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头之上。
看着那袭白衣毅然决然地跃下城头而去,温稚骊嘴角露出一抹意味深长地笑意。
看来是熟人没错了。
温稚骊缓缓走到一处墙垛前,俯身前倾右手手肘垫在墙垛上,手掌则是端着那张足以倾国倾城的脸庞,百无聊赖地看着正在那千军万马当中厮杀游离的红衣女子。
“喜欢上这么一个人,不知道该夸你一句眼光好呢还是该贬你一声嫌自己命太硬呢?”温稚骊皱了皱那小巧的琼鼻,呢喃自问道。
“有些人可不是你能够喜欢的起的。”
毕竟远离了岛境而且当下自己的庭芝哥哥并不在身边,所以一说到这种男女之事就感觉有些烦躁的温稚骊食指轻敲墙垛,眯着眼睛如同盖棺定论般凝声说道。
“再者说了,被那个只知道掉书袋的老头子教出来的能是品行端正的读书人不成,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总是读书人。”温稚骊干脆转身不去看城下的那场兵马厮杀,转头看向那道将整座阳关兵镇都笼罩开来的金色远古法阵,愤愤说道:“好好的一个姑娘真是瞎了眼!”
跃下城头的姬歌裹挟着风雷之势直直地砸入到了最接近城墙的两支重甲骑军的军阵之中。
如同神人降临,单是那一身浓郁至极致的肃杀之气就使得这些身经百战的重甲将士心神一震。
以姬歌降临之地为中心,方圆三丈之地的甲卒皆是不由自主向后退却而去。
姬歌环顾了一眼手执战戈重新围笼上来的众多巫族将士,又抬眸看了眼兵阵后方一处漫天的黄沙,在那里传来了阵阵厮杀的之声。
那处红衣应该就在那里了。
姬歌一身的杀气如同江渎之水涛涛奔涌而出,化作实质的气机涟漪再次将小心翼翼聚拢上来的重甲军士逼退了半步有余。
“让开!”姬歌脸色铁青,那双狭长双眸中杀意凛然。
“你是何人?”一名身着甲胄应该伍长身份的男子神色紧张地问道。
眼前这个白衣少年人可是他眼睁睁地看着从那座城墙头上跳下来,那座城墙有多高他一个身经百战的伍长能够不知道?!
而且现在此人还能够毫发未伤地站在这,你要是说这只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凡夫俗子他能把自己的头拧下来当酒壶来用。
况且别的不说,这一身的森然杀气都是实打实的,那名伍长对此深有体会,在看到那名白衣少年后尤其是触碰到他的那双眼眸,就宛若自己手上的这柄冰凉的战式巫刀紧贴在自己的背脊上,他娘的直叫人发毛。
这种杀气伍长只在出身城中的那座将军府中之人的身上见到过。
“姬歌。”白衣少年冷声说道。
话音刚落,他便向前一步踏出,没有丝毫征兆地暴起出手。
他能够同巫族的兵甲士卒拖上半天的功夫可裘璎珞却不能。
现在裘璎珞身陷重围,哪怕是凝神境的灵力修为也迟早会因为灵力枯竭而被数万人的重甲骑军拖死在这沙场上。
被姬歌盯上的那两名巫族士卒只觉得双手上传来一阵剧痛,等到反应过来后原本紧攥在手中的枪戟已经被身前之人夺了过去,而现在自己手上已经是鲜血淋漓。
只是不等到他们两人惊喊出声来,就瞳孔剧缩惶恐不已,因为两杆原本已经脱手的枪戟已经回到
了他们身上。
只不过是不是回到了手上,而是他们的胸口上。
两杆枪尖寒芒闪烁的枪戟自他们两人的胸口一穿而过。
这一切都在电光火石之时,所以在场之人除了出手的姬歌在没人能够反应过来。
等到一个呼吸过后,那两人才生机断绝身躯向后倒去。
自始至终这两人连半个字都没来得及喊出声就死不瞑目了。
“我再说一遍,挡我者死!”姬歌松开那两杆枪戟,重重地插在了地上,冷声说道。
“此子是阳关兵镇必杀榜上之人,众将士听令,与我一起斩杀此獠!”那名伍长看到姬歌自报家门并且率先动手击杀了两名自己的部下,那名伍长振臂一挥,怒声喝道。
姬歌闻言冷哼一声,“自寻死路。”
最先动手的自然是那名伍长,但只有聚魄境的伍长的刚猛拳锋刚刚临近姬歌身前三尺开外之时便再也前进不得分毫。
哪怕是那名伍长紧咬牙关甚至是额头上条条青筋如同虬龙乍起,拼尽了浑身的灵力也始终的停滞不前。
他仿若感觉到在矗立在自己面前是一座巍峨难以撼动的峰岳。
这位身经百战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伍长自进入军营踏上修行之路后第一次生出了深深的无力之感。
这时的他猛然间想起了一句不知道是从那本随手翻过的书卷上还是从路边茶摊上的说书先生口中信耳听来的晦涩绕口的话语。
人力有穷时。
姬歌冷眼看向脸色煞白的伍长,右手猛然探出,在抓住他的手腕并且将其拳臂上的刚猛灵力尽数震散以后手臂微微发力,直接是将其抡飞了出去。
那位伍长斜飞了出去,在密密麻麻放眼望去尽是兵甲的军阵中硬生生砸出了一条七八丈之远的过道。
过道两边被被砸的七零八落摔倒在地的巫族将士。
至于那名伍长则是身中数枪戟斜倒在地,嘴角殷红的鲜血直流,很显然已经生机断绝。
姬歌在那条被他开凿出来过道上疾掠前行,凡是有靠近其周身半丈的兵士皆是被其毫不收敛反而是放任不管的武夫罡气重创。
若是遇上境界稍高些,比如凝神境,化婴境的随军修士,姬歌还要多递出一两拳,而且姬歌对练气士出拳皆是轰在他们灵海小天地的结窍之处,不求一击必杀但求一拳过后他们再无起身还手之力。
在姬歌向前递出百拳以后,脚步这才放缓了些。
若是姬歌此时回头望去,一条仅容一人通过的军阵过道两旁,尽是重伤倒地不起哀嚎不已的巫族将士。
若是从城头向下望来,则更是让人拍案叫好的一幕。
因为原本阵列严谨的方形军阵中仿若被人以强横手段给硬生生撕裂开了一道口子。
最叫人难以的置信的是这道口子竟然深入军阵十数丈之远,虽然目光所及之处血腥无比惨不忍睹,但沙场就是这般。
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而修士破甲当中又以武夫凿阵作为惨烈。
姬歌停下身来,全手之上尽是鲜血,鲜血顺着指尖缓缓滴落在地,有自己的,也有那些倒地不起的兵甲士卒的,当然更多是后者的。
姬歌透过层层军阵人影看向那处同样是黄沙漫天之处,已经很近了,他甚
至能够听到裘璎珞杀伐果断的冷喝之声。
既然还能够听到她的声音,就证明她暂且还没事,这让姬歌一直悬着的心终于稍稍落下了几分。
姬歌也趁着这个间隙换了一口胸中的武夫真气。
察觉到那口武夫真气在自身的灵脉结窍,五脏六腑中如同一条火龙代天巡狩般游走奔啸,姬歌身躯一震,自体内传来一阵噼里啪啦宛若炒铜豆般的清脆声响。
继而姬歌本来略显混浊的眼眸中恢复了清明朗朗,最后再以校大龙之姿继续应敌。
“都走到这了你们还不打算让路?”姬歌眯了眯双眼,环顾一圈后嘴角挑笑问道。
听到裘璎珞没事,姬歌身上的戾气也消退了几分。
若是裘璎珞因为自己而死在了阳关兵镇外,姬歌真不知道自己该怎样同江叔交代,也不知道该怎样将这件事告诉裘正天。
或许在往后极长的一段光景里姬歌都要活在自责与愧疚之中了。
不过索性最坏的那个结果没有发生。
姬歌的话音刚落,在攒攒人影中一道身形极为健硕身着甲胄的男子走了出来。
“看来这里就你的官最大了。”姬歌看了眼其身上甲胄的制式,若是没有打了眼,应该是名千夫长了。
“没想到你的年纪不大但手段却狠辣的很。”那名面容粗犷浓眉大眼的千夫长瓮声瓮气地说道。
“是你们挡我路了而已。”之前姬歌救人心急所以不管是身上的戾气亦或者杀气都不加以约束,所以现在一条十数丈的裂口过道已经是血流成河。
就连姬歌脚下所站的那方黄沙土地也被汩汩鲜血所浸透染红。
“好一个挡了你的路!”
那名千夫长冷哼一声,看着众多的部下折在了这个少年人的手上,他满脸怒容额头上青筋暴起,那双硕大的拳头紧攥得“咯吱”作响。
“今日我熊浮屠还就要拦住你的去路,我看你能够如何!”那个名为熊浮屠的千夫长右脚猛然一踏地面,在其脚下的那方土地便皲裂开来,如同蛛网一般密密麻麻的裂痕向四周蔓延而去。
四周的将士看到千夫长出手后,皆是极为整齐地向后撤了三步,神情肃穆。
“今日我就要替我的兄弟们问问你们这些所谓的修道美玉山上神仙,是否当真就把我们这些山下人性命当成儿戏!”
熊浮屠怒喝一声,身上的甲胄叮铃作响,在沙场上浸染了多年的一身的肃杀之气让许多离着他比较近的巫族将士都是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姬歌见此抿了抿嘴角,沙场之上每一位千夫长都是从死人堆里从尸山血海中爬出来的,都是靠着煊赫战功才能够有了今日千夫长这个位置的,所以由不得姬歌不多加重视。
而且最要紧的是熊浮屠最后那番不知是有意还是无心的言辞恰巧裹挟顺应了此方天地沙场上的大势,如此一来姬歌就更加重视眼前这个虽然只有半步造化境的熊浮屠了。
距离姬歌只有七丈之就是裘璎珞所在的战场。
裘璎珞在挥剑之间仿若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然后便猛然转身回眸望去,穿过层层人群,映入眼帘的是那道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白衣身影。
“他还是来了。”已经是满身鲜血猩红叠红衣的裘璎珞不顾脸上的血痕,眉眼盈盈婉儿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