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丈玄光

第三卷 浮生若梦

第九十二章

092 哪里都可以

天都城，圣地演武场，一如既往的有数之不尽的天星军在这煌煌大日下操练着，只是却与往日不一样，只有东方破一人在此，此刻他正骂骂咧咧地说这什么，似乎正在为什么事情而不爽，而这不爽的根源很显然是不会分享给各位正在操练的普通天星军的，众人看着黑脸的东方破，都是比之往日还要认真许多，他们知道，现在东方破心情很不好，如果他们冒头，恐怕会死的很惨。

而得不到发泄的东方破也有些躁动，心中愈发郁闷了，大统领怎么不带他去，这种场面他却只能在这里操练一帮大老爷们，而风信那家伙却能跟着大统领去哪美女如云的好地方，虽然正是不是干那啥，但是能够瞅瞅也好啊。

如果是在往日，自然不会是他东方破苦逼地在这里晒太阳，可惜庆辉那叛徒已经死得连渣滓兜没有半分了，看来过会儿，大统领回来了， 还得让他赶快找个新的副统领帮忙，不然他东方破岂不是得一直干这个没什么意思的活了，往日他都是只要跟着大统领待在大殿里，有事让他去板一般而已，最多的还是出去执行任务，那也比这操练汉子有意思多了啊，他东方破最怕的就是无聊，要是让他每天都准时来这，按时离开，这真的得难受死他，而就在他仍然气愤的时候，他所认为的美差此刻也终于步上正轨。

在第三区的醉仙楼，这个时辰，大家伙都是吃点清淡点休息休息，不会这么早吃荤菜，不过仍然是少有几个正人君子来这里喝酒，这类人，除了是圣地某个说破落但又饿不死的家族子弟，那就是天赋资质不够，又是没得毅力，只能整日里浑浑噩噩的度过。

而今日，倒是有些不一样，海纳走在头前，此时店铺都是准时开门了，不过道路尚且空旷，并未有当初凌云所见识的排成长龙的苦闷气氛蔓延。

众多商铺老板都是看向那缓步走向醉仙楼的一行人，身穿银甲共十人的护卫队走在后面，分成两队，脸上都是一本正经，他们并不知道此来是为何，只是当做需要认真完成的任务而已，如若他们知道自己这是来作甚，想必也会高兴地将其当成难得的悠闲时光，脸上总该有几分笑意。

地板也井然有序，如同这每一步的间隔都是如同铁律一般的规整的天星军一般，居然让这些个皮糙肉厚，面如黑炭的糙老爷们居然是有了那么几分赏心悦目的迹象？不得不让那些个在这第三区特意开了贵重法宝铺子的天星族小姐，专门洗洗眼睛，以免自己一时大意就把自己给推入火坑了。

她们来这醉仙楼边上开着店铺，并非是为了赚那二三钱，而是想要吊得金龟婿，让他们已经开始没落的家族重新振作起来，但明面上总不能是让自己搞的跟那住在楼中的妖艳贱货一般无二吧？总该是存留几分高门小姐的体面，不该尚未钓到鱼儿，就先是让钩子沾了屎尿。

那可就得不偿失了，尽管如此，当他们看到那带头之人，仍然是忍不住心神荡漾，如今这天都谁还不知道这大统领的威名？积蓄多年，一朝突破天梯境界，据家族中的大人说，大统领前途无可限量，实力更是远超同阶，这场突破带给他的益处，让他们都有些羡慕嫉妒恨，当初听的时候，自然是不会表露丝毫，免得遭人看不起，于是就愈加得寸进尺。毕竟那些大人不会是自己的亲眷，若真是，她们也不会流落到这一地步，还要寄希望于钓鱼，这种事情本就不是什么上的台面的事情，只不过是因为做的人多了，也就不那么惹人非议，其实知道的人可不在少数。

小菲菲正是这芸芸众钓手中的一员，不过她要聪明一些，她并非是往大统领那座大树去的，她求的只是那枝丫而已，风信一身的青衣，增添一份不羁，那独树一帜的发型更是让他更添神采，小菲菲本是退而求其次，此刻却是觉得他其实也不错。

心若小鹿乱撞，越发近了，眼看着头先的大统领从她门前经过，她这也是第一次看清了风信的模样，一个有些俊秀过头的书生，这就是她的第一感官，书中也曾说过，书生爱落魄小姐，画里也有那公子小姐泛舟，只在这一刻，她就忽然觉得那画中人就是这眼前人了，她的眼睛像是两颗大大的光晶，并非是有什么特殊神通效用，这奇特的一幕，的确是引起了风信的注意，只是看了一眼，便记住了这双眼睛，不过也就是这双眼睛而已。而对小菲菲来说，可就大不一样了，她只觉得眼前一黑，扑通扑通的声音在耳边响个不停。

风信有些脸色古怪微微偏头看了后头一眼，哂笑一声，摇摇头，跟上了大统领格外轻快自若的步伐：“大统领，今日是不是有些草率了？不如等您先站稳脚跟，把后顾之忧都给排除了再来也一样？”

他心中其实是不太情愿这么早的，按他的想法应该是等大统领境界再上一层楼，或者是夺过圣子的位置，这才是最稳妥的做法。如今过早的将白小姐接走，又要徒生枝节，更何况如今她过得不也挺好吗？在这醉仙楼也是安全的，何必要去动这一步棋。

在风信看来，大统领好像是倒退了一大步，回到了与他初见之时，心气尚在，心胸广阔纳天地。这时好时坏，他也不知，但既然劝不动，也就不劝了，不过他的计划倒是需要改一改，比如凌云就该发挥更大的作用才对，他应该能够吸引不少注意力，好让大统领也松快一些，无数道目光窥伺着实让人喘不过气来，就连他都是有这感受了，更遑论大统领本人？那压力可想而知，希望此行能够顺利吧，这么多年，也该做个了结了。想到这里，风信终于不再纠结：“既然大统领已经有了决断，属下自然跟随。”

海纳微微偏头看了他一眼，有些诧异，在他印象中，风信是极少这样，关于他的事情从来都是坚持到底的，这次为何就例外了？但随即有明了，或许他又有了新的打算，更好的计划吧，只希望这计划不会伤害到她，那就由他去，反正对于风信的忠诚他可以放一百二十个心，在这圣地李，谁都有可能背叛他，只有风信不可能，就连东方破也是有可能的，相处之间怎么可能不留心眼，那不是成了傻子？东方破毕竟是奇蛮族的人，若是说他被天星族中人收买海纳是不相信的，毕竟他们也有着多年交情，再说，他也是不认为如今这圣地中还有谁的能量比自己还大？当然是除了至高的那位，再者说，谁又会在自己鼎盛的时候背叛，还是那句话，这不是傻吗？

终于，一行人走到了这醉仙楼的大牌匾下头，很快就有一个衣着华丽更甚里头姑娘的美妇人扭着腰肢出来，对于她的身份，海纳自然是清楚，故而此刻并未追究她贸然挡路的责任。

“大统领，有何贵干？总不会是来寻欢作乐吧，我猜是来找人的，要我说，这要走就一次带走，别还来几次的，当我这里成了什么，我们可是正当的店子。”

海纳微微颔首，并未带着这许多人进去，连风信也被留在了外呕吐，只有他自己，往里走去，一路上又是吸引了不少目光，这些目光色彩不一，蕴含的情绪也是各异，他知道这些人中可能就潜藏着几个不怀好意，或者是明天会大肆夸大宣扬的好事之徒。不过对于这些他并不在乎了，这是心境的高度决定，他现在只想着将自己丢了的东西找回来，再给她好好道个歉，当然，最主要的目的就是把她带走，无论她如何想，绝不会让她一直留在这里，受人点指，别看表面这些人都是对她敬而远之，可那些龌龊心思可不在少数，也怪不得旁人，谁让她一介女流混迹于此处，人家来这里就是干那啥，不怪多想，但不代表海纳会大度，那些个名单都被他好好留存着，日后有机会，自然是会让其付出一些代价，不至于是灭门，但总该是有。

直上二楼，穿过有着致幻烟雾的转角，走过密布云雾的走廊，找遍了都没找到自己要找的人。不多时，他站在一处并未关严实的窗户边上，微微抬了抬头，眼珠上翻，视线仿佛能够穿透这层层障碍。

翻身上了房顶，已经是极高了，冷风在脸上如刀刮一般的生疼，也不知为何今天天气如此恶劣，是不是象征着今天不会太顺利？有些消极地做了个幻想后，他就找到了目标任务，熟悉的白色纱裙，以及那略微消瘦得陌生的背影。

可以见到天空中飞鸟划过，残云被割裂，闪电骤然出现，有风声开始鼓荡在耳边。

“好像要下雨了，我们下去谈谈吧。”这是他第一次开口，不过却是些没有营养的废话而已。

那坐在凤尾檐边上的女子不为所动，只是往回抛了句：“你要是怕冷，就自己下去吧。我早已经习惯这孤身的寂寞和冷清，你身为这圣地大统领，如今刚做突破应该是忙得很吧，毕竟你们这些大人物之间的事情我也不是很了解。”说着她似乎笑了笑，笑声遮掩在风声下，经过风雨才让他听到。“呵呵，不过我要是早明白，也不会这么难过了。”分明是在笑，却是说着让人不由得皱眉的话，密集的滴答声音像是在哭泣。

细线往下狂坠，不过难以沾湿他一寸发丝，他微微皱起了眉头看向白月清：“跟我走！”声音有些严厉，似乎有着不容置疑的威严，那边的女子似乎顿了顿，没想到他会这么直接，有些不像大统领的风格。“你为何不作长篇大论给我解释一番，或者试着说服我了？就打算这样带走我，可没那么便宜，我这么多年可都是被你害了，很苦啊。”

背对海纳的脸上已经完全被雨水淋湿，她并没有作任何抵挡，在这恐怖的天地之力下，她卑微极了。

没有再得到那道声音的回应，只有愈

发清晰的脚步声，她微微动了动，想要扭头去看，却被一双结实有力的双臂直接拦腰从后边抱起，很是用力让她胸口压得生疼，有些喘不过气：“放开我！你是不是疯了！”

“我没疯，我今天要带你走，之后你想要去哪里我都不管，总之不能待在这里。”海纳将她身子转过来，正对着自己的，双手搭在她的肩膀上，目光严肃。

她似乎有些失望，目光中好不容易重新焕发的生机又开始沉寂，：“本以为你变了，原来还是这样，随便你好了，反正我的反抗只是徒劳，就和当初一样，你又要禁制我的修为吗？”

海纳身体一颤，张口欲言，却无论如何都没能说什么，就在这时候，空中一道雷霆炸响，炽烈白光旋即来到这房顶之上，淹没了二人。

下方一阵阵惊呼传出，风信以及身后训练有素的天星军机会就是霎时间就打算直接冲上去了，不过风信这时候忽然抬起了手，阻止了他们的行动。

烟尘散去，二人相拥在一起，雷霆完全被海纳所隔绝了，这对于一个天梯境界来说，只不过是基础操作而已，下方的看客纷纷回到座位。

感受着那澎湃的力量，白月清仿佛也随之而震颤，发自内心的共鸣在此刻产生，二人的心跳渐渐痛不，呼吸声也化作一道，白月清仰头看向他，只见他目中潮起潮落，快速的恢复了正常。

“你没事吧？”海纳轻声问道。

她没有回答，但也没有反抗他的抚摸，更没有再挣扎他的怀抱。

不过海纳对此似乎并未发现有什么异常，看着像是受惊的小猫一般无助的她，似乎又一次看到了当初那大火中的少女。

雷电过后的火焰残留，包围住了二人，这应该就是她此刻状态的罪魁祸首，海纳冷哼一声，一股冰寒气息从他身体散发出来，将那火焰扑灭，并且精准的绕开了怀中的女人。

“没事了......”海纳拍了拍她的后背，微微抱紧了些。

半晌后，她才渐渐恢复平静，立刻就挣扎开来，转过身去，眉头皱紧，自己这算什么？明明还没有原谅他，只不过就是一些火而已，怎么就会怕成这样，真是没用！

海纳沉默片刻，认真地吐出三个字：“对不起。”这声音虽然只是正常开口但却是加持了修为，所以这三个字像是长了翅膀一样往四面八方扩散而去，所有人都听到这包含真挚情感的一声抱歉。

白月清身体微微一颤，像是受到了重创，眼睛闭得很紧，好像是在阻止什么东西夺眶而出，更是抬起头来，仰面朝天，但最终还是无法阻止泪水倾泻而出。

海纳显然注意到了这一点，一步上前，再一次抱紧了她，在她耳边轻声道：“对不起，是我错了，跟我走吧。”

这一次她终于回答了：“去哪里？”声音有些柔弱，似乎脆弱的不堪一击。

海纳下意识觉得这个问题可能很重要，如果自己再一次错过，恐怕将会是一辈子。

他没有再遵循自己内心的结论，只是将此时此刻的心声脱口而出：“去哪里都可以，只要和我在一起就好，白月清。”

推翻了自己所有的论断，不再纠结于任何外物的影响，只是从心出发，告诉她自己心中最真挚的想法。

白月清转过身，贴着他的身子，抬起头来，泪水浸湿了海纳的内衫，声音变得软糯：“好，听你的。”伴随着她的清香，不是那花园里的草木香，也并非是这醉仙楼中随处可见的烟花香，只是独属于她的月清香，这香味从她的话语中流出，又在心尖荡漾一番，才滑溜溜的钻入了海纳的胸膛，塞满了心房。

海纳此时很想大笑几声，但是脸上却是笑不出来，反倒是哭了，哭得像个孩子，他上一次哭是什么时候连他自己也不记得了，即便是当初海大富去世，他也没有哭，因为他是天星海纳，他必须让自己像是大海一样，深不见底，浩瀚无边，难以捉摸，抓住一切的机会，好让自己时刻都能体现自己的价值，他就是这样在那个尔虞我诈的海家长大。

后来他也哭过，大多是假的，有在时长欺压他的表叔的牌位前头痛哭流涕，也曾在适当的时候露出自己的软弱一面，好让大人们觉得他并不是那么无懈可击，是能够控制的。

在圣地，一个有能力，还能控制的大统领正是他们想要的。

在家族，一艘坚固的船是必要的，不过船夫最好是个傻子，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那便最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