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听起来有点怪怪的,周围的人都用奇怪的眼神看着华荣月,坐在华荣月旁边的少侠不知不觉中往旁边挪了一下,离她远了点。
华荣月似乎像是完全没有察觉到周围那些人看她的眼神一样,依旧悠闲的靠在椅子上,手搭在椅背上,纤长的手指一点点的敲着椅背。
她敲着椅背的声音,就像一记记重锤落到了大家的心里。
“你的故事好像有点偏了吧。”蛇女烦躁的打断了华荣月的话。
“我们不想听你喜欢什么样的女人,对这些也没兴趣。”蛇女的眼神盯着华荣月道。
“偏了啊,那真的很抱歉。”华荣月不好意思的笑着道。
“我这人记性不好,一说起东西来就喜欢没完没了的,我换下一个故事来讲。”
蛇女的眼睛依旧死死的盯着华荣月,华荣月像是完全没有看到一样。
“这个故事说的是在某个河上有着这么一群可怜的女人,她们虽然有家,却像是无家可归。”
“她们原本并不住在这里的,只是有一些人让她们住在这个地方,靠着卖唱卖笑来生活。”
“可是这里的女人笑的不美,她们笑的仿佛总是带着一种苦意。”
华荣月其实也不知道秋水庵那地方的姑娘们脸上带不带着苦意——毕竟当年秋水庵被六扇门包抄的时候她早就溜老远了。
但这并不妨碍她睁眼睛瞎说,她说苦就苦,哪怕那地方的姑娘各个美貌似天仙。
那几个从秋水庵跑出来的姑娘现在还没听出来什么味道来呢。
华荣月觉得得让她们稍微听的更明白一点。
她说:“笑的不美的女人终究是不幸运的,她们的这个临时组成的,甚至不知道能不能被称之为家的地方,没过多久就忽然间覆灭了,很多姑娘甚至都不清楚原因,就忽然又变得无家可归。”
“就像是一棵苍天大树倒了下来。她们就像是栖息在林中的鸟儿,不得不去找别的栖身之地。”
“你能从各种各样的地方看见她们,她们迫切的希望有一个地方能接纳她们。”华荣月道,“可怜的姑娘们,明明做错事情的并不是她们,为什么最后却需要她们付出代价?”
“那你准备让她们怎么办?”旁边的八字眉忽然又打断了她的话,“你这风流的也得有个限度,要知道世界上不是所有的女人都能那么幸运的。”
“也对。”华荣月叹息道,“还记得我刚才讲的斗蛐蛐吗?养蛐蛐的那个罐子再精美,它也终究不过是一个……”
“牢笼。”
“可是当罐子里面的虫子们已经适应了这个罐子后,她们却忽然发现自己找不到第二个可以去的地方了。”
“不过这些可怜的姑娘们却不知道一件事。”
漆黑的屋子里就听见华荣月一个人的声音,她知道所有人都会听见她的话,于是一个字一个字的吐了出来。
“让她们不得不四处奔逃,去远离那个罐子的一场覆灭,其实也并不是一件偶然的事。”
“这里面的水很深,背后下手的人有很多。”
“想必他们自己也都心中有数,但可惜……他们以为对他们下手的那个人,并不是真正对他们下手的人。”
……
华荣月抬头看了眼蛇女道,“那你猜一猜,这个真正对他们下手的人到底是谁呢?”
蛇女的喉咙处动了好几下,华荣月也没管她,继续自顾自的说:“这件事很巧很巧,偏偏就是我刚刚讲的那个喜欢看女人笑的小红。”
屋子里传来了粗重的喘息声,声音的主人情绪似乎非常的激动,尽管在这漆黑的屋子里,分不清究竟是谁的情绪如此激烈。
“小红她居住在满是紫藤花的地方时闲得无聊,所以她就想出去再逛一逛,然后偏偏就撞见了那个满是愁眉苦脸的女人的地方。”
“她觉得她们格外得可怜……小红是看不得女人们天天哭丧着一张脸,去做自己并不喜欢的事情。”
“那些女人们难道就从来都没有怀疑过为什么‘那些人’抓她们那么的顺利吗?”
“或者说,她们也从来都没有怀疑过为什么她们一开始来到这个地方会畅通无阻吗?”
“她们从来都没有想过几乎没有把目光投到过这里的‘那些人’是怎么找到这里的吗?明明她们一直以来都几乎默默无名。”
“觉得她们格外可怜的小红,在暗地里其实偷偷的使了些手段。”
华荣月的声音回荡在屋子里,“那些原本被那些女人们误以为是让她们无家可归元凶的人……其实也不过是她找来的傀儡。”
“那些精美罐子的建造,甚至也有她的一部分推动。”华荣月用手指在空气中画出了一道弯曲缠绕的弧线。
“还记得那些雕刻着漂亮花纹的柱子吗?其实那花纹并不是雕刻上去的,而是因为以前上面爬满了紫藤花。”
“她们会知道吗?她们会听见吗?”
“她们有朝一日,能知道整件事的真相吗?”
华荣月说完这句话后,听见屋子里的喘息声更大了,似乎是像要爆炸的风箱。
仔细分辨,这声音的来源似乎有四五处,甚至有一处就来自蛇女的身后,华荣月忽然意识到秋水庵的人应该已经来了不少了,而且现在站在蛇女身后。
那群脸色煞白,几乎就是翻版蛇女的人中,就有不少原来画着精美的妆容,在秦淮河的船上跳着妖娆的舞。
她似乎并没有听见这些声音,而是沉默了一秒,下一秒,却忽然一拍掌,疯狂的大笑了起来。
她一边笑着一边拍着手说:“你看……我的记性不好,讲故事的水平还是可以的,这故事也不算偏的太厉害。”
“这样……也不就圆回来了吗?”
……
“故事圆不圆回来不要紧。”她旁边的八字眉忽然间皱着眉说道,他的眉毛已经耷拉的不能再耷拉了,“有时候故事也不需要圆回来。因为我觉得她们可能并不是很想听你圆回来的这个故事。”
“那怎么可能呢?”华荣月道,“我的故事讲的绝对是最好听的。”
“咳。”她旁边的八字眉咳嗽了一声道,“是很好听,不过在女人们面前讲一个人又是斗蛐蛐,又是去青。楼的,我觉得应该没有一个女人会喜欢听的。你这么懂女人,应该知道谈女人喜欢的东西才能讨好她们……”
“我说了大花和小红是一个人吗?”华荣月的声音忽然变得冷了下来。
“她们一个喜欢斗蛐蛐,一个喜欢女人,谁说过她们是一个人了?”
八字眉哽了一下,旁边的少侠使劲的戳他让他不要说话了,身后的那一对沉默寡言的兄弟也看了看华荣月,两人的袖子都不约而同的微微鼓了起来。
华荣月的声音冷的像是坚冰,但渐渐的,又变得柔软了起来,她说:“不过……我倒会弄那些女人们喜欢的东西。”
“我会调最好闻的香,会做最红的胭脂,会给女人画上最好看的妆容。”
“我也有个故事。”坐在华荣月身边的刘海男忽然开了口,“不知道你们愿不愿意听。”
旁边的人听了之后都蒙了,心说这边刚来了一个讲了一堆故事的,怎么你也有故事,今天来的人全都有故事?
这难道是开故事大会吗?
刘海男道,“很少有人知道,霍集得的是什么病。但其实在他生病之前,他是一个有血有义的人,有不少的朋友愿意替他卖命,他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行侠仗义。”
“然而有一天,他忽然就病了,几乎断绝了跟周围所有朋友的联系,他的朋友们即使想要见他,也只能收到一个霍少爷病重不见人的消息。”
“就这样过了好几年。”刘海男道,“有一天他的朋友忽然收到了一个消息,他要请他的朋友去给他收尸。”
华荣月看了眼刘海男,不光她用了小红和大花的马甲来代指自己了,这会连别人都学会了这一招,看来这位是霍大少货真价实的朋友。
怪不得把自己遮的严严实实的,只为了给霍大少上一炷香。
“说来接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他的朋友都非常的不可思议,一个人怎么会在活着的时候就通知别人替他去收尸呢?”
“直到他看见霍集本人的时候,他就明白了。”
刘海男的声音突然变得了艰难起来,“他看见霍集的身上到处都是流不净的血,他的胸前开了一个大洞,可是他还活着,甚至还能笑着和朋友说话。”
“他胸口的那个洞中爬出来一只小小的虫子,霍集抓着那只虫子,像是开玩笑一样对着他的朋友说:‘你看看这只小虫子,它可是个无价之宝。’”
华荣月忽然间想起来了什么。刘海男的声音越来越低沉,“那虫子被拿出来之后,霍集就死了,虫子格外得不安分。但奇怪的是,霍集的血居然可以让虫子安静下来。”
“故事倒是个好故事。”八字眉忽然开口说道,“只不过……你没有我旁边的这个人讲的好听,根本就让人听不进去。”
“既然这样,那让我来给你讲这个故事吧。”八字眉的话刚说完,就听见身边的人悠然地插话道。
“我讲的比他好听,而且……我说不定能讲的比他更多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