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了?”有人摇晃着他,温柔关切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梦见什么了,怎么一直在哭?”
他哭了吗?武鸣的意识缓慢转动着,他睁开眼睛,缓缓眨动着,果然视野有些模糊。
目光所及,一切摆设都很熟悉,却又有种奇怪的久违感。他刚刚醒过来,意识还未从梦中彻底抽离,古怪的情绪仍旧笼罩着他。
“武鸣?武鸣?”肩膀被人摇晃着,他缓缓转动脑袋,往声音发出的源处看去。是一张漂亮极了的脸,明艳火辣,纵然他此刻的视野有点模糊,却仍能看得出那张脸上的关切和担忧。
他看着这张脸,眼睛眨也不眨。渐渐的,意识越来越清晰,他逐渐从那个古怪的梦里抽离出来了。眼眶里的多余水汽也干掉了,视野变得一片清晰,他看着眼前的这张脸,清楚地记了起来,这是他爱到骨子里的女人!
忽然,他一阵心虚!
“唰!”武鸣掀开被子,往卫生间里逃去。
身后响起女人的叫声:“武鸣?怎么啦?跑那么快?”
“没什么!”他下意识地回道,躲进卫生间,拉上了门。
他站在镜子前,心口咚咚跳得急促,口干舌燥,浑身微微发抖。他看着镜子里的男人,那是一张年轻帅气的脸,眼眶微红,一脸的狼狈相,仿佛做错了事一样,目光充满了心虚和闪躲。他气急,抬手按在镜子上,挡住了那张蠢脸。
然而脸挡住了,心虚却没有变少。
他愈发明白现实和梦境的区别。再想起梦里他居然跟陈茵……他狠狠扇了自己一个耳光!
“啪!”
清脆的响声,惊动了外面的于寒舟:“你怎么啦?在干什么?”
“有蚊子!”他高声答道。
“奇怪,今年的蚊子来得这么早吗?”外面传来她的讶异声。
现在还不到夏天,蚊子当然还没有来,那只是他的借口。
他想起刚才那个梦,梦里他居然把酥酥想成那种人,再次狠狠给了自己一个耳光!
“啪!”
声音刚落下,他便道:“又发现一只蚊子!”
这下左右两边的脸颊都打红了,清晰的巴掌印出现在脸上,让他有些颓丧地垂下了头。双手抱住脑袋,丧气地弯下了腰。
他居然把酥酥想成那种人。酥酥什么时候背叛他了?她对他那么好。顾及他的面子,支持他的决定,一直对他很好很好,没得挑剔。
他却那么想她。把她想成薄情寡义,贪慕虚荣的女人,然后跟别的女人在一起了。难道他内心深处真的对陈茵有想法?不然为什么做这样的梦?武鸣不禁怀疑起来。
他想起陈茵的模样,她是长得很漂亮,他见到她第一面就觉得眼前一亮。但事后也没怎么样啊?他没往别的地方想。就连最近相处多了,也是因为着急,想早点看到植株培育出来。他摸着心口发誓,他对她没有别的想法。
可是他怎么会做那样的梦?武鸣觉得自己混账,想打自己耳光,又怕让于寒舟觉出不对来。闪身进了空间,狠狠给了自己两个耳光,才出来了。
再看镜子里,脸上红红的,他低下头,弄出一个冷冰冰的水球,给自己洗脸。
冷水刺激皮肤,他整个人又清明几分。这下心里开始后悔了,他刚刚干嘛打自己?搞得好像真的做了对不起酥酥的事。可他没有啊,只是做了个莫名其妙的梦而已。
什么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瞎扯淡。很多梦都是没规律的,无迹可寻。他觉得自己大概是被人下了降头,才会做那么羞耻的梦。
那才不是他,他不承认那是他。
等脸上的红印消下去一些,他才走出了卫生间。
“干嘛?洗冷水澡啦?”于寒舟见他头发湿漉漉的,揶揄他:“我很好奇,洗冷水澡真的管用吗?据说男生每次求而不得时,都会洗冷水澡灭灭火气。真的管用啊?”
武鸣一听,就知道她误会了。但是他也没澄清,走到床前,说道:“你摸摸看就知道了。”
他饿了好多天,渴得都做了那种梦,一个冷水澡怎么浇得下去?更别说他根本就没有洗冷水澡。一看到她,被她一句话撩拨,整个人就不好了。
“才不。”于寒舟飞了他一眼,拿起手机开始玩,头也不抬地道:“刚刚梦见什么了?我睡得好好的,就见你哭得抽抽,怎么也喊不醒。”
武鸣默然。
他虽然从那个梦境里抽离出来了,但是还记得梦中被“酥酥”推入丧尸堆里时的伤心。那么难过,在梦里他都哭了。
原来现实中他也哭了。
他默默爬上床,横在她腿上,闷闷地道:“梦见你不要我了。”
于寒舟本来在打游戏,闻言一顿:“真的啊?”
她没不要他啊。除非他做错了事,触到了她的底线,要不然她舍不得不要他的。
“你都梦见了什么啊?我为什么不要你?”她放下手机,好奇地问他。
武鸣别过头,不看她,抠着被单上的印花。
他不说,于寒舟当然猜不到。她能猜到女孩子的心思,对男生的心思还真的不太懂。就撸了一把他的脑袋,说道:“那都是梦,别多想。”
她随口一安慰,对武鸣却起到了很大的作用。是了,那只是个梦。他没有爱上陈茵,也没有被酥酥推进丧尸堆里。
他又感到愧疚。别的还好,爱上陈茵什么的,他是男人嘛,男人都是卑劣的,偶尔梦见个把美女也正常,好歹他最后刹住车了,他并不是很怪自己。但他怪自己把酥酥想成那种人,竟然攀附强者,甚至把受伤的男朋友推进丧尸堆里。
酥酥怎么可能那么做?他现在想想,如果真的发生那种情况,只怕酥酥宁可留下来陪他,也不会跟着那个小队离开。
“你会不会丢下我?”他闷闷地问。
于寒舟已经捡起手机重新玩起来,随口问道:“什么丢下你啊?”
“如果我受伤了,快死了,你会丢下我一个人逃生吗?”他问道。
于寒舟想也不想就道:“不会。”
“真的吗?”他心里高兴起来,支起上半身,往她身边爬了爬。
于寒舟在他凑过来的脑袋上撸了一把,说道:“真的啊。你还活着,我就不会丢下你。你死了的话,我就不管你了。世道太难了,我大概率不会安葬你,等你咽气就跑掉。”
武鸣并没有觉得悲伤,反倒是心头一片敞亮,就好像一直萦绕在上空的阴霾,一下子散去了。
对,她就是这种人,他没有看错她。
再想起刚才那个荒诞的梦,渐渐不那么怪自己了。他不该那么想她,但他害怕她抛弃他。他一直害怕,害怕他们在末世不得善终。
现在好了,她亲口说了,她不会丢下他。
蓦地,他眼底一暗。就算她真的丢下他,跟别人跑了,那也没关系。他不会像梦中那样软弱,只会哭泣。他会把她抢回来。
困扰他多时的隐忧,终于被他想通了。他无比高兴,拱到她胸前,又开始闹她。
于寒舟发现武鸣变得很黏人。
他从前就够黏人了,她以为他是她见过的最黏人的男人了,但她错了——他还可以更黏人!
有空就往她身前凑,她砍丧尸他跟着,她去吃饭他跟着,她跟别人说话他跟着,她回家他更是跟着。
一问他,他就说:“谁知道还能活多久?丧尸进化越来越厉害了,我怕哪天我们就分开了。”
他握着她的肩膀,情深意重地看着她:“酥酥,我把每一天都当最后一天来过。”
于寒舟给了他一脚:“滚!”
如果每一天都是最后一天,那她希望自己正正常常地过。吃饭,睡觉,砍丧尸,玩游戏,交朋友,谈恋爱。
谈恋爱是其中一项,不是唯一一项。所以,武鸣一脸深情地凑过来的时候,她一点也不留情面,直接一脚就过去了。
武鸣一点也不生气,嘻嘻笑着逃开了。反正能缠就缠,缠不住就过会儿再缠,她总是他的。
他没有再去找陈茵。那个梦虽然过去了,他渐渐也忘记了梦的具体画面,但却记得梦里他跟这个女人有点不一样的关系。他不想再见到她,于是让她写日记,再想知道植株培育的事,他就叫人把培育记录拿过来看。
末世的土壤、空气都被污染了,植株培育得很艰难,即便有陈茵的异能,一开始培育出的植株也不理想,结出的果实是干瘪的。
培育了好多次,在末世第三年的时候,才终于种植出了一亩玉米,结出的果穗只有末世前的一半大小,但却生命力顽强,不惧污染的土壤和空气。
武鸣派人将种子送去各个基地。
度过了最初的艰难日子,人类社会再次崛起,一个又一个幸存者基地建立起来,如同散落在天幕中的星星,遥相呼应。
而西禾基地成为了北方最大的基地,自从丧尸进化后,武鸣常常带人去救援,而后陆续有人来投奔,现在已经有了八千多人居住。原本村里的平房都推倒了,盖起了高楼,并且在基地外面开拓出了一片片土地。
在陈茵培育出可以广泛种植的种子后,那些被开拓出来的土地派上了用场。
“夫人,跟我们去吧!”
“夫人,今天轮到我们了!”
一个又一个生产小队聚在于寒舟周围,争着抢她。
基地里的人有点迷信。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大家都说她有异能buff的神秘气场,但凡在她周围混得久了,激发异能的概率就大大增加。
他们还为此举证:“那次去砍丧尸,我跟夫人挨得近,我就激发了!”
“我也是!”
“你们还记得最早的时候吗,有个叫覃真的女人想害夫人,结果没害成,跟在夫人身边保护夫人的两个人都激发出异能了!”
很多人不知道覃真,但是不妨碍他们信以为真:“就是!夫人绝对锦鲤体质!”
“夫人,跟我们去吧!”
“夫人,这是我珍藏的巧克力,送给你吃!”
“夫人,这是我自己做的肉冻,送给你!”
于寒舟好无奈,最后还是武鸣出来了,将她拽到身后:“基地附近都没丧尸了,要异能干什么?走走走,都赶紧走。”
顺便把他们手里的巧克力和肉冻拿了过来。
众人不甘心地道:“谁还嫌异能多啊?”
“走不走?”武鸣放出一道电光。
没有异能的众人都被吓走了。走出去很远,还忿忿道:“武哥太粗鲁了,怎么配得上夫人?”
“可惜我没有异能。如果我也有厉害的异能,我就把夫人抢过来。”
“不用太厉害的异能,跟夫人一样异能免疫就行,绝对压得住武哥。”
话没说完,身前就被一道电光劈出了大坑,赶忙闭上了嘴,匆匆离去了。
武鸣仍然不太高兴:“反了他们了!”
于寒舟哈哈大笑。
腐臭的世界逐渐肃清,高大挺拔的男人携着高挑明艳的女人,散步在干净平坦的小路上。旁边是一片及膝高的秧苗,绿油油的,随风摇动着叶片,绵延到很远的地方。
“我越来越没威严了!”男人不满道。
于寒舟便笑道:“你是个平易近人的领袖,这说明你为人好,大家敢跟你玩笑。”
武鸣仍旧不悦:“他们都敢跟我抢你了!”
正说话时,几个生产小队经过,挥手跟两人打招呼:“夫人好!武哥好!”
武鸣和于寒舟点点头。等人走远了,武鸣愁道:“听听,你都排在我前头了。哪天你振臂一呼,要当领袖,恐怕我分分钟就被撵下去了。”
于寒舟心里好笑。还不是因为他根本不介意?如果他真的介意,没人敢触他霉头的。
面上却做出思索状,然后一本正经地说道:“不,我不会振臂一呼。我会趁你睡着杀掉你,一劳永逸。”
武鸣气得直瞪眼:“反了你了!”
恰好前面是一片快成熟了的玉米地,秸秆比人都高,他恶从胆边生,拽着她就进了玉米地里。
“胡闹!别糟蹋粮食!”
“谁让你异能免疫!你早跟我进空间不就好了!”
“滚!”
男人的佯怒和女人的娇叱逐渐消失,变为轻不可闻的呢喃,被风送出来,逐渐消失不见。
作者有话要说: 有始有终!开车结尾!
武哥:叫我“活在高速上的男人”!
舟舟: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