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石鼓山上,身后林木葱郁,眼前湘江、蒸水、耒水三江环绕,端的是个修身养性,静心治学的好地方。
寻真观里,又是另一片景象。
感受着凌冽的剑意剑气,老道士可以确定会有一把飞剑随时可以在自己有任何动作前取下自己头颅。
老道士丝毫不慌,反而微笑道:“杨剑仙,护道辛苦,不妨现身一叙?”
一声冷哼算作回应。
老道士看着云落,笑容不变,“我是掌教的师弟。”
云落不动声色,“哪个掌教?”
老道士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云公子有些紧张。”
云落心里腹诽道:“废话,能不紧张么,打又打不过,还一口一个云公子。”
老道士不再逗弄云落,收敛神色,“我是李稚川的师弟。”
云落皱着眉,“可我易了容的。”
老道士估摸着杨清此刻不会再一剑劈死自己了,缓缓起身,“易容只能欺骗眼睛,修行者看的是气机。”
“可我们没见过。”
“你就当我猜的吧。”老道士对云落的谨慎似乎有些不耐烦。
一道剑气似乎又从正殿中升起。
“你这就是耍流氓了啊。”老道士无奈地看着那道剑气,“算了算了,实话告诉你,我跟天机山也有些渊源。”
云落从脖子上取出那个吊坠,“这个?”
老道士点了点头,“这是邹荷送给你的吧?”
云落惊喜道:“您认识邹姨?”
老道士神色古怪,含糊道:“那是自然。”
他当然不会提起当年去天机山上跟当时正当壮年的邹老头切磋学问时,被古灵精怪的邹荷作弄得满山乱窜的事。
偏偏云落这小子这会儿却没了眼力见儿,追着老道士问,“前辈,邹姨跟您熟吗?”
老道士横眉冷眼,“小子,过分了啊!”
让一头雾水的云落坐下,老道士直入正题,“放心,此地我已布下小天地,除了你我,没人能听到我们的谈话。”
说完这句,老道士立马顿了顿,“还有那位。”
“我找你,是因为此次衡阳城中的情况,或许比你想象的还要复杂,牵涉到的东西不止一座衡阳城的归属那么简单。”
云落点点头,这几天根据他的观察和推演,确实不是简单的四姓之争。
“衡阳,有衡山。衡山,有神。相传衡山乃是上古火神祝融封正和飞升之地,如今那衡山最高峰依然叫做祝融峰。”
老道士的声音在空旷的正殿中响起,然后渐渐被骤起的山风淹没。
许久之后,云落方才神色难明地从观中走出,茅庐门口,李宽已经在微笑地等着他。
云落叹了口气,挤出很不情愿的笑脸,硬着头皮走入了茅庐,与李宽论那天地大道。
正殿之中,老道士端坐着,对那道突然出现在殿中的身影,并无丝毫惊慌诧异。
杨清冷声道:“李稚川安排的?”
老道士叹了口气,“哪有这么长的手。”
“风险太大。”
“收益也太高。若真让那人拿了,很是不妙。”
“你连你自己徒弟都管不好,还敢插手云落的事?”
“只是给云公子讲讲情况,提个建议,还是由他自己决定,老道可不敢管。”
杨清冷哼一声,“不敢,也不配。”
他看着老道士,又补了一句,“哪怕以你真实的修为。”
老道士也不动怒,望着殿门外的目光似乎想穿透围墙、树林、山石,直直看进人来人往的衡阳城中,“我只是觉得我那徒弟,还
可以抢救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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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没死透,就还可以抢救一下!”袁家的密室中,大供奉袁铭拧着眉毛,沉声道。
袁洪情绪也没有太多沮丧,不轻言放弃,是每一个上位者的基本素质,“铭叔对田桓的话怎么看?”
田桓刚才的一举一动,都被暗处的袁铭看了个真切。
一送走此人,袁洪和袁铭就开始了密议。
袁铭神色严肃,一边在密室中来回踱步,一边分析,“此人如此卑躬屈膝,多半所谋甚大,联合三家之力,趁郑家五十大寿之时,一战而定,田家只要那两个孩子,李家只要郑家背后的人死,虽说这两点都是找得到合情合理的解释,但怎么都透出一股勉强的意味。而郑家剩下的地盘利益,我们袁家拿大头,此后他们还要唯我们马首是瞻。在我们袁家最兴盛的时候,也没遇到过这样的好事啊。”
袁洪将头埋进手掌中,顺带狠狠揉了一把脸,抬起头,眼神里有些黯然,“可是铭叔,我们还有得选吗?”
袁铭抬头望着屋顶,他从来没觉得着这袁家的屋顶如此之低,低到似乎就将塌倒下来,将这偌大的袁家压垮。
袁铭叹了口气,“再商议一下,尽量搞清楚他们到底是打的什么算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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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到底打的什么算盘?”
李家家主李计望着对面那位风采照人的年轻道士。
年轻道士姓齐,名紫衣。
一个很有志向的名字。
所以齐紫衣一直很有志向。
他很年轻,但说话很有用。
年轻是因为年龄,这没办法。
有用是因为自己的修为,和背后的寻真观。
作为一位不到二十五岁的四境上品修士,和一位六境下品修士的弟子,他有足够的资本在这衡阳城中,横行霸道。
哪怕他那位六境的师父曾经公开表示,不会掺和衡阳城中的利益之争。
齐紫衣没有横行霸道,反而谦和有礼,温文尔雅。
以至于每次齐紫衣出现在城中,都会引得那些姑娘、妇人的围观,她们看着齐紫衣一身青衣缓缓走在街头,眼神之中总会流转着一些感慨和怜惜。
感慨好一个神仙般的人儿,怜惜这个人儿总是在不经意间散发出来的那种孤独寂寥的感觉。
女人的心思总是要比男人敏锐得多。
像李计就从来没感觉到这些,只是默默地发现了这个老观主的亲传弟子,看似随和实则孤傲的性子。
齐紫衣又随和地笑了,“您在担心什么?”
李计明白了齐紫衣的意思,你担心什么呢,没有我寻真观,你李家早没了,如今让你做点事,有什么好磨磨唧唧,扭扭捏捏的呢?
于是,他又问,“那我要如何做。”
齐紫衣的笑容更温和了,“只需让萧雨现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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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家之中,田桓今日估计是摆脱不了这卑躬屈膝的样子了。
他惴惴不安地看着面前的离火门大长老,也是曾经的离火门掌门,耿烈。
曾经的耿烈性子一点都不烈。
丹鼎洞下四个附属门派,震木、坎水、巽风、离火。
离火门一直敬陪末座。
直到有一天,有两个人旁若无人地走进了离火门中,将他从掌门的位置上请了下来。
耿烈的性子就随着离火门的一天天壮大,越来越烈。
他愤怒的手指似乎都快戳中眼前这个田家家主的额头,口中的唾沫星子早已糊了对方一脸。
“就让你找两个人,你都办不好,怎么让我们掌门满意,我们掌门不满意,离火门凭什么当你田家的后盾?”
田桓谄笑着,“耿长老放心,我已经跟那郑家说好了,后天请掌门和夫人一起去往郑家,届时掌门的气质必将令郑家上下老小为之倾倒,两个小小弟子,自然不在话下。”
耿烈的手掌在木桌上一拍,实木桌子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声,“掌门,掌门,什么活儿都掌门干了,要你干什么?!”
话不投机半句多,在获取了必要的信息反馈之后,耿烈挥手将田桓赶走,余怒未消地朝田家之内的一座小院走去。
小院门前,当两个侍女抬头看见远远走来的耿烈时,他的脸上已经换上了比之前田桓更谄媚的笑容。
“二位姐姐,掌门在吗?”
侍女轻笑一声,“耿长老别开玩笑了,掌门和夫人都在里面。”
耿烈立即道:“那我过会儿再来。”
正要转身,里面传来一个平静的声音,“耿长老进来吧。”
两个侍女立刻将门轻轻推开,耿烈快步走进。
看着卑躬屈膝的耿烈,掌门无奈摇头,“耿长老,我说了,不必如此,你是我门大长老,得拿出个样子来。”
耿烈脑袋摇得像拨浪鼓,“掌门放心,在外人面前定然不给离火门丢人!可在掌门这儿,耿烈就是您的一条忠犬!”
掌门无奈叹气,旁边的掌门夫人艳光四射,轻笑着拍了拍掌门的手,轻启朱唇,“耿长老忠心耿耿,多好。”
耿烈似乎此刻才发现掌门夫人的存在,朝着夫人的位置一拱手,“夫人所言极是。”眼神都没有朝那个方向看去。
掌门不再勉强,“说说吧,事情怎么样了?”
耿烈便胆战心惊地将田桓的回复一字不差地复述了一遍,然后心中紧张地等待掌门的愤怒。
掌门一般不生气,但若是真惹到了他,那可是动辄能一剑劈了别人的。
此事虽不至于到那种地步,但掌门的愤怒,岂是谁都能随便承受的。
出乎意料的是,掌门微微一笑,“后天?那好,告诉田桓,后天备好车马,礼物我们自行准备。”
耿烈出了小院,一直拐过了两道回廊,才瘫坐着,长出一口气。
心中一阵后怕,真怕掌门气他办事不力,一剑劈了自己。
哎,掌门怎么老喜欢用剑劈人呢,又不是剑修。
当然不是剑修啊,要是剑修,怎么可能对咱离火门的功法如此熟悉,居然能改良功法,就是祖师爷再世也不过如此啊。
小院内,掌门轻轻牵起夫人的手,“夫人,快了,等过了这两天,我就又能上个台阶了。”
他的美艳夫人轻笑着,依偎在他胸膛,“我不求你要成多高的修士,只要你安安稳稳的。”
掌门轻轻拍着夫人的玉肩,“放心,不会再有那样的事情发生了。”
夕阳洒进小院,照亮了院中的一袭红衣。
余芝就这样依偎在时圣的胸膛,享受黄昏的美好和静谧。
时圣的目光中似有追忆,追忆着那段人生中最黑暗的岁月。
不过幸好,有她陪在身边。
曾经有人告诉他,她不值得自己对她好,他说,我眼里的好,是我喜欢就好,是她就好。
后来有人提醒她,他不值得自己对他好,她说,爱,是所有的理由和答案。
除了彼此,人间都是陈词滥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