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踝上的皮肉最薄,被蹭破的地方刺痛难言。程遥遥很少吃苦头, 痛得眉头紧皱。看着四下无人, 她用灵泉水洗了洗伤口, 小小的伤口很快就愈合起来, 只剩下一点淡淡的粉色。
程遥遥还要用灵泉水敷一敷,小荷叶晃动起来,小气地卷起了叶片。这几天程遥遥做杨梅干和洗澡已经耗费了很多阳气,小荷叶不乐意了。程遥遥的脚踝已经不痛了, 只好作罢。
临安县的黑市还没到热闹的点, 烈日里,小贩们昏昏欲睡,显得有些安静。几个乡下的农民蹲在角落里卖一些歪瓜裂枣的桃和香瓜, 还有自家种的青菜。卖鸡蛋和粮食的则抄着手,现在是卖方市场, 鸡蛋和粮食都是抢手货,他们显得十分悠哉。只等顾客过来主动开口询问, 他们才比划个价格。
当那个穿鹅黄裙子的年轻姑娘走进来时, 黑市里的空气都为之一滞, 靠在墙上打瞌睡的粮食贩子都醒了, 个个眼神雪亮地盯住了她。
程遥遥美得让人过目不忘, 很快就有好几个小贩凑上来:“同志, 买粮食?”
“笨鸡蛋要不?”
“新鲜的桃儿,五分一斤!”
有个中年男人靠得太近,汗臭味熏得程遥遥皱起眉, 避开几步,对那个卖粮食的老农问:“大爷,我找猴子。”
老农带着程遥遥走到一边,冲巷子口喊了声猴子,一个小女孩儿飞奔着跑去叫人了。
等待猴子的间隙,老农对程遥遥笑道:“姑娘,多亏你上回的布票,我女儿做了一件新的布……布啥鸡。”
程遥遥道:“布拉吉?”
“对,就是布拉吉。不就是裙子嘛,非要这么叫,说是苏联那边传来的样子。”老农乐呵呵道。
程遥遥笑着才要说话,那个中年男人不死心的凑过来:“同志,我这儿可有上海来的手表,你要不要看看?”
“不要。”程遥遥厌烦地皱了皱眉,小脸霜寒。
那中年男人却一点不打怵,苍蝇似的围着程遥遥嗡嗡。
那老农有意无意地隔开了那中年男人,正纠缠间,猴子从巷子里跑了出来,“我来了!谁找我?是你呀!”
老农忙冲猴子道:“找你拿货,老价儿。”
猴子何等机灵的人,收到老农的暗示,一眼扫过程遥遥和那中年男人就明白过来,笑呵呵冲那中年男人道:“老刘,这是我的客人。”
那老刘下死眼盯了程遥遥两眼,这才走开了。
那眼神像是癞□□一样,程遥遥是觉得被他盯过的地方都恶心得不行。
等他不死心的走开了,老农才道:“姑娘,你怎么一个人来?上回你那个高个子的对象呢?”
程遥遥道:“他没来。”
老农摇了摇头:“下回可别一个人来了。我去招呼客人了,猴子你们聊着。”
猴子是第二次见到程遥遥了,还是被她的美貌晃了下眼睛,搓搓手笑道:“同志,你找我啥事啊?”
程遥遥拿出一罐杨梅干来:“这是我自己做的。”
猴子脸色一红:“那啥,我怎么好收你的东西?”
程遥遥差点没忍住翻了一个大白眼,道:“我是打算卖的!你要不要跟我合作?咱们37分成。”
猴子挠了挠头,有些为难道:“粮食,布料,鸡蛋这些都好卖,你这杨梅干能值几个钱?”
程遥遥道:“我打算卖5块钱。”
猴子差点把自己的舌头咬到,失笑道:“姑娘,你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啊。你看见那边几个农民没有?他们带来的桃子香瓜,一斤就卖个2分5分的。平时也有人来卖杨梅,一毛钱就能买三斤!”
程遥遥倨傲地抬起下巴:“我做的杨梅干不一样!你先尝尝看。”
“好好好。”没有人能拒绝程遥遥,猴子也不例外。
程遥遥打开瓶盖倒出几颗杨梅干在猴子手心里。那杨梅干裹着一层浓浓的糖汁,肉质肥厚,跟普通的杨梅干的确不同。
猴子一把捂到嘴里,酸甜的滋味在舌尖爆炸开来,猴子顿时瞪大了眼睛。
程遥遥对猴子的反应丝毫不惊奇,她仔仔细细拧好瓶盖,开门见山道:“怎么样?五块钱一斤,你帮我卖,我们三七分成。”
猴子吸溜了一下口水,仔仔细细把几颗杨梅干的滋味都咂摸透了才舍得开口:“价格高了点,不好卖。”
程遥遥自得地道:“我这杨梅干可干净了,里面放的是一级白砂糖和灵……山泉水,本钱就不低。”
猴子立刻道:“能不能把本钱压低点?白砂糖换成糖精或者古巴糖?本钱能压低好几毛。”
“不行。”程遥遥断然道,“糖精的味道哪能跟白砂糖比,古巴糖杂质太多,做出来的杨梅干发苦有渣子,再说了也省不了几毛钱。”
猴子盯着程遥遥手里的杨梅干,牙疼似的道:“姐姐,你知不知道五块钱能买几斤细粮?价格高了真不好卖!”
程遥遥早就想到了这一茬。像陈勇那样的双职工家庭,一个月工资加起来也就七八十块,舍得买杨梅干是因为他疼老婆。其他人就算有闲钱,也先紧着买粮食和能填饱肚子的点心了,没几个人舍得花五块钱买一斤杨梅干的。
程遥遥反问猴子:“你知道电影院门口卖瓜子的吗?他们是怎么卖的?”
猴子一下子就明白过来了:“你是说零卖?!”
这年头电视机还没进入普通百姓家,电影院是普通老百姓最喜欢的消遣场所了。特别是年轻的男男女女们,约会相亲是一定要去看一场电影的。
黑暗容易滋生暧昧,坐在黑漆漆的电影院里,手指不经意触碰,寸心大乱,一桩姻缘就定下来了。
在电影院里看电影,不能光看啊,必须得买两瓶汽水儿,再买一包零嘴。电影院门口的小贩是最多的,屡禁不止,不知道养活了多少人。
电影院门口最热门的小吃当然是瓜子。卖炒瓜子的女人拎着个布口袋,用一个粗瓷缺口的小酒杯盛瓜子,一杯五分钱。这个卖瓜子的方法流传了很多年,程遥遥小学的时候,学校门口的小卖部还是这么卖瓜子的,是以她相当清楚。
猴子更清楚,利索地算出一笔账来:“电影院门口卖瓜子的是一家人,她们明天炒十斤瓜子,一晚上能卖出二十块的毛利!杨梅干自然也能这么卖,价儿还得更高。杨梅干个头大,连汤带水的,一斤能有个二三十杯呢!这事儿还得找电影院的那拨人,分几个下家,让那几个小孩儿去卖。”
程遥遥抬起下巴:“怎么样?要不要跟我合作?我只管把货卖给你,你怎么卖,找多少下家,是你的事,我不插手。”
猴子眼珠转了转,脑子里飞快地思索开来。程遥遥知道他肯定在盘算怎么压价呢,也不理他,优哉游哉抱着手臂。
原书里写过,猴子是个天生的生意人,关系网四通八达,专门负责给主角销货。主角供的几千斤货他都能吃下,自己这一点儿更是不在话下了。
程遥遥又道:“我这儿还有菌子酱。你要不要?”
猴子还没说话,背后传来油腻腻的一声:“我要啊~”
刚才那个老刘居然又凑过来了,还带着另外两个不认识的人,面相都相当猥琐。老刘眼神扫视着程遥遥和她藏进包里的东西,笑出一口黄牙:“原来妹妹你是出货的,有什么好东西,我收!猴子这小子哪儿有本钱收货。”
猴子赔笑,伸手搭着老刘的肩膀:“老刘,这是我熟人,我一妹妹,你给我点面子……”
“滚!你小子有什么面子,少往自己脸上贴金。”跟老刘一块儿的男人满脸横肉,把猴子一把推开,又盯着程遥遥笑,“这位同志是出什么货啊?”
他眼神在程遥遥胸前扫来扫去,程遥遥气得头脑发晕,冷下脸转身就要走,却被他们三个拦在中间。
程遥遥闻到了他们嘴里腐臭的味道和酒味儿,提高嗓音:“滚开!”
猴子也忙挤过来,拼命挡住那三个人:“老刘,别惹事儿啊,人家是正经姑娘,你把稽查队的人招过来大家都得玩儿完!”
其他几个小贩也纷纷开口劝说,可似乎都忌惮这三个人,不敢靠近。
老刘嘿然笑道:“哪有正经姑娘来黑市出货的?”
他们似乎笃定程遥遥来黑市不敢声张,那个横肉脸居然还伸手摸程遥遥的辫子,把程遥遥恶心坏了,正要放声尖叫,一只手臂斜、插过来,死死捏住了横肉脸的那只脏手。
横肉脸像被掐住脖子的鸡一样惨叫一声,就捂着手跪倒在地上。老刘抬眼,瞪著程遥遥身后忽然出现的人:“你小子敢……敢打人?!”
程遥遥一回头,高大英挺的青年背光站在她身后,眉眼阴鸷,气势骇人。
“谢……”程遥遥咬住唇,眼圈一下子就红了,找到靠山似的躲到谢三身后。
那横肉脸一只手不自然地垂着,嘶声道:“臭小子,我他妈跟你没完!”
谢三上前一步,居高临下看着地上的横肉脸,语气冷得叫人打哆嗦:“还想来?”
“不不不,咱们就是开个玩笑。”老刘见风使舵,忙扶着那横肉脸,讪讪道:“走,走了!”
看着那三人狼狈而逃的背影,那老农过来了,呸了声:“那两个是卖猪肉的,没人敢惹他们!这老刘越混越下作了!姑娘,还好你对象来了,我都说了你一个人不能来这儿!”
程遥遥偷偷看了眼谢三,被说得委屈又后怕。她低声道:“我怎么知道他们这么坏!”
她委屈巴巴的,想要谢三哄一哄自己。可谢三只说了一声”走”,就率先往外走去,。
程遥遥跺了下脚,可到底不敢自己待着了,只能气鼓鼓追在他后头。
猴子连忙追上来:“哎哎,等会儿啊,那杨梅干的事儿咱们还没商量好呢。”
程遥遥连忙比了个闭嘴的手势,谢三扫过来,程遥遥一秒怂,坦白道:“我卖杨梅干呢。”
谢三摊开手:“给我。”
程遥遥把手里挎着的布兜递给他,很沉。谢三拧拧眉头,对程遥遥道:“在牌坊下等我。”
程遥遥道:“可是……”
谢三不容置疑道:“我来谈,你过去等着。”
“知道了。”听出谢三语气里的严肃,程遥遥乖乖点了头,又拉过谢三,小声道:“底价是四块五,别被他压价了!”
看着程遥遥写着“我很精明”的小脸,谢三唇角忍不住扭曲了一下,点点头。程遥遥这才跑到牌坊下站着,这儿没有太阳,还有阵阵巷子里吹出来的穿堂风。
谢三拎着东西跟猴子走到一边,远离人群又恰好能看见程遥遥。两人低声交谈了一会儿,大部分是猴子在说,谢三偶尔简短地说两句,面无表情。
程遥遥打了个哈欠,低头拨弄自己的手表。才十一点半,谢三不是说自己要十二点才结束吗?
正想着,谢三过来了。程遥遥接过他手里的布兜,是空的:“都卖啦?卖了多少?”
谢三没回答,领着她穿过几条巷子,走到一家关闭的图书馆后门,四下无人。他这才张开手,掌心放着一卷钞票和零碎票据。
程遥遥接过来数了数,一共三十二块钱,还有一些票,比她之前跟猴子谈的价格还高!程遥遥奇怪道:“怎么多了几块钱?你抬价啦?”
“嗯。”谢三道,“把钱收好,别让人瞧见。”
程遥遥掏出小荷包,把钱胡乱塞进去,又拿手绢仔细擦擦手。三十多块钱,她当废纸一样随便一塞,又是浑然不把钱放在眼里的样子。
谢三看着她,低声道:“你上次是怎么答应我的?”
“我答应了你好多事,我又不记得是哪件了。”程遥遥叠好小手绢放起来,很轻松地道。
谢三一板一眼道:“你上回答应我,会乖,不惹事。你自己跑来黑市,这算乖吗?”
程遥遥眼波颤了颤,气焰一下子低了,哼唧道:“我这是在赚钱。你看,我刚才还赚了二十多块。”
她把小荷包拿出来塞进谢三手里,蓝色丝绸的小荷包,轻轻一捏,鼓囊囊的,里头满是票子。
谢三准确地捕捉到信息:“你还卖给别人了?”
“……”程遥遥语塞,想了想顾左右而言他道:“有钱可以买细粮了,还能给奶奶和小绯买新衣服,还有你,你也得换身新衣服了。”
谢三良久没有说话,把小荷包放回程遥遥手里,握住:“这是你自己的钱,收好。”
程遥遥手指纤细,丝绸一般细嫩。谢三粗糙大手堪堪裹住她的,两人几天未曾亲密接触,阳气源源不绝从肌肤注入身体,小荷叶欢快地舒展开来。
带着茧子的手指粗糙有力,蹭过手背时仿佛激起微小电流,令程遥遥脑海里闪过许多奇怪画面。大床上翻滚的躯体,卷起的裙摆,揉着她的大狮子……还有胸前的指痕和脚背上的牙印。
程遥遥脸颊猛地滚烫起来,把手往回抽。
谢三察觉掌心里的温软在挣动,回过神来,却见程遥遥两颊生晕,眼波如醉,一时间血液沸腾起来,哑声道:“遥遥,你……”
程遥遥却哼了一声,背过身去盯着墙。背后热烘烘地贴上一个胸膛,程遥遥却跟被吓着似的,猛地转身躲开。
背后就是墙面,她贴到粗糙发烫的墙上,瞪着谢三:“你……你走开点!我还生气呢!”
她终于想起自己还在生谢三的气,新仇旧恨一块翻上来,她指尖戳着谢三的胸肌往后推。猫儿一样的力道,挠在人心头最痒处。
温香软玉近在眼前,艳若桃李的小脸晕红,自以为很凶却没有丝毫威慑力地瞪着人,直教人更想狠狠地欺负她。
也就只有谢三,当真听话地往后退开,像只驯服的大狗,分辨起刚才的事来:“我刚才没有凶你。”
程遥遥道:“你有。”
谢三否认:“我没有。”
程遥遥蛮横地跺脚:“你现在还顶嘴!”
“……”谢三形状优美的唇动了动,抿紧,不吭声了。
程遥遥看着他的唇,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眼波忽然颤动起来:“还有,还有那件事……”
谢三道:“哪件事?”
“你又装傻!”程遥遥小脸涨得通红,一急就格外地口不择言:“你摸我的事啊!”
“……”谢三喉咙里发出低哑的一声喘,狭长眼眸里迸射出的光叫程遥遥吓得往后躲了下。背后是滚烫的墙面,身前的谢三散发出的气息更炙热,还有一股叫程遥遥腿软的侵略性。
谢三的嗓音沙哑,眼神定定地望住她:“我摸了。”
“你……”不提防他这样直接就承认了,丝毫不似程遥遥想象中的心虚或羞涩,反倒叫程遥遥愣住了,想好的许多话全堵在了喉咙里。
她傻眼地瞪着谢三,脸颊上的红一层层晕染开,娇艳欲滴:“你……你还敢说?你干嘛摸我!你那天晚上是不是偷偷跑进我房间的?”
“我不仅想摸你,我还想……”谢三尾音粗嘎得听不清,一滴汗水沿着他利落的下颌线往下滚,将落未落。
滚烫呼吸吹拂在程遥遥耳畔,叫她双腿发软,谢三的话未说下去,眼神却露骨地说出了一切。她发出一声绵软的哭腔,腰肢被谢三捉住了,浑身重量都挂在他臂弯才没滑到地上。
程遥遥带着哭腔,含糊不清地说了句什么。谢三低头仔细地听,才听清楚她说的话:“你亲亲我……”
程遥遥的唇比玫瑰花瓣更娇嫩,带着甜。谢三珍而重之地印上一吻,大手抚摸着她丝绸般的发:“不要哭。”
这个吻蜻蜓点水一般,却带着视若珍宝的宠溺与爱意。程遥遥双腿越发地软,心口小鹿乱撞,一定是小荷叶在作怪。
她迷糊地想着,双手搂着谢三的脖子,胡乱地吻了上去。她先碰到了谢三的喉结,随即是下巴,上头带着些粗糙的胡茬,扎得她脸颊发疼,最后终于寻到了唇。
烈日泼洒,照在这个无人的荒芜窄巷里。强壮的青年肩背上滚动着热汗,紧紧搂着怀里娇滴滴的姑娘,却什么也没有做(!!!),只是青涩地交换一个吻。
这是一个急促的,不得章法的吻,舌尖有淡淡的血腥味弥漫开来。
胸膛里的焦灼散去,程遥遥陡然一颤,眼神渐渐恢复了清明。她整个人都软绵绵地挂在谢三的胳膊上,两人唇瓣相贴。
程遥遥失措地瞪大了眼睛,盯着谢三近在咫尺的眉眼。狭长沉静的双眸里此时写满情yu,一双大手紧紧挽住她的腰肢,与梦中的大狮子如出一辙。
作者有话要说: 亲亲而已!真的没有脖子以下!球球审核放过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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