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白还在回忆着这是谁的声音的时候,华池转过身来。
双眼对上了冰冷的目光。
小白楞住了。
停了一息,感觉到有些冷。
裂开猴嘴,努力挤出笑脸。
华池一动不动,目光冰冷依旧。
小白尴尬地摸摸手背,然后带着弟弟妹妹来到自己未来的上司面前。
华池伸手指了指五丈远的空地,小白四人识趣地低着头走到另一边,脚下的竹叶被踩进泥泞中。
小白走到的时候悄悄看了一眼对面,停了一步又赶快向前走去。
是张无疾,那个脸色惨白的病态贵公子。
可是站在这里的张无疾却没有丝毫的病态。
黑袍与暗夜莫名地契合。
小白四人到了地方,乖乖站好。
四人的位置和原本在空地的两人刚好成一个三角。
“短短几天,你已经第二次出手了。这次杀得人太多了。就算是听闻城主也不能再任由你乱来了。”华池没有感情的目光不再盯着小白,转向了张无疾。
张无疾嘴角弯起一道阴柔的弧线,轻轻抚摸着蛇头拐杖的手柄,“那两个不该死吗?这次是盯着这个小姑娘才看到。”
“我没看到的时候,他们毁了多少善良的女孩,你知道吗?”蛇头拐杖裂开了,里面弹出两把一尺半长的直刀。
“你又知道有多少?依法断罪!你即便有怀疑也应该把人交给我。”华池的双手也慢慢放到了腰间。
竹林沙沙作响,风穿过竹林轻轻拂起华池的裙摆。
“断罪之刃,我多久没见过了?”张无疾把直刀握在手中,“我今天杀的人同样没有杀错!”
“他们是做得不对,可是他们并没有违反法令,被骗者都是被贪心蒙蔽了双眼。”华池的气势开始缓缓攀升。“既然制定了规则,就必须遵从规则,规则也会逐渐完善,一些漏洞并不能成为你杀戮的理由。”
小白四人内心里其实更偏向张无疾一些,但也无法否认华池所言。
可惜面对两个针锋相对的散仙高手,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阴沉的乌云慢慢被风吹淡,一弯皓月悬苍穹。
“我也许久没有见过你的诛心斩了,我赢了,你就跟我去见城主。”华池从腰间抽出两枚一尺长的三棱刺。
诛心张无疾还真的是诛心!小白震惊了。
震惊的不是张无疾的强大,而是想起大灰死前的话。
诛心、诛心!真能如此看透人心吗?
“骄傲的女人!”张无疾动了。
昏暗的月光下,小白根本看不清张无疾的身影,只见两道白光闪到华池面前,然后沿着之字的路线从上划到下。
华池转身滑了一步,然后突然后仰。
闪过一条刀路,左手上摆。
衣袂飞雪,睥睨刀影。
“叮!”架住了另一条直刀。
右手的三棱刺直刺张无疾胯下。
寒光疾射,夜风渐寒。
“冷血!”张无疾弯腰后滑。
后背的大剑突然裂开,两把三尺长的直刀弹了出来。
月光黯淡,刀影在张无疾身侧流动。
华池腾空,白裙飘飘。
半空中的华池飞快地旋转着两把三棱刺。
随着她的动作,三棱刺带出一条条残影。
残影凝聚,三棱刺一变二,二变四……
点点星光盖过了黯淡的月光。
“天罗!”华池娇喝。
“狂妄!”张无疾怒喝。
漫天星辰般的三棱刺直落下去,瞬间没入地面。
一道黑影穿过银幕站到了华池对面很远的空中。
这时才有“叮叮叮叮”声传出来,一长两短三把直刀悬在张无疾脚下,一片银色的碎屑撒向四周。
华池手腕连震,一道道银光射向张无疾。
“地网!”
没入地面的三棱刺向着张无疾激射而去。
所有的三棱刺都穿过了张无疾的
身影。
三棱刺雨倾盆而过,而人影依旧。
那是幻影!华池的表情第一次出现了变化。
明眸急转,皓齿咬唇。
提膝换位,轻身侧旋甩出手里的三棱刺。
“愚蠢!”
一道之字刀光从头劈下,带起一缕秀发。
雾鬓云鬟打散,青丝遮住了冷颜。
张无疾双手握着胸前的长刀刀柄。
刀尖落在华池心口。
云散。
风止。
弯月流光。
夜空影成双。
鲜血一点点透过红衬浸湿了胸前的白裙。
张无疾头顶三把悬空的直刀慢慢刺向华池的脸。
张无疾脸上浮现出病态的笑容,轻声道:“你有你的坚持,我同样有我的。所以以后别惹我,好吗?”嘴里的气息吹动华池面前的秀发。
华池恢复了冰冷的表情,仿佛胸口滴血的不是自己,刀即将划破的也不是自己的脸。
张无疾看着华池冷静的目光,慢慢收回了刀,四把刀。
“无趣!”张无疾的身影没入夜空。
华池低头看了一眼胸前殷红的血迹,嘴角泛起惨笑。
不知道笑的是诛心。
还是断罪。
站在地面的小白看呆了。
短短几息之间激战已经结束。
没有故事里的三百回合,也没有惊天动地。
有的只是两人身影刹那的交汇和冰冷的刀光刺影的闪烁。
华池摆摆手召回自己的武器插回腰间,然后缓缓飘落在了小白面前。
小白抬头看到华池冷峻的目光迅速低头,眼睛盯着雕花银靴一动不动。
“走。”华池转身。
小白四人一声不吭地跟在后面。
过了小半个时辰,五人停在一个小院子前面。
“开门!”华池在门前站了两息才开口。
小白鼓起勇气,“可是……这里是我们的房子。”
雕花银靴转了过来,靴尖对着小白。
小白立刻从怀中的玉佩里摸出钥匙上前把院门打开,然后乖乖站在一旁,请女上司先进去。
关好门后的小白带着弟弟妹妹走进一楼大厅,看到华池坐在凳子上扫视着地面的一片狼藉。
小花刚想上前收拾,只见华池挥挥手,地上的合约全部飞到门外,而法典整齐地落在身边的凳子上。
“坐。”
小白拿起一条长凳,犹豫了一下还是摆在了华池的对面,然后带头坐下。
华池等四人坐好,“我不知道叫你们来协助查案的是城主的意思还是太子的意思。”
冷冷的目光射向小花,“二殿下,我是捕头,不是保姆,如果你们现在回城主府去住还来得及。”
小花抬起头,倔强地直视着冰冷的双眸。
“你们现在应该都看到了人心中恶的那一面,会产生出扭曲的心灵和恶劣可怕的行径。就像有光的存在,就必然会有阴影的角落。”
“但是,这并不妨碍我们始终对‘爱与正义’充满期待。因为只有相信这些像曙光一样的存在,让自己不断向光亮靠近,那些心中的美好,才会最终发生。诛心……太偏激了。”
“也许只有当你们开始接触规则的制定的时候,才会明白我和他谁才是对的。现在记住我的话就好了。”华池的目光似乎有了一些温度。
小白抬起头,也许这个好像冰山一般的姐姐也有一颗温暖的心。对与错……善良。
华池将四块银色圆牌抛向对面的四人。“这是你们的身份令牌,原本是可以调动捕快和城卫的,不过你们不行。对你们而言唯一的用处就是证明自己的身份,避免和城卫与捕快交手。”
小白接过银色圆牌,仔细感触了一下,发现除了正面刻着“捕”字,背面有奇怪的花纹外,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钢牌。
“案子是从三年前国境内的战争开始后才出现的,只知道是凶手用的是火系功法,伤害有很高的穿透力和温度,强度按天庭的划分应该有七重,所以你们只负责调查,别做多余的事。”
“凶手动机、身份甚至种族都查不到,至今被这种手段杀死的人已经超过五百之数,具体的你们自己看。”华池从袖子里甩出一块石板砸到小白怀里。
小白吓了一跳,拿起石板才发现原来是和赌场的石碑一样的玉石,可是上面没有滚动的字幕。凝神感应了一下,石板依然没有变化。
杨笑笑一把拿去用手指敲了敲,然后放到嘴边张开嘴。
在下嘴的最后时刻发现对面冰冷的目光看来过来,果断放弃。然后拍到弟弟怀里。
朱常拿起石板有点不确定地问道:“要滴血吗?”
华池手里又从袖子里拿出一块石板,然后轻轻按在其中一面,定了两息之后,石板开始慢慢显示出字幕,华池轻轻触碰,字幕又缓缓散去然后重新显现新的字幕。“这样翻页。”
华池说完起身,白裙轻摆,一阵香风荡开,然后离开了房间。
杨笑笑见到那一袭白裙飘上夜空,便一把抢回被弟弟启动的石板。
小白翘着尾巴笑呵呵地等弟弟妹妹都翻完了才拿过来慢慢看起来。
原来战争爆发后,安宁城的七成城卫都被调去了前线,城里乱过一阵,然后凶手才开始出现,最初袭击的是外城的平民,并没有致命,然后受害者慢慢转向了内城。
直到一位城府官员死亡,凶手才开始不再留下活口,而且受害者遍布内外城各个种族和阶层,几乎没有共同点。
华池详细调查了战力接近的全部人员都没有任何发现。
卷宗里的受害者被分成两个部分,一个是全部是老居民,伤口非常明显。后面备注的是真凶待查。也注明了小白四人重点负责的部分。
另一个部分的受害者都是达官贵人,伤口有破坏或意外模糊的痕迹。后面的备注是疑似真凶和扰乱者。注明了可能是真凶的同伙扰乱视线或者是贵族间的嫁祸,并列出了四个嫌疑人。
小白翻看了一遍,抬起头询问弟弟妹妹:“你们怎么看?”
“我不会看,你们去找目标我只负责追踪。”妹妹抱着骨头跑到一边去。
小白看向小花。
小花苦笑一声,“你和弟弟先去看看吧。我觉得自己天天宅在房子里修炼和看书不太好,我想去多接触下外面的世界,我现在是真的想融入到安宁城里面了。”
小花眼神坚定起来,“而且我们也需要去找钱赌蛋,所以我打算去转运场搬货。”
杨笑笑跳到小花身边,拉着哥哥去说关于狼妖的事。
朱常摇起道理扇,大大的“理”字晃啊晃。“明天开始我们先去了解一下情况再说,如果还是没有什么线索,我们就只能去找那四个华捕头列出来的嫌疑人了。”
小白点了点头,“那我去街市,小花和笑笑顺便负责转运场那边。”
朱常收起扇子向楼上走去,“那我去负责夜场和花船。”
小白也跟着回到自己的房间。
斜靠在窗边,望着暗月下的河面。
安宁城没有风的夜晚格外地安宁。
死去的人或许不该死,但错误的选择终归会付出沉重的代价。
接二连三的打击反倒使自己变得更加坚韧,也许就是教训吧……
自以为的聪明在现实面前被打得粉碎,也许小花的决定是对的。
我们面对的一切不仅仅是靠战力和知识能解决的。
小白不为之前的错误感到遗憾和后悔,因为自己成长了。
但也不会去感激这些伤痛,因为真的很痛,在心中留下了难以磨灭的伤疤。
华池说张无疾偏激,她又何尝不是呢?
他们的坚持,就是唐叔叔所说的信仰吗?
华池是对的,但却不是自己想去学习的。
心里更认同张无疾一些,但他的做法却是错误的。
一定要分清楚是非对错吗?
华池分得清却也会对恶人束手无策。断罪啊断罪。
张无疾真得分不清吗?诛心啊诛心。
小白相信总有一条路会是完美的……或者是平衡的。
也许自己不需要依靠权利或食物,就能摸到境核呢?成长的过程中所收获的也许才是真正属于自己的风景。
心念慢慢梳理流畅,感觉全身的毛孔都通达起来。
小白又叹了口气,哎自己的修炼进度……
抓耳挠腮了老半天,索性不再去胡思乱想了。
睡觉,睡觉!
半个时辰过去了,翻来覆去的小白又重新爬起来。
坐在床上调整着气息,慢慢开始修炼自己的骨甲神经。
淡淡的月光顺着窗沿洒到床上安宁的小白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