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面当初为什么要说那句话啊？”江连焕问华荣月。
“应该就是让他清醒一点。”华荣月道, “他那个人脑子笨，有些事情跟他要说的比较清楚。”
“扶江那种身份的人居然会听花面说的话，也是蛮奇怪的一件事的。”江连焕道。
“因为花面后来又跟他说, 如果你想要摆脱花船的控制也不是不行。”华荣月淡淡地道。
“他说，花船本来就是由疯子组成的地方。如果有一天, 江湖上没那么多的疯子了，扶江也就能自然而然的摆脱控制了。”
江连焕听了华荣月的话后，半天没吱声。
两个人一边吹着冷风一边聊，江连焕站了起来道, “算了，时间也不早了，我该回去了。”
“你回去干什么？不是没什么事了吗？”华荣月疑惑的道, “不过现在就连我都又回了六扇门，领了个虚职当吉祥物，你要不然也回去吧, 反正大家也都知道你还活着了。”
“算了吧。”江连焕摇了摇头，“十八亭那边还需要我呢，吴明不知道还能活多久了, 十八亭离不开我，前段时间花船那边还给我送来了一个礼物……我还没回去看呢, 等我把这些事情都处理好, 我再决定怎么办。”
华荣月看着江连焕离开, 默默的啃了口手中的糕饼。
江连焕所说的礼物就是“黎蔡”，曾经江连焕向花面要过这人的命，那晚华荣月清点人的时候就随手把她绑起来扔给了江连焕。
华荣月很好奇为什么江连焕对黎蔡那么有执念，所以用花面的身份曾经问过他一次。江连焕可以对华荣月说谎，但是对于花面他总不会的。
他犹豫了一会后道, “那是很久以前的一个故事了。”
“曾经黎蔡想要得到一个完美的蛊王。所以她就收养了一个小孩子。
“这个小孩子还有一个朋友，他是个世家子弟。对于这个被当作蛊王的小孩子来说，交到一个朋友并不容易，但是黎蔡却乐见其成。”
“因为她想让这个小孩子杀了那个世家子弟，她认为亲手杀了自己朋友的小孩子有更大的机会变成蛊王。”
“世家子弟一开始无知无觉，跟他玩的很开心，但是过了一段时间后，心思敏锐的世家子弟就意识到了那个小孩子的真实心思。那时候他并没有立刻声张，只是想看看那个小孩子会不会动手。”
“……然后呢？”花面问。
“在那个小孩子动手的时候，那个世家子弟比他更早一步杀了他。”江连焕道。
花面听完之后沉默了一会。
“这样啊……”
江连焕淡淡地道，“很奇怪的是，在杀完我的那个朋友的时候，我忽然发现我的眼睛变红了。”
“我当时很气愤，但我气愤的却并不是他。”
花面好奇得问，“那你……气愤的是谁？”
“我气愤的是我自己。”
“明明我早就知道这件事，甚至我一直都知道他不怀好意，也足够理智到能把他杀了……”
“但我还是因为他疯了。”
江连焕说完就戴上了那张没有眼睛的面具，“再见了花面大人，以后有机会再聊。”
华荣月看着江连焕离开了这里，他的身后跟着的是十八亭的人。
这群人比花船更加像黑夜里的影子，一旦进入夜色里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
“你……接下来准备去干什么？”问。
“不清楚。”路留生自打黄娇死了以后就觉得自己无所事事。
他现在最经常做的事情就是仰躺在床上发呆，不知道该干什么，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那晚从花船回来以后，他就一直是这个样子了。
如果华荣月是一个坏人的话，他觉得自己尚且还有一个可以恨的人。可是如果华荣月不是，那么……他还能去恨谁呢？
路留生不清楚，但是他心里隐隐约约有一个选项——他自己。
他现在只要一躺下，就觉得自己仿佛被无数的阴影吞噬着，黑暗中有无数的手要把他拉下去。
“你得找点事做，不能再这么颓废下去了。”拽着路留生起身。
“你别管我，我一个人待一会就好。”
看着路留生长叹了一口气，忽然间说：“话说前段时间有个人给了我一份委托……这份委托他一开始不是想给我的，而是让我转交给这个世上最机敏，消息最灵通的人的。”
路留生还是背对着。
但是却看见，他的耳朵不知不觉就竖了起来。
嘴角抽搐了一下，他想笑又憋了回去。
“对了，他让我去做的事情一般人都做不了，因为这件事情属实很危险，他想让我去探查这江湖上蛊虫的最初来源……”
“探查蛊虫的最初来源？”路留生一下子从床上爬了起来。
他像是忽然间又活过来了一样，问，“给你这个委托的人是谁？”
”是花面啊。”道，“他还给了我大价钱呢，这钱足够咱们在外面跑三年的了，去不去？”
路留生对于钱什么的倒并不感兴趣，可是他听见“蛊虫来源”这几个字的时候，却忽然间像是找到了什么意义一样。
“那你……那你叫我干什么啊？”路留生依旧还在嘴硬，“我又不机敏，消息也不灵通……”
“哎呀，少废话了，快点收拾收拾东西，时间紧急，咱们马上就出发。”道，“我事先可说好了啊，这次路程十分的危险，稍不小心就有可能死在途中。”
路留生小声地嘀咕，“不就是死吗，谁在乎这个啊……”他收拾到一半的时候忽然间抬起头来问，“对了，你这小子平时看起来也不像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人啊，怎么今天这么积极？”
“因为这也算是我的家务事。”道。
“嗯？！”
伸出手来，一只蝴蝶停在了上面，“你不是很好奇我们这一门为什么消息一直这么灵通吗？其实我的师祖就出身于苗疆，那边可是各种蛊虫的大本营。”
“最近我听见一些消息，所以我想回去看看。”
路留生听见这个消息，震惊的久久都没回过神来。
他看着手指尖上的蝴蝶，虽说他一直知道是利用蝴蝶来传递消息的，可从来没想到过这种地方上去。
“我已经把我最大的秘密告诉你了。”道，“所以接下来的三年，我的小命就都交到你的手上了，你可得保护我，让我能活下来。”
路留生看着，有些茫然，他认识的时候，这家伙就一直是同辈里武功最差也最惜命的那个，他从来没看过他这么认真去作死的样子。
他想了想，点了点头。
就当是赎罪吧。
路留生想。
与其让自己的时间白白的在忏悔里浪费掉，不如去轰轰烈烈的大干一场，如果真的能够做成什么事，最起码他的心里也能好受一点。
……
“这个动作不对。”华荣月指点着李静怡的出剑动作。
她现在成天在百草堂里面咸鱼，原本想要退休的清秀小帅哥被她抓了回来，继续蹲在花船里面当花面。
华荣月现在每天不是撸猫就是晒太阳，日子悠闲的有些不可思议，仿佛就像是回到了上辈子一样。
此时下了雨，雨水顺着屋檐落了下来。
“别练了静怡，下雨了。”华荣月朝外面喊道。
她最近琢磨着好好的锻炼一下李静怡，让她熟悉一下花船的事务，让花船的人慢慢地接受这位少主。
萧翰还在一旁磕瓜子，自打上次华荣月从花船回来以后，过了几天阿折也回来了，对门的大娘就像什么都不知道一样，依旧笑呵呵的欢迎他。
或许是上次阿折没在花船里看见萧翰的缘故，所以他最近都没有来骚扰萧翰，以往他一定像一个好奇宝宝一样偷偷地盯着萧翰看，就像他是世上最顶尖的间谍一样。
“哎呀，那个小子又来找你了。”萧翰抬头朝着门外看了一眼，瞬间一脸的嫌弃。
华荣月抬头一看，就看见易孤舟站在门口。
易孤舟看起来瘦瘦弱弱的，身体也十分单薄的样子，如果他不说，恐怕都没人能认出来他是干什么的，只是他看华荣月的眼神却十分的冰冷。
“华大哥……”李静怡看见易孤舟的时候瞬间担忧的朝着华荣月望去，华荣月倒是一点都不着急，对着她笑了笑，“没事，我跟这位少侠慢慢聊聊。”
她跟着易孤舟来到了后院。
也不知道是为什么，易孤舟自打重新回到天易楼以后，就莫名的喜欢来百草堂，几乎算得上是三天两头的来。
“你……”他看着华荣月，一脸嫌弃道，“你怎么还在这个地方，这个地方有意思吗？”
“还行，挺有意思的。”华荣月抱过大花开始撸毛。
“我不是让你回天易楼了吗？你为什么一直都没有回应？”
“我回去干嘛？”华荣月笑道，“我在这里待着挺好的啊，有吃有喝，还睡得香。”
“你，你睡哪里？”
“柜子里。”
易孤舟瞪着华荣月的眼神就像是要砍死她一样，最后气愤的扔下来一句，“你等着”，就又转身离开了。
华荣月看着易孤舟，觉得这孩子挺好玩的……一股死傲娇的模样。
他还总担心她的吃喝住行，总觉得她在这里亏了，开玩笑，她在这里吃好喝好，不比在天易楼里舒服吗。
很少有人理解为什么华荣月会选择回到这里，但从来没人敢惹她，即使是知道她身份的江湖人们也对此守口如瓶。
花面只要还在一天，华荣月就是安全的，因为谁都不希望自己被花面盯上。
华荣月回了大堂，萧翰一边往地上扔瓜子皮，一边道，“这人每次来你都跟他去后院，你俩偷偷摸摸的不累吗？有什么事就消停在这里说呗。”
“那不是有点不可见人的小秘密吗。”华荣月笑道。
她就随口开了个小玩笑，谁知萧翰嘲讽的道，“什么小秘密？你是易玲珑的这个小秘密？”
华荣月忽然一愣。
她猛地抬头看向了萧翰，还没等说话呢，就看见萧翰端着瓜子走了，那叫一个淡定。
他那态度就好像她是易玲珑或者华荣月，还是张三李四，他都无所谓一样……
萧翰走了很久以后，华荣月才回过神来。
她出了百草堂的门，看着外面的阳光有些发愣。
此时雨微微的停了，微风席来，带来一股泥土湿润的气息。
阿折正在门外劈柴，自打上次他从百草堂回来以后，他就一直在养伤，因为他的胳膊断了一根，现在正打着绷带，看起来样子有些滑稽。
他这几天一直都没去百草堂，因为他心中一直藏着一件事，这件事让他有些坐立难安。
……
那天在花船里，他看见霜姑娘出手后立刻上前去阻止她，但霜姑娘技高一筹，直接折断了他的胳膊。
黑暗的环境里，阿折什么都看不见，不过他知道自己赌对了，霜姑娘的确就是卧底。
多危险！阿折那一刻想的竟然不是自己的胳膊断了，而是幸好他发现了霜姑娘。
不然一会如果她要是对花面出手……那可就糟了。
阿折意识到自己在劫难逃，可他却十分的平静，就像没有任何恐惧一样，等待着那个时刻的到来……
……
直到有人出手替他挡了一刀。
……
——黑暗一片之中，阿折的视线只有模模糊糊的一点，可他那一刻却震惊的睁大了眼睛。
他闻到了熟悉的味道。
可是这熟悉的味道之下，是另外一个与之不同，但他却同样很熟悉的人。
没有人知道，那晚华荣月在黑暗里刚刚和清秀小帅哥换完衣服后，曾经出手替花船的一个小小疯子挡下了一刀，救了他的一条命。
灯亮了以后，一切都被隐藏在了黑暗之中，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华荣月只是顺手，实际上当她意识到霜姑娘是间谍的时候，她也吓了一跳。
幸好有个花船的人机灵，及时发现了她。
花面交代过花船的人事后给那个发现霜姑娘身份的人丰厚的奖励，当时花船的人问阿折想要什么的时候，阿折犹豫着说：“我能不能再回我原来的地方？”
……于是他就又回到了这里。
雨后的阳光下，阿折忽然抬头，他看见华荣月抱着一只猫出门，表情有些发愣。
华荣月看见阿折时一愣，然后对他笑了笑，挥了挥手。
阿折也愣了愣，然后也对着华荣月挥了挥手。
他觉得自己现在看起来一定很傻，尤其是一条胳膊被包着，简直傻到家了。
“回来了啊。”华荣月也没问他这几天去哪了。
她指着旁边的树枝说：“这树枝泛绿了，估计过不了多久就要长叶了。”
“是啊。”阿折傻愣了一会说道。
“……冬天快过去了。” ，百合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