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不尽长河
第三十四章 三件事情（四）
最终那颗化形果还是没有丝毫意外地被那女人得去了，他也第一次听见了那女人的声音，确定自己和她没有过交集。
“你认识她吗？”陈之归皱眉看向少女，他本以为可能是黄曦知道了自己的身份，但这又太矛盾了。
要是自己被发现了，又怎么还能安坐在此？
少女遗憾地摇了摇头，旋即又摆出一副并不在意的样子，可等陈之归转过头去后，却又咬牙切齿地看着那纱帘后的身影。
陈之归心中也有些许不甘，若是没有那女人捣乱，这颗化形果不可能被推到这么高的价格，她难道不会算账？这等价格就为了一颗化形果？陈之归想不明白，在他看来这是十分可疑的行为，对方一定是有目的的。
过了会儿，陈之归千等万等终于还是等到了自己想要入手的鬼修功法，名为九凰诀，只听那下方高台上有人介绍。
“这套功法名为九凰诀，是为一套鬼修功法，若不是小女子我已然有了功法，必是要向几位大人讨要翻看一二......”讲到此处，这位负责主持拍卖会的鬼修女子适当流露几分情绪，让本对鬼修功法毫无兴趣的众位看官不由得多关注一二，心中都在想，莫非这功法没那么简单？
陈之归倒是没那些想法，他一开始就看中了这件拍品，贵宾室内都有一张单子，上边记载了往后还有些什么排品，每当成交一件，就会自动抹去一件，陈之归仔细看过了，往后也还有一件不错的鬼修功法，但与这九凰诀相比起来，根本不是一个层次！
这套功法陈之归势在必得！
“没错，这套功法修炼到高深之处，可以让鬼修阴阳转换，甚至重生于世间！”
观众哗然，有人出声质问：“这功法如此玄妙，想来修炼起来应该很是艰难吧？”
那手里捏着枚玉简的鬼修女子见有人提问，却是不慌不忙，这些都是早有预料的，只听她道：“那是自然，世间哪有完满的事情，这套功法修炼起来的确艰深，不过也不是无法修炼，只要静心钻研一段时日，还是能有所成，不过这不算是什么弊端。”她顿了顿看观众的反应，然后才转换语气，脸上似乎也很是遗憾：“这套功法共有九层，每一次都需要涅槃重生，但只要成功，就会获得强大的突破，可以说，这套功法若是让有机遇之人得了，便是通天之路。”
此言一出，不禁就有几人想入非非，人生于世，修士行走天地，天有不测风云，若有朝一日残留神魂还可再踏大道，也不失为一套不错的后路，陈之归自然是第一个开价，这件拍品的起拍价是五百上品灵石，可用灵票结算。
陈之归想了想，决定拿出个数字震一震那些家伙，免得到时候越争越高。
他伸手按在座位扶手上，声音往四方传递，整个拍卖场中都能听见：“我出一千二百三十三上品灵石。”
场中安静了一会儿，只有寥寥数人开口争夺，但都被陈之归以高价压回，这套功法对灵儿来说很重要，鬼修功法本就难得，这次也算是机缘巧合之下来到这里，缘分本就难以捉摸，或许九凰诀就是最适合灵儿的功法。
眼看陈之归就要以二千三百三十三灵石成功到手，然而熟悉的声音又一次响起：“我出五千灵石，那边的道友还是让给我吧。”
陈之归嘴角动了动，心中连骂，又是 她！
“这套功法，我要定了。”
那边的女人冷笑一声：“你装什么装，你有几斤几两以为我不知道？能争得过我？莫非以为换个声音我就会认错人，别忘了这里可是在守义州 ，你的一举一动都在我的监视下。”
陈之归心中咯噔一下，自己何时与对方有过交集？
就在这时候，陈之归忽然回头看向门口，此刻一个身穿灰袍的僧人正低眉浅笑地站在门口，少女也回过头来，看见僧人下意识地出声道：“和尚？”
被叫做和尚的男人眯眼看向陈之归：“他是什么人？”
......
......
“原来如此，看来你们二人倒是有缘分。”
陈之归别提多尴尬，感觉自己成了拐带小孩的，而且总有一种被捉奸在床的狗男女既视感。
好在这位名号响当当的渡海僧看起来很好打交道，面具人很快搬上一张位子，他随意地坐下，陈之归被二人夹在中间，就听他们二人说话，感觉自己成了个活太阳。
“娘子啊，你怎么又乱跑了，还偷了我的玉牌，你就不怕我没了玉牌出去被人当贼了？”
“切，你不会用传送阵吗？”
“娘子，你忘了？我没钱啊，要不我来这里干嘛，偷
过几次也得换着来，上几家到现在还在追杀我呢。”
陈之归也从对话中听出了些信息，原来这位渡海僧还是个惯犯，在这里建立传送阵只是为了方便自己作案而已，可他就不怕风声谷其他散修误入传送阵吗？到时候事情不就败露了吗？而且，他既然没有灵石，又是怎么进来的？
“陈道友不必疑惑，我修有几种不错的空间秘术，所以才能进入这飞舟又偷盗了贵宾室玉牌。”
陈之归恍然，又道出自己最后的不解，他难道不怕别人来到这里吗？
“这不可能，我的传送阵本质上只是我的空间法则显化，持续时间不是很长，真正的阵法只有在风声谷中那个，我在那里留下了印记，就可以做到随时建立传送通道，而传送是否可以开启全看我一念之间而已，今日来得有些晚了，不过也是在发现娘子你进入传送阵之后我才赶紧过来，你一个人在这里我不放心。”
陈之归心中震惊，没想到居然是空间法则，对于这位渡海僧也更加忌惮，第一时间问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渡海僧看了一眼少女才道：“你已经知道了？娘子她是妖族没错，但她从没有伤害过人，是我将她带到五州来的，她如今实力十不存一，根本没办法在四海生存下去。而我只是一个四处游历的和尚罢了，无名无姓。”
陈之归更是不解：“和尚也能成婚？”
渡海僧这才知道陈之归的意思，有些好笑地道：“你误会了，我与她并非是那种关系，她在失去记忆之前我便认识她了，她叫做海凉，我叫她凉子有什么不对吗，我与她相识很久，关系匪浅，但的确不是那种关系。”
气氛凝滞下来，好无聊的玩笑。
尴尬的陈之归默默地闭嘴了，接下来凉子也跟渡海僧讲述了他们到这里之后的事情，渡海僧叹息一声，道：“多些你好意了，其实我这次本不打算来的，因为我发现那人一直在监视我的行踪，她知道我一直在搜寻化形果，这次是不可能得手，本是打算带着凉子回四海去想想办法，虽然有危险，但也没办法了。”
陈之归听着忽然开口：“此话何解？”怎么就没办法，莫非那传说还有什么不全的地方？
......
很快，渡海僧就与陈之归解释：“你居然也知道这传说？”
“我本来也是不信的，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就摆在我面前，由不得我不信，我第一次见到凉子的时候她就是这样了，最开始还没什么事情，我与她结伴在四海遨游，无人可扰我二人清净，我无意世间情爱，她也是如此，似乎天生就没有这样东西，所以才会将她待在身边，可过了千年后，她却忽然沉睡了，无论我用什么办法都不能唤醒，直到我想起一个传说。”
“就是那吞下九颗化形果就能让妖族血脉返祖的传说？”
渡海僧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传音道：“不全是，我刚开始也是想着死马当活马医了，拼着命用一样东西从北海换了一颗化形果给她服下，那一日，她全身化作飞羽消散，最终只留下一颗白玉珠，白玉珠每天都在长大，同时到了夜晚的时候，玉珠之上就会有凉子的过往记忆显现而出来，如走马灯般，也正是因此，我看着她的记忆一幕幕重现，犹如时光倒回，当她的记忆回到原点，回到她最初的时候，比我初见她之时还要早，那时候的她就是一颗玉珠了，我明白了，她最终会从玉珠中脱胎而出。”
“我等啊等，等啊等，终于在七七四十九日之后，已经有半人高的白玉球慢慢破碎，化作白羽消失，露出一条沉浮于虚空的白色游鱼，这一次我没等太久，只过了几天，她就从白色游鱼自动化形成人了，期间什么异象也没有，最初我还能感受到她体内磅礴的力量，随着时间流逝，她的力量慢慢内敛，气息几乎归无，同时我也发现她的记忆变得残缺了，到了后来，她已经不记得我了，于是我们只能重新认识一次，她陪伴我度过了三次天劫，我如今就要突破天梯九重，时间所剩不多，为了她，我只好为她再准备最后一颗化形果，我告诉她，我与她相处了很多年，当她再吃下一颗化形果的时候，就是她想起过去的时候。”
“不知道是不是天意弄人，七七四十九日之后，便是我的天劫了，若是功成我便能回到四海，仇家无法再为难我，至于化形果也会更加容易得到，四海总会有人愿意帮我，可若是失败了，我便只能羽化，她一个人我不放心，我必须为她做好一切准备，所以这颗化形果，我势在必得。”
陈之归眼神复杂，渡海僧这一番讲述着实让他心神摇曳，此等经历，如在岁月长河中砥砺前行，他与凉子之间并没有真正意义上的爱，或许只是一个执念，因为缘之一字而结伴同行，很多事情，本就没办法解释，陈之归也不知自己为何如此执着的前行，或许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但自
己尚未恢复记忆之前，自己就仿佛知道自己一定要怎么做了，或许是命运？
渡海僧修行直到如今，他已经和凉子建立了难以分割的羁绊。
“所以你才会来到这里，是因为你有了化形果的线索，可是如今化形果已经落入那女人手里，你与她看起来似乎也有些渊源？”
渡海僧自与陈之归见面以来就知无不言，他不知道为何对方如此信任自己，但自己能做的只是尽量帮助他，在这之前他想要弄明白一些事情。
“她是赵家老祖。”渡海僧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将陈之归吓得险些喊出来。
“至高修士？！这怎么可能？”陈之归惊愕地看着渡海僧，自己莫不是看错了人，此人就是个骗子，一个天梯八重的修士固然强大，但又怎么会与一位至高修士有渊源，而且看上去关系很不好，还能活到现在？
渡海僧浅浅一笑：“我没说过，这不是我第一次踏上修行路，若不是她依然执迷不悟，我也不知还与她有过一段情缘，但那都是上辈子的事情，我已经不是过去的我，在这一点上，我与陈道友倒是有些相似之处。”
陈之归深深看了对方一眼，他比自己想的还要不简单，本以为一个大修士就已经顶天，可这家伙好似是夺舍重生的，不知道是不是哪里的老怪物重修一世！
渡海僧摇头失笑：“她名为赵钰儿，已经是活过万年的屈指可数的几位至高了，试问陈道友可会对这种深不见底的大人物有什么心思？再者说，我早已经立下誓言，此生不会身陷情爱，否则便叫我死在天劫之下。”
陈之归看了一眼无视二人谈话的凉子，也不再传音，直接问：“为何要立下这种誓言？”
渡海僧苦笑连连，“说来话长，不说也罢。”
陈之归沉吟半晌，道：“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我与她有缘，可出手相助！”
渡海僧十分欣赏陈之归，他天生可听心窍，他人心声一览无余，因为这本领他才一路高歌猛进，曾与至高争雄，也正是因此他才死在围攻之下，世间无几人知晓了，记得他的人基本都已经死在不尽长河之下，一朵浪花都没翻起来。
“现在不急，你不是还要拍下一柄好剑吗？”
陈之归皱眉看向对方，从一开始对方的态度就有些诡异，没来由的信任也就罢了，如今更是仿佛看穿了自己一般，这让陈之归感到有些不舒服，还是渡海僧解释之后他才明白，随后也是心惊不已，没想到居然世间还有这般异人。
......
与渡海僧商量过后，决定在拍卖结束之后，他负责缠住那为赵钰儿，而陈之归则是隐匿在一边，想办法将化形果抢到手。
这种事情陈之归倒是没什么心理负担，可这是他第一次对至高下手，还是有些紧张的。
不过目前还是先将异魂飞剑弄到手，化形果被那女人抢了，九凰诀也没能到手，这飞剑可不能丢了！
他早在名录中见到了自己心仪的飞剑，正是最后一件拍品，价格高昂，符合陈之归的所有需求！
“三叶剑环，成环状，乃是三柄飞剑串联，可以分开，速度极快，杀敌于无形，据说是用上了几位大修士的废弃法宝熔炼，别看是人家不要的，可在这世间绝对是数一数二的奇珍，熔炼成了这三叶剑，剔除的杂质都能抵上二流飞剑，坚韧无比，其中用上了异兽‘一线禾’，这是类蛇的一种异兽，体型极小，只有拇指大小，平常都是出没在一些特殊的竹类灵植附近，攻击方式就是先以特殊的神魂之力迷惑敌人，再行突袭，最是适合侵扰敌人，作为剑修辅助最为适宜！”
陈之归盯上了这三叶剑自然就不愿意放弃了，这三叶剑若是祭炼得当，或许会在之后的战斗之中起到意想不到的作用，自己神魂之力本就强大，配合三叶剑，只要能对哪位赵家至高修士起到一息的迷惑作用，他就能多几分机会。
“陈道友想要那三叶剑？不妨听我一言。”渡海僧指着陈之归手中名录道。
......
......
后来，陈之归就见识了渡海僧的手段，以心计玩弄众多修士，所有人的心思在它看来都是一览无余，只要是件拍品他必然开口，而且提的都是自己根本出不起的价格，反正之后都要跟至高打架了，赖账又能怎么的？
还不仅如此，他总有办法惹来其他人的竞价，且弯弯绕绕之后总能想办法坑到那位赵家至高修士，如此下来，等到最后一件拍品的时候，哪怕是那位赵家至高修士身上也没有这么多灵票了，虽然她可以抵押，毕竟是天底下有数几位至高，可有这个必要吗？还平白惹人笑话，当冤大头，于是陈之归就满身冷汗地看着渡海僧用一个天文数字换来主持人一声“成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