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哒哒哒哒”清脆的马蹄声回响在山林之间无人的官道上,惊起一群群枝头栖息的鸟雀。
两匹快马飞速地奔驰着,当先的少年相貌英武,面容坚毅,额头上的汗水顺着流下,在脸上画出一道道痕迹,一个面容平平无奇的灰衣男子紧随其后。
转过山头,豁然开朗,一座庞大的山脉映入眼帘,山顶戴着白色的尖帽。
眼见这著名的西岭千秋雪,少年气势一振,转头跟灰衣男子说道:“韩叔,终于到了。”
灰衣男子的脸上露出笑意,一路风尘,苦了这个还未修行的孩子了,好在终于平安抵达。
“小镇,那我们就去山脚下的镇子上稍作歇息。”
灰衣男子口中的小镇,并非眼前雪山脚下的小镇,而是少年的名字,少年姓裴,名镇,身旁的灰衣男子名叫韩朝恩。
奋起余勇,裴镇与韩朝恩抵达了山脚下的小镇。
小镇不小,名字极大,被西岭剑宗的某任宗主亲自命名为“大义”,因剑宗而兴盛至今。
裴镇和灰衣男子寻了个客栈安顿下来,好好洗了个澡,换上衣衫,少年郎用不完的精力又活泛起来,拉着他的韩叔去小镇上闲逛,美其名曰体验蜀地风情。
明天就是剑宗入门测试的日子,临近晚上,小镇上依然热闹。
蜀地男子普遍身高不是很高,裴镇和韩朝恩的身材显得高大,也让他们在来来往往的人群之中,视线并未被遮挡太多。
青石板铺就的街道两侧都是木质的二层小楼,一楼用作门面,二楼自住或是设成雅间。大大小小的旗招从房梁下方伸出来,迎风飘荡,一眼望去,好不繁盛。
阵阵辛香火辣的气息从一间间店面中飘飞出来,小厮站在门口吆喝着生意。
“肥肠血旺!地道口味。”
“资格肥肠,剑宗神仙吃了都说好!”
“血旺血旺,大众消费,好吃不贵!二位,里边请!”
裴镇牢记之前韩叔讲的,去了陌生地方,要吃饭直接上人最多的馆子,总不会差到哪儿去。
便挑了个人气最旺的馆子进去,大堂之内满满当当,殷勤的小厮将二人领到一张桌前,四面方桌已经坐了一个少年和老头,小厮打个商量,那二人也没说啥,看来算是此地风俗。
裴镇和韩朝恩跟二人点头致意,坐了下来,桌椅皆被摩擦得发亮,看来平日里的生意也挺好。
在小二的介绍下,裴镇二人点了几个当地的特色菜,外加一壶当地特产的烧酒,小二吆喝稍后,自去后厨下单,二人就着茶水默默喝着。
少年和老头的菜陆续上来,裴镇看着身侧的少年吃得津津有味,一碗白饭已经被红油润得红亮饱满,鼻尖上挂着细密的汗珠子,有这么好吃?一时间自己突然觉得,好饿。
少年察觉到一道火热的目光盯着自己,疑惑地抬头,跟裴镇四目相对,两人都有些尴尬。
气氛凝固间,少年抽出一双筷子,试探道:“先吃点?”
裴镇不知哪根筋没搭对,呆呆接过,少年咧嘴一笑,将菜碟往中间推了推,“先吃我们的,再吃你们的。”
身旁的老头呵呵一笑,招呼韩朝恩道:“相逢是缘,朋友不必拘礼。”
少年和老头正是云落和文伟,明日入门测试,虽说锦城离此不远,为防万一,今天下午便动身赶到了这山下小镇歇着。
裴镇性情豪爽
,自幼环境也不推崇那扭捏拘束,道一声谢,筷子一顿,便开始大快朵颐起来,味道果真不错,吃着还不忘招呼韩朝恩一起。
韩朝恩无奈一笑,朝文伟一拱手,也跟着吃了起来,四人一桌,气氛热烈。
两个少年吃得开心,韩朝恩却主动找文伟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起来。
“老哥是本地人?”韩朝恩装作无意地问道。
“呵呵,锦城人士,带着后辈明天去那边碰碰运气。”文伟笑道,主动说出了韩朝恩想问的事。
韩朝恩惊喜道:“巧了,老哥,我也是带着后辈去碰碰运气的。”
正巧裴镇点的菜和酒都上来,韩朝恩叫来四个杯子,给文伟也满上一杯,云落刚想拒绝,却被裴镇一句,人间路窄酒杯宽,给镇住了。
裴镇端起杯子,“感谢二位盛情,愿二位诸事顺遂,干了!”
当先一仰脖子,发出一声畅快地感慨,云落偷偷瞧了一眼文爷爷,眼看他也干了,哎,赶鸭子上架,没得法了,端起酒杯往嘴里一倒,舌头倒没多大滋味儿,一口吞下,喉咙像是被烙铁一烫,止不住地咳嗽了起来。
文伟和韩朝恩的脸上浮现出很默契的笑意,裴镇连忙递去一杯茶水,云落猛灌了几口,艰难缓过来,看着三人,神色无奈又不解,“这酒有什么喝的?”
三人哈哈大笑。
酒足饭饱,四人正欲分别,一问去处,却发现四人住的是同一家客栈,裴镇大喜之下正欲一同回去,不想韩朝恩却抢先说了他俩还准备逛逛,于是云落和文伟缓缓走回客栈。
裴镇神色严肃地问道:“韩叔,什么讲究?”
韩朝恩低声道:“我刚才故意显露出修行者的气势,但那老者毫无反应,要么是比我强得多,要么是丝毫不懂修行,你觉得哪种可能大些?”
裴镇双手一拍,“嗨!我当什么事儿呢,本来就投缘,要是人家是大修士,我这正好多个靠山啊,要是是个凡人,咱们多帮忙照顾一二,这有啥好纠结的!”
韩朝恩急忙道:“可是小镇,你.......”
裴镇摆摆手,已经跑去追云落二人去了。
韩朝恩叹了口气,只得追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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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辆黑色的马车缓缓停靠在小镇边上的一处宅院门口,正是当日云落和董慎等人冲突时驶过的那辆。
早有仆从候在一旁,搬来马凳,姿容绝美的玄衣女子在侍女的搀扶下走了下来,径直进了宅院。
仿佛忽然想起,玄衣女子随口问道:“采薇,陆家小姐到了吗?”
身旁名唤采薇的侍女娇笑道:“姑娘放心,一直帮您盯着呢,那个女人下午刚到小镇。”
玄衣女子淡淡道:“你有些放肆了。”
采薇闻言大惊,连忙跪地,“姑娘恕罪,采薇一时口不择言,望姑娘宽恕。”
伏跪在冰凉的石板上,采薇如坠冰窟,等了许久不见主子的言语,偷偷抬起头,四周哪里还有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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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落和文伟回到客栈,回到紧挨着的两
个房间。
云落的屁股还没坐热,砰砰砰的砸门声响起,云落赶紧开了门,裴镇在一个小二的陪伴下站在门口,举着个酒瓶子,满脸笑意。
文伟听见动静从隔壁走出,裴镇一见连忙跑过去将文伟连拉带请弄进了云落的房间,送走小二,关上门,看着一脸懵懂的两人,笑着道:“我韩叔是个修行者,刚跟我说,文爷爷是个他看不透的,我一想,这感情好啊,我和云落兄弟又投缘,要是文爷爷是个大修士,那我岂不是撞了大运,赶紧过来联络联络感情,把大腿抱紧了!”
文伟哈哈大笑,指着裴镇道:“小子,真有你的。”
云落也是露出会心的微笑,他的性子虽然是比较沉稳,但是对这种豪侠之风,一向倾慕。
只是裴镇手中晃动着的酒瓶子,让他有点脑壳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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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黄昏,枝头的绿叶才萌发不久,正在微风之中翩翩起舞,展示着自己一生中最曼妙最生动的姿态。
小镇的主街之上,一个头戴帷帽的白衣女子在一个侍女的陪伴下安静地走着,帷帽之下的眼睛四处好奇地打量,目光所望,都是那些民俗民情所聚。
看见蜀地独有的楼房营造样式,驻足许久;
看见街上的采耳师傅小心翼翼地给客人掏着耳洞,好奇心大做;
吹糖人、铜板人、各式杂耍,都让她耳目一新。
街市上空弥漫的麻辣鲜香的滋味,将蜀地的风情体现得淋漓尽致,置身其中,帷帽女子感受到了迥异于江南水乡的风土人情。
站在小镇的一头,池塘中的荷叶平铺在水面上,荷花还未开放,但心里有花的人,所见所闻已是清香。
目光遥望向近在咫尺的雪山,看不到任何一片楼宇,但她很清楚那里面藏着这个世间最顶尖的秘密。
江东多才俊,水乡的秀丽温婉,也孕育出了一颗世人称道的江东明珠。
镇江陆家,嫡传长女,姿容无匹,明珠陆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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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色再次降临在天地之间,云落昏睡在床头,裴镇带来的酒水成功让他失去了对自己的控制,同时也让他真正的毫无心事地睡着了。
裴镇斜卧在床头,透过大开的窗户,手中又拎着一个酒壶,时不时地往嘴里灌着,神情说不上落寞还是寂寥,反正是迥异于白天的豪爽与奔放。
成年的人,没有在白天崩溃的权利。
崔雉在庭院之中,坐在石桌旁,石凳已经铺上一层垫子,玄色的长摆拖在地上,整个人显得清冷而高贵,她的眉头微微皱着,端起酒杯,轻轻地饮下,白玉杯上印出两片魅惑的唇印。采薇恭敬地服侍在一旁,不敢有任何过多的言语。
陆琦取下了帷帽,在一处庭院的两颗树间做了一个吊床,横躺在上面,白色的衣衫裙摆随风飘荡,双手捧着一支洞箫,低低地吹着,如怨如慕、如泣如诉的箫声在她的口中,却幻变得有些轻快和开心。
西岭之前的最后一个夜晚,这个小镇、这个世间有无数这样的相关之人,以不同的方式去告别,去迎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