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事好查,有些事可能难以查清,这个道理没人比彭少章更加明白,今天有客人登门,只是这客人已经多年未曾登门,多年未曾登门拜访也不能说是陌生人,人彭少章并不陌生,相反是熟得不能在熟,这熟得不能在熟的人是程明湖,程明湖彭少章二人自是经常见面,面是上朝时见,话很少说。
彭少章在程明湖面前显得精疲力竭,连抬手拿茶杯喝茶时动作都显得缓慢,这是在给程明湖透露一个意思,他已经很老了。
有些人越老越精,这就是程明湖对彭少章唯一看法,彭少章在程明湖面前装什么都没用,程明湖脸上微微含笑道“寺卿近来上朝少了,想见个面都难”
彭少章老脸轻轻一展笑答“丞相这是拿我说笑呢,见不着我应该万分欣喜才是”
程明湖心领神会笑而不语,慢慢品口茶后淡淡笑道“大理寺那么大的地方,光是少卿一人忙着不是事,还是多要抽空去大理寺看看”
彭少章似笑非笑看着程明湖,无缘无故程明湖怎么会关心朱行空如何办事,彭少章注视程明湖凝神片刻后道“哦?丞相是为少卿上门?莫非是为李副官之事,可要是为得李副官上门的应该是太师”
别看彭少章人不入北安,有些该知道的事绝对不会漏过,程明湖捧着茶杯凝神片刻笑道“李副官之事少卿面面俱到,深的寺卿教导,办得真叫一个漂亮谁都不得罪”
彭少章微微一笑“丞相这是夸我,还是少卿?”
程明湖哈哈一笑“都夸,有名师才有高徒”
彭少章平静注视程明湖笑问“记得以前丞相是个直来直去的人,没想到上些年纪,弯弯绕绕却是多了”
程明湖叹口气显得谨慎和小心苦笑“寺卿教训的是,有些旧事我也不愿在提,只是少卿近来做事有些莽撞了”
彭少章淡淡一笑“丞相和少卿的事,近来也是听过一些”
程明湖眉心一沉正色道“寺卿既然知道那是最好,当年选择赵连都为替罪羊,是为大局着想,因为他只是个唯利是图的小人,这样的人死不足惜,但是有件事寺卿些许不知道,吴总管留封密信给少卿,也许吴总管是恨寺卿当年置身事外,留信是想着借少卿的手挖出真相”
彭少章皱眉道“还有这事?”
程明湖缓缓点头“这事寺卿可向少卿问个明白,锦绣那宫女手段也是厉害,能把太上王和王上迷得团团转,不过有些事过去就过去,这次来是想寺卿和少卿
说明利害,十五年的师徒之恩,也许少卿会听你的话,现在和谈在既,实在是不能节外生枝”
彭少章笑了笑,这笑容让程明湖看得汗毛倒立,彭少章徐徐道“记得收他那日问过他一个问题,我问他,你可知道你是为谁效力,丞相不妨猜猜他是如何作答?”
这有什么难猜的,程明湖道“既是奉寺卿为师,日后应当是为寺卿效力”
彭少章浅浅一笑“我也是以为他会这么说,这个问题他没有即刻答复,说要想想,一想就是十年,十年前他告诉我,虽是奉我为师,但他是为北蜀效力”
“北蜀效力!”程明湖对于朱行空如此答复显得相当意外,在朝为官如说不是为寺卿效力也就罢了,那么应当也是为赵宗效力,朱行空没说赵宗,说的是北蜀,北蜀和蜀王虽是一字之差意义可不一样。
程明湖沉默片刻,沉声道“难道寺卿就容他这般胡言乱语!”
“胡言乱语?”彭少章眼皮一抬注视程明湖笑问“丞相难道不了解王上?王上最喜欢这样的胡言乱语是不是?”
赵宗当然喜欢朱行空的胡言乱语,为北蜀效力这就不用攀附任何人,不攀附任何人做起事来就会公正严明,这样的人北蜀太少,赵宗需要这样的人制衡,怎么会不喜欢朱行空。
彭少章说的虽然是朱行空给他的答复,但同时也是告诉程明湖,说他左右不了朱行空想法,这样的答复程明湖当然是显得失望“寺卿是想让少卿肆意妄为了?”
彭少章淡然笑道“赵连都已经作古,他又能查到什么,忙活一阵自会安稳”
程明湖还是担心道“赵连都虽然是小人,但人不笨,我怕。”
“你怕?”彭少章显得好笑道“怕什么?丞相是怕死人还会说话?”
程明湖道“死人当然不会说话,如赵连都也像吴总管那样留下些什么呢?”
彭少章安慰一句“这有什么关系,死无对证就算留下什么,谁能找得出来?”
有些话程明湖不得不说“寺卿好像一点也不怕?寺卿是置身事外和这事一点关系也没有,可当年赵连都踪迹是从大理寺传出来,我才有灭口机会,这事如果东窗事发寺卿也脱不了干系”
彭少章笑道“传出消息那人嘴不严,我已革职问罪,我看不出来别人多嘴与我有什么关系”
程明湖叹口气道“没寺卿吩咐任何消息都出不了大理寺,我明白寺卿这么做的
理由,只是。。”
彭少章端起茶杯轻轻抿得一口,程明湖看出这是端茶送客意思,有些事程明湖也不愿在说,当下起身道“有句话还是要和寺卿说一说”
“丞相请讲”
程明湖道“肆意妄为的人往往没有好下场,这样的人想必寺卿也是见过不少”
彭少章放下茶杯眼皮也不抬道“不送”
程明湖不在自讨没趣反身离开。
离开的人不止程明湖一个,李望也是离开,李望就是先前押送陆开那人,苦役住的地方很苦,又苦又臭,皆是住在临时搭建棚子里。
棚子少说也有数十个,夜黑,棚子密密匝匝陆开算得也不真切,一个棚子住着十多个人,有些则是更多挤在一块,陆开让李望安排在一个七八人的棚子里,这个棚子还算宽敞,看上去是新建的,越往里去棚子则是越旧,等待李望走去,陆开扫看一眼同棚之人,绷内之人眼巴巴盯着陆开,同时也是等着放饭。
棚内没有床都是粗席,七八张席子连在一起就当是床了,陆开找个角落坐下,这个棚子没有六哥,陆开见过六哥除他之外只有张中平认识,这事张中平不能办怕他疏忽大意只有自己来。
棚子里的人个个目光空洞,似乎对明日没有什么企盼,同时夹杂汗味,陆开不在乎这些,只想找到六哥。
这是世安苑外围空地,棚前有个空地,空地一角摆放工具,工具那头有守卫看护,棚外没有人走动,陆开虽是想找人但也不敢惹人注意,干完重活回来肯定是要歇着,谁还有力气随便乱走。
“锵,锵,锵”有人在敲锣,锣声异常刺耳非常尖利,锣声一响棚内的人系数往外边而去,陆开跟着同棚之人尾端随人流走。
排队前行步伐不能太快,前胸贴后背就像蜗牛一样缓缓而行,苦役队伍目的地是空地,空地上有个守卫拿着锣使劲在敲,见人来得差不多扬声高喝让人排好队,不听指令的守卫扬扬鞭子,守卫意思很明确不听话的自然是要挨鞭子。
陆开往前瞧看,眼里皆是苦役后脑勺,现下来看想认出人机会不大,苦役们排好队伍没有喧闹之声,有五辆马车缓缓从远处而来,苦役们眼珠皆是眼巴巴看着行来马车,马车上装的是晚饭。
每辆马车都有三个大木桶,马车拉到近处有守卫上前揭开木桶盖子,陆开这才看见三个木桶分别放着,水,饭,白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