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迫围观吃瓜的江湖大佬们虽并不能完全听懂楚留香和原随云在说什么, 但这不妨碍他们明白,楚留香定是和这唐门女子一样,是知道“某些秘密”的人之一。
原随云含笑立在海风中,半点没有被揭穿身份的狼狈,反而还谈笑风生似的, 同楚留香客客气气的讲话:“楚香帅在船上时,就已怀疑我了罢。”
楚留香默然点头。
众人一听原随云道破楚留香的身份,看向楚留香的眼神顿时变了几变。
这风度翩翩的年轻人竟是盗帅楚留香!
只因楚留香成名太久,许多人虽听过他的名头,但总以为他是个中年人,甚至是老头子, 看到他那张似乎只有二十出头的脸,谁都不会轻易将他与鼎鼎大名的盗帅联系在一起。
“我只是想不通, 就算你身有残缺……无争山庄百年之威,江湖中谁不敬畏三分?你若不做这样的事来自污名声, 无论走到哪里都会是人人称道的天之骄子。”
原随云淡笑道:“香帅是聪明人,又岂会真有想不通的事?”
楚留香的叹息更深了几分:“原先我是想不通的,后来我才明白……”他眼神复杂盯着原随云, 觉得在谈论这种话题的时候还能如此从容的蝙蝠公子, 实在是个心境十分可怕的人。
“因为无争山庄, 一脉单传。”
理由就是如此简单。
所以原随云才那么固执地想要洛少侠给他治病,再强盛的世家望族也有衰落的一天,何况他还有隐疾……岂能让无争山庄断送在他自己手里。
原随云听他说到了关键,大方承认道:“不错。”他是无争山庄唯一的继承人, 这一点,才是他这些年苦心谋划的根源所在。
他“看”向礁石上的洛飞羽,空洞的眼底有些危险的意味,“不过,香帅既已查出了这么多秘辛,想来也一定能猜到,为何我明明被你们揭穿了身份,却一点都不紧张。”
楚留香脸色微变。
洛飞羽也不由皱起了眉头,隐隐生出一种不安。他趁着楚留香和原随云对峙的当口,暗中密聊东三娘:“三娘,我觉得情况有些不对,你带着隐元会的人先上船去,离开这里。”
东三娘忽然收到指令,为之一怔,“现在便走?那您呢?”
洛飞羽道:“你们先走一步,我们中原汇合。”
东三娘迟疑道:“岛上还有不少誓死效忠于蝙蝠公子的仆从,我们留下,人数上还能同他们斗个五五分,还可令蝙蝠公子以为岛奴大量反水,削弱他的斗志……”
“听我的,抓紧时间。”
洛飞羽忽而想起一件重要的事,光速通过系统商城给隐元会的人送去了一套外观,“我只见过你的样子,所以给你的脸,与你本来的样貌相差不多。其他人的待我日后一一见过,再替他们更换新的脸,现下你们就暂时带着一样的易容。”
东三娘感到自己的脸上好像生了些变化,她惊愕摸向自己黑纱斗笠下的脸,意外摸到一双眼睛。
“……!”
东三娘的眼眶当场就湿润起来。
而她在摸到自己的泪水时,更是惊喜交加。
这、这简直如同神迹……它简直就跟真的一样……
其他人并不知东三娘和洛飞羽的密聊,所以尚未察觉到变化,东三娘在身边人的手背划了个约定好的手势,隐元会的成员们一对一迅速传讯下去,本来就未暴露在众人眼皮子底下的他们,不动声色开始往海上撤离。
楚留香没回答原随云的问题,原随云于是直接将“视线”投向了那些江湖人,“魏三爷怀抱目的而登岛,想来是能听懂在下的话的。”
被他点名的紫面大汉脸色也跟着变了,他周围几人看向他的目光,也在顷刻间深沉起来。
这紫面大汉是少数没在中毒后同唐小夕翻脸的人,先前让洛飞羽“有话不妨直言”的那人便是他。
魏行龙板着面孔,自知身份暴露,索性站了起来对洛飞羽抱了抱拳,才道:“原公子的算盘我已猜到了,但多谢这位唐姑娘,我的仇家已先一步去见了阎王,你想借他之手除掉我,怕是没有用了。”
洛飞羽茫然歪了歪头。
魏行龙笑道:“我曾受一位大侠之恩,听闻有宵小要谋害于他,这才摸到蝙蝠岛来。可惜来了这里后,才知大家都用假名称呼,洞穴内又黑暗一片,我找不出那人行迹,不免受挫。所幸蜀中唐门终究棋高一着,姑娘杀了那‘朱先生’,便是帮了我的恩人,合该受我一礼。”
洛飞羽听得云里雾里,无花和楚留香却明白过来,这魏行龙的“仇家”怕就是在说王天寿。楚留香当日偷听到的那个操着关东腔、说什么“请客……下毒……大英雄”的人,就是魏行龙。
铁中棠救过魏行龙的命,他不知如何得知了王天寿的阴谋,故前来阻止。难怪王天寿死后,蝙蝠岛始终没有动静,原来是那尸体被魏行龙给捡去处理了。
他以为杀死王天寿的是唐门的唐小夕,却不知唐小夕的确是为王天寿而来不假,但动手的人实是无花。
“什么!朱老先生已死了!难怪第二次拍卖会上未曾听到他的声音……”
“好狠辣的唐门丫头,为了不叫朱先生有机会给我们解毒,竟提前将他杀害!”
魏行龙当即皱眉道:“赵兄此言差矣,唐姑娘若有心要害我们性命,何必还要下这种令我们不能行动的毒,直接毒杀我们不是更方便?还在这里同我们揭破蝙蝠的真正目的?”
赵刚先前被他污蔑放屁,早看他不顺眼,加上他在岛上同“朱先生”相交多时,得知“朱先生”死在唐小夕手里,自然对他们没有好脸色,“她分明是要借解药来要挟!姓原的拿秘密控制我们,她拿解药控制我们,这两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楚留香遂也出言为洛飞羽辩解:“诸位误会了!唐姑娘是在跟踪王老爷子时,被原少庄主强抓来的。”
“且慢!那死掉的‘朱先生’,莫非就是鹰爪门的王天寿王老爷子?!”
此话一出,在场又有三人的脸色同时变幻。
原随云悠然立在黑黝黝的礁石上,笑容冷漠:“诸位紧张什么,死了一个王天寿,‘龙抬头’不就又少了一位吗?”
说时迟那时快,那三人明明根本不认识,此刻却突然一齐出手,连性命也不顾了,同时攻向魏行龙和洛飞羽。
两个矮胖的笑面兄弟一人挡在了魏行龙前头,一人挡在了洛飞羽前头,肥厚的肉掌呼呼作响,大喝道:“你们的脑袋若长着没用,不如赔给我们兄弟俩!”
躺在地上被洛飞羽点血过的马脸大汉立时吼道:“妈卖批,原是你们两个龟儿子!老子没白跑这一趟,可找着你们了!还认得你爷爷杨标吗!”
那兄弟之一大笑起来:“是你!”
他话音未落,被他挡住的那个跛子,却又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掌直劈行动困难的杨标的要害。
局势瞬息间就变得复杂至极,这些被请来的人似乎有着异常微妙的关系,他们不识彼此之身份时,尚可以相安无事,但只要一人暴露,就会如多米诺骨牌般不可收拾,陷入你死我活的要命混战。
这种时候,已经没有人有心思去找原随云的麻烦了。
比起被原随云捏着把柄利用,眼前的仇人更令他们眼红。
洛飞羽飞星瞬移回杨标身边,架起千机匣,逐星箭瞬间释放,将迎头攻来的跛子狙击击退。
“砰”地一炮若流星般激射而出,紧接着,他身体一弓,单鹗破空的利刃擦着他的侧脸飞过。洛飞羽就势一掷,一颗荆天棘地的机关紧贴着地面飞入众人中央。
黄绿色的毒气扩散开来,众人的行动忽而变得不听使唤,每每偏离他们想要攻击的位置。
洛飞羽高声喊话道:“你们若巴不得自己死在仇人前头,便尽管动手吧!”
众人动作齐齐一顿,不约而同向他望去。
洛飞羽心下微舒,冷然挺胸道:“解药在我手里,你们想一争高下还是你死我活,我都可以给你们机会!但在那之前,你们是不是忘了还有一个共同的敌人?”
“他把你们引来这里,就是想在万一之时,不费一兵一卒让你们心甘情愿自相残杀而死。你们死了,他的身份和秘密就都保住了!”
原随云兀自笑了出来,慢条斯理摇了摇头,“你以为,被人识破身份就能令我忌惮?”
他脸上充满了自信,“当众拆穿我又如何?我才是蝙蝠岛的主人,换句话说,我掌控着这座岛上的生死。只要在这里的人全部死了,我回去中原,谁也不会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
在场之人心神一凛。
原随云缓缓道:“你们就没觉得,此地少了什么人吗?”
洛飞羽一怔,火速回头巡视了一圈,心里咯噔一声。
糟糕!丁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