介绍了一番现在新宗门的主体，主要的还是在地下，如同回到冥网时期了一样，相信日后这个所谓天行道宗也就是个壳子，本质上依然还是如同阎罗一般的组织，只不过他们不需要洗白，而且可以黑白两道通吃。

他指向前方：“在这两侧，都是诸位弟子的洞府。”

陈之归放眼望去，一片莹白之色，如刀削般平整的石壁之上已经埋下了阵法节点，并且贴上了一层白色石砖，间隔几块石砖就能看到一个发光的圆盘照明，而地下所踏着的也是清理过的干净青石板，看上去虽然空荡荡的，但是空间阵法的运用却是骇人听闻，估计在五州也是独一份了，所有的洞府都被封闭了，只有运用阵法令牌才能进入。

“弟子们呢？”他还有些不习惯，尽管自己还当过一阵子的天行宗宗主，不过只是挂名而已，他所说的弟子，自然就是剑宗弟子跟道门弟子了，至于已经整合过的冥网成员都在地下，地下河也已经接通了，又开始恢复情报搜集，只是难免遇到一些困难，除非陈之归能够解决那些在外的情报人员问题，否则他们就是一群随时可能叛变的人，尽管他们现在不露丝毫破绽，但只要有这个可能，就代表着冥网不能彻底被运作起来，对于其他大州根本没有办法窥视，但已经可以看顾好守义州部分范围了，虽然不及过去的规模，但也算是稳定下来了。

李阳还不知道守义州发生的事情，毕竟他们在那边的情报网络半瘫痪状态，没有及时传讯也是自然，不过一天一夜，谁能知道发生这么多事情，如果不是陈之归亲身经历，他也难以相信，说实话，现在他都有些恍惚，好在回到老巢，他稍稍安心许多，不再置身于危险之中，让人难免心生安宁依赖，不过他更清楚，现在不是休息的时候，五州接下来肯定要出大问题，阎罗跟道门大概已经开始了，而他们却跟睁眼瞎一般。

“道宗弟子们已经依照你的命令出发前往混元州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他实在是不理解陈之归为什么要下这样的决定，不过他相信陈之归一定是有他的理由，所以才没有犹豫地放他们离开了，明清带着人也就刚出发不久，陈之归飞行太快才没有注意到，而灵风为首的剑宗弟子才刚刚歇下，所以宗门内显得有些萧索，实际上这两侧干净的石壁后面都是一个个洞府。

陈之归自然不会在这里讲述那些事情，他微微摇摇头，往楼中走去，甫一进入，陈之归觉得这不像是一个宗门的大殿，反而像是一间还算豪华的客栈，不过这也没什么，而且这本就是他的注意，氛围也挺适合议事的，楼梯盘旋而上，看到许多间房，以后就要住在这里了。

李阳紧随其后，指了指柜台所在，陈之归摇头失笑，为自己的主意感到好笑，这样另类的宗门应该算是独一份了吧？

别人的看法本就对他不重要，尤其是到了如今的地位，也就愈发跟周围环境脱节，这是地位自然而然带来的差距，并非是他心意，不过他自然也不会去刻意纠正什么，即便是再注重名声和人心的力量，那也是需要有适当的威慑的，而且这样做，也能在某种程度上给予其他势力一些亲近感，一般来说，大势力在确

定了选址之后，都会修建得愈发豪华越好，就是想要借此赢得小势力的敬畏，而陈之归这是反其道而行之，完全跟其他妖艳贱货不同，而也不可能有什么势力敢轻视了他，毕竟他们这可是有个至高修士的，这就是他们最大的王牌。

陈之归来到柜台前，而李阳此刻已经走到柜台后边将手掌放在一颗水晶球上，心念一动，二人便消失在了原地，空间法则的力量波动还有残余，不过人已经不见踪影。

这是空间阵法的运用，算是传送阵的低阶版本，虽然不及那跨州传送那么夸张的强度，但是胜在开启速度快，几乎没有留下痕迹，就能将两个人无声无息地给传送离开，阵法网络当中，除了防护、攻击、探查之外，便是这空间阵法了，这算是最关键的一处了，很多关节之处都用上了小钻风的空间感悟，不得不说，他的确是万来无一的天才，像是时间法则空间法则，这都是玄界历史上没有出现过的至高法则，即便是中州那边钻研颇深，也只是在空间上面有所突破，更不能化为己用，只能是运用在阵法之道上。

中州那边的确有着很好的眼光，从一开始他们就决定钻研世间大道，与守义州研究生灵本质=不同，他们是纯粹追求力量，那时候他们已经是五州主宰地位了，奇蛮族都只能算是附属而已，他们也意识到了五州修真界的飞快发展，一旦稳定下来，有天赋的修士就如过江之鲫般窜了出来，让人措不及防，他们对于力量的追求是对的，可惜天公不作美，他们所研究到了最后，也无法掌握任何一种极强的法则，好在最后转为符文之道为研究主题，这才巩固住了他们的统治地位，然而，这终究是治标不治本。

天星族依靠着对于诸般法则的研究，转而研究符文之道的成效是有的，而且是很显著的，他们在风之法则的研究很容易就转化成为他们在符文之道上的成果了，比如那种种有着法则之力的符文都是由中州那边流传开来的，飞舟便是因此而诞生的。

他们对于五州修真界是有贡献的，只是他们太过高傲，以至于很少有知名修士愿意投奔他们，但却是那些自知寿命不久、修为难进的修士们首选，因为他们知道中州就是财大气粗，待遇是最好的，虽然那些天星族一向是风评不佳，但是也不至于欺压投奔来的修士，只是可能因为实力的原因受到些轻视和怠慢，但若是实力真正强大的修士来投，也自然会有礼遇。

而名头同样响亮的混元州本来应该是所有正道修士共同的好去处，可惜道门封闭在仙葫山，除非是拜师，否则是不接受外来者的，当然，凡事总有例外，除非是有些实力强大，而且有些交情，这类人有机会成为道门的外事长老，但也不住仙葫山，仙葫山依然是他们道门的“净土”。

邪月州不用说了，除非是不想在正道上混了，谁敢去跟邪修们掺和？就算现在走上台前了，大家也都知道你们是一群什么人，又是怎么起家的，做的就是阴暗的买卖，再怎么洗白也没法清去身上的味道，而酆幽宗的组成就更加直白了，完全就是由邪月州流窜的邪修组成的，这大家哪里敢去啊？

奇蛮族那边倒是大开方便之门，只可惜他们目前才刚刚打出名声，让人对他们的实力有了清晰的认知，也让大家看到了身为霸主势力的气魄，过一段时间，应该会有修士去投靠奇蛮族，毕竟奇蛮州那边现在算是最舒服的地方了，尤其是在阎罗跟道门马上就要搞事情，而中州跟守义州肯定要凑热闹的情况下，位于最北面的奇蛮族可就要太平很长一阵子了，这却取决于什么时候五州能够安静下来。

对此，陈之归也没法给出个准确的时间，按照他的推算，道门跟阎罗之间的比试，最多也就不过半年时间就该结束了，到时候哪边吃亏哪边得益应该就都能看出来了，可是经由明心提醒，陈之归想起了中州，凌云回到中州之后，自己的身份便是暴露了，中州随时可能将他的身份曝出来，之所以现在都没有搞事情，应该是因为他现在也未曾将中州祖灵袭击的事情公布，这是次默契的交换，不过两边都知道，这场交易不过只是暂时的，等到有了好时机，两边都不会犹豫地将对方给卖了，反正陈之归自己是这样的，他甚至已经开始筹谋，如果中州这次插手道门的事情，自己是不是应该也做些反应？

虽然按照现在的情况来看，天行道宗正是休养生息的时候，尤其在道门弟子已经回归混元州的情况下，想要插手别人的事情，也得看看自己有没有这个资格，对此，陈之归倒是有些想法，这次的事情很有可能会波及五州，自己若是不动，只怕四大家族也要动，等到事情完了，道门在经历过这番混

乱后肯定是要安静一段时间的，这段时间若是有人要对陈之归下手，那该如何？

少了道门部分的弟子，就算算上冥网的人，陈之归手底下也就只有两三万人而已，这只是粗略的算了算，真要是算起来，这点人真的不够人家塞牙缝的，要不是大家都互相制衡，不好大动作，天行道早就完蛋了，即便是陈狂坐镇也保不住的。

关键就是这点，现在天行道宗还是太衰弱了，根基也不够稳，如果没有凌云的事情，那么掌握了地下情报网的天行道宗也不至于如此被动，直到现在，陈之归在棋央城的事情应该已经传到了几个霸主的耳朵里，但是冥网居然一无所知，看来情报网络的挫伤还比自己想象的要严重的多，凌云对于冥网的作为，比之阎罗对于治灵司的所作所为都不遑多让了。

治灵司是约莫四成的人可能都是已经被策反了，可是好歹还知道一个数字啊，但是现在陈之归发现的情况是，完全不知道谁有问题，谁没有问题，而且那些看上去没有问题的人也有可能有把柄在凌云手上，关键还是凌云，他亲力亲为的背后果然还是给陈之归留下了一个致命的难题，只有他一个人知道冥网这急剧膨胀的规模背后到底有多少阴暗的手段，这就像是一条条锁链连接在每一个冥网成员的脖子上，陈之归没办法判别，因为有时候一些人自己被人家捏住了小辫子也是不知道的，只有在必要的时候才会动用那种手段，这在很多黑暗组织里是很常见的。

尤其是冥网这样的一个组织，必须有绝对的忠诚，所以就要想尽办法来给每一个人戴上枷锁，现在陈之归明白为什么自己见到凌云的时候他会那般虚弱了，倒还真是“尽心尽力”啊。

其中应该也有周深的参与，否则那黑雾也不会浪费时间带走一个普通的天台修士，如果说是为了凌云一人，陈之归认为没有这个必要，凌云这次离开中州，不管是谁的意思，又或者是谁在背后操纵，还是他到了这里之后才起的心思，他回到中州后都没办法恢复以前的地位了，这也是陈之归耿耿于怀的地方。

事实上，陈之归的猜测是对的，凌云回到天都后的日子的确不太好过，至少不会再如过去一般呼风唤雨了，不过他倒是趁着这个机会跟苏唯的哥哥苏牧搞好了关系，毕竟暗卫本就是直属于族老的，这次凌云的事件背后肯定是有那位族老的身影的。

轻叹了一口气，李阳注意到陈之归的情绪不高，终于忍不住问：“到底发生了什么？”

陈之归还是沉默着，二人走在地下河道，两边微光照明，很快，他们就来到了一扇紧闭的石门前。

李阳稍微看了他一眼，在他回来之前，就已经从明清那里得知：“道门的人离去是他的意思。”而且也知道了关于牧天的一些事情，陈之归本来是要将牧天带回来的，可惜他已经是个废人了，为了不在回来的路上颠簸害了他，所以陈之归暂时将牧天留在了道门，这也正好给了陈之归一个再去道门的理由，而且，陈之归总觉得道门那边的事情还没完。

“你确定现在就要告诉她？如今影杀已经彻底完了，而牧天又被打成废人，我怕她情绪上面不稳定，做出一些冲动的事情来......”李阳知道陈之归现在心情肯定是复杂的，他知道的有限，可是他跟陈之归两人一向默契，他只知道现在要做的就是减少他的麻烦，故而不再多言，让他慢慢梳理思绪。

陈之归揉了揉眉心，站在石门之前他居然有些内疚，这是怎么了？

“道门那边的事情，应该很快就会传遍五州了，总会有些好事者的，我现在有些乱，让我跟她待一会儿，你下去吧。”

闻言，李阳心中咯噔一下，陈之归的口气太闷了，让他有些喘不过气来，到底是发生了怎样的事情，居然让他露出这样的神情，看样子连他也有些承受不住。

的确，陈之归虽然没有表露，但是这么多事情压在他身上，已经 让他无法呼吸了，赵灵儿暂时也已经关起来了，也不能算是囚禁，只是不让她出门而已，跟青锋一般。

李阳很快离开了，他从陈之归话中听到的还有更多，他感受到了在那言语里压抑的怒火，他同样有怒，为什么现在冥网都没有消息传来？如果真是如陈之归所言的那般，这样的事情棋央城的探子为何没有回报？

他不知道，陈之归也忘记了。

那些探子已经死在正雷的万雷化身之下了，他们的来历其实做得很清白，只可惜在这种大修士眼前无所遁形，都不需要搜魂，只要稍微震慑，什么便都说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