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冲醒过来的时候, 茫然的看了看头顶, 脑袋上似乎被放了一块湿毛巾,温度已经降下来了,他应该是躺在一张床上。
四处散发着一种好闻的药味, 还伴随着一种让人安心的感觉, 朦朦胧胧的阳光从窗口透了过来, 空气里细小的灰尘无规则的漂浮着。
他愣了一会,明明醒了却没有动, 直到他察觉自己的头上似乎坐着一个人, 他从刚才开始就默不作声的坐在那里,手中不知在做些什么。
师冲坐了起来,看着坐在那里用针线串着药材的人,安静了半天, 那人见他爬了起来, 就放下了手中的小箩筐, 温和的说:“你醒了。不用担心, 你现在在医馆。”
这人的声音温柔好听的过分, 师冲原本脑子里还回荡着前一晚那个“可怕”的景象, 后一秒就仿佛被这个声音给拉回了原地。
他看着那个人站起身推门走了出去,外面的天色已亮,他的衣服都被整齐的叠好放在一边,那个黑色的斗笠也在最上面放着。
……
那天中午,脑子还有些晕的师冲跌跌撞撞的跑了出来,然后就撞见了正在前面等着他的人。
负责人的伤口已经被包上了, 他虽然出了很多的血,但居然没有死。后来负责人醒了之后,他们才知道,那个老人本来就没有杀死他的打算,只是把他绑在那里,想要在不久之后带他去一个地方。
那个地方是哪,大家都不是很清楚。或许只有仔细看过药方的负责人才能说清一二。
但他并不愿意多说,只是在醒来之后不久就带着他的人离开了百草堂。
“那个熬药的男的是谁?”师冲问了问当晚跟他一起去的那些人,他本来也就只想着问问这些人知不知道他的名字,没想到立马被七嘴八舌的女孩子们给围了起来。
“那是小华哥!”
“他人特别的好,长得帅,性格又温柔!”
“小华哥是我看见过的脾气最好的人了,从来都没听他说过一句重话。”
众人的七嘴八舌中,师冲大概理解到,那应该是个脾气很好,长得很好看,说话声音也很温柔的人,就连平时显得最文静的女孩子这会说起他来也能提上那么一两句。
女孩子果然对好看的男生更了解一点啊……师冲想。不过他问那个人的名字,倒不是为了什么。只不过单纯的想知道那个陪自己坐了一上午的人叫什么名字。
那个人身上有一种说不出来的令人安心的感觉,和空气中的尘埃,稀碎的阳光,还有散发着好闻气味的空气融合在了一起,形成了一种可以被称之为温暖的东西。
这个东西在此时此刻莫名的对师冲的胃口,甚至已经变成了他最喜欢的东西之一。
——因为现在师冲很怕黑。
师冲自打那个晚上就莫名的换上了夜晚ptsd,一到了晚上就一定要跟熟人待在一起,而且不睡着觉绝对不许别人走。
他这种宛如学龄前儿童的行为属实是给了大家不少麻烦,不过考虑到他的经历比较惨烈,大多数人还是愿意随着他来的。
他们把当晚的事情原原本本的写了一遍,然后寄给了衙门,衙门当晚所有人都通了个宵,然后第二天所有人都顶着俩黑眼圈走了出来。
这样的状况持续了三天,之后开始熬夜的人就变成了六扇门。
等到消息传到华荣月这边的时候,已经是一周以后了。
……
“嗯?小心穿着黑斗笠的人?”华荣月听见六扇门下的这个指令时,眉头一皱。
她一把拽住了传达完命令想要离开的人,问,“为什么?”
“因为现在情况有变了。”那个人对她说:“据我们的可靠情报说,目前真的有一个头戴黑斗笠的疯子,他武力好强,你们千万要小心。”
不是前段日子还说没有的吗?华荣月死鱼眼,为什么变得这么快?
她从旁边拽过来了一个黑斗笠,问,“是这样的黑斗笠吗?”
“别逗了。”那个传消息的人一脸疲惫,“没心情跟你闹,你随便拽个烂大街的斗笠就冒充人家的那个,闹着玩呢?”
他走了之后,华荣月看了看自己手上的那个黑斗笠,突然觉得它有点可怜。
同一块布,同一个师父做的。怎么它就受歧视,那个就飞升了呢。
那个斗笠她现在连面都见不到了,前几天打听了一下,据说直接包好运到了六扇门总部,好几个高手看着,江连焕现在想看都没有资格。
据说六扇门有想把那个师冲吸纳进“目”的想法,但是后来考察了一下他的武功,就果断放弃了,现在正在找可以接受黑斗笠的下一个人。
这么搞究竟有什么意思呢?
华荣月在百草堂里面写写画画,最近她需要安排一个事情,那就是霍庄下一次聚会好像就要来了。
白天华荣月斯斯文文的站在那里,内心里却在想着各种各样马赛克的事情,她其实有点小紧张,因为不清楚霍庄是个什么路数,不过总得来说,霍庄现在处在人员动荡的时期,换个人也没什么奇怪的。
就算是念姑,她以前也不站在台前,察觉出她不对的人也一定非常的少。
华荣月这几天还被抓来当了壮丁,百草堂附近的两条街又归她管了,不过这并不算是六扇门交给她的工作,而算是……街道居委会给她的工作。
大爷大娘们也不知道这条街上随时都有二位数以上的六扇门,他们唯一需要担心的就是半夜那群飞来飞去的江湖人会不会半夜爬谁的窗户,或者是偷拿谁挂外面的腊肠。
于是大半夜的,华荣月就穿着身夜行衣在外面行侠仗义,跟她一起的还有百草堂被强制抓壮丁的萧翰同志。
萧翰这几天心情格外得不美丽,他本来就一副常年睡眠不足的样子,现在大半夜的还被抓过来巡街,心情能美丽才怪了,不过万浮莲倒是很开心。
她为了出去巡街的萧翰,还特意给他做了身新衣服,以一种骄傲的眼神替萧翰整理了衣服。在这种情况下,尽管萧翰满心不愿,还是老老实实的跟华荣月出了门。
“你小心一点啊,遇到什么事,我可是不会管你的啊。”萧翰脸色很臭的对华荣月道,华荣月挥了挥手,希望萧翰快走,不要在这里继续待着了。
他在旁边就跟个二哈一样,简直让华荣月脑壳子生疼。
“哼,那我可真走了啊,不管你了啊。”萧翰说着就拿着自己亲爹给的削铁如泥宝剑朝着另一条街走了过去,一边走一边对华荣月道,“你要是实在不行,喊的大声一点,我耳朵好使!”
华荣月在后面看着萧翰以一个潇洒的轻功上了屋顶,然后刷刷刷的摆了三个平沙落雁的姿势,一路火花带闪电的就这么从人家的屋顶上过去了。
这个姿势很潇洒,也很适合耍帅。
华荣月默默地摇了摇头,脚下轻轻用力,宛如幽灵一样从屋顶上悄无声息的略过,耳边回响着刚刚因为萧翰跑过踩瓦的声音而探出头来一顿狂骂的居民的声音……
百草堂的夜晚,依旧十分的平静,安详。
……
师冲在巷子里面安静的走着,他今晚头一次试着一个人在晚上走出来看看,因为他也知道自己那种古怪的状态很不对劲,必须要尽早克服。
虽然他是个古代人,不过还是很精准的抓住了“脱敏疗法”的精髓,一个人大半夜的上外面走来了,想着这样或许能够让自己的胆子稍稍的大一点。
他走了一会,忽然耳边像是刮过了一阵风,很细微很细微的风。
这阵风如果换另外一个人,而不是现在全身紧绷的师冲,恐怕都不会被注意到。因为这阵风实在是太小了。
就像是一片落在地上的落叶,或者是一颗落在水里的尘埃。
师冲抬头看了一眼,周围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只有皎洁的月亮照着他,照的周围有种诡异的明亮。
他的脚步略微加快了一点,想要离开这条巷子。
却在刚刚踏出一步的时候,被人从身后一把制住,嘴巴也被严严实实地捂上。
他在瞬间瞪大了眼睛,瞳孔紧缩,却只能徒劳的瞪大眼睛,做不出任何其他的动作来。
师冲整个人都陷入了莫名的恐慌之中,直到身后那个人凑到它的耳边,用一种低沉又沙哑的声音说:“小捕快,前些日子,是你偷走了我的东西吗?”
……那个声音就像蛇一样,带着种黏腻的气息,又像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毒,带着种奇特的过耳难忘的感觉。
师冲的呼吸猛的变得急促了起来。
他死也想不到,竟然会被人发现,并且还在这个时候被找上了门。
华荣月看着被自己按住的师冲,有种莫名的暗爽。
这些天眼看着这个偷拿了自己斗笠的人在她面前瞎晃她还不能动手。
结果今天在房顶上跑着,忽然就看见他了。
这可是正经公务时间,公务时间干点事情总不会被人发现的。
——如此大好机会,不吓唬一下小孩,岂不是浪费了这良辰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