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植点了点头,道:“嗯,韦广与御史大夫封敖不合早已不是什么秘密,此次便是由封敖提出严办王宗实,韦广这才谏言御史台监审,表面上看是在附会封敖,但他究竟打的什么心思朝臣们都知道,不过只是阴奉阳违,暗中相助王宗实罢了!至于陛下,似乎更乐意看到这个结局!”
“这步棋的背后......还是仇士良!”
马元贽的拳头狠狠地砸向几案。
“封敖年迈,而韦广有觊觎御史大夫的位子已有多年,结交仇士良也是为此,只是仇士良这一病便是多半年,朝中的关系想必也有所疏远,此次若非为了王宗实的案子,他怕是也不会轻易动用这层关系,毕竟对韦广来说,仇士良的一句举荐之言,可要比其他朝臣管用得多,尽管仇士良在陛下面前收敛了些,但王宗实毕竟职位不低,这么来看的话,韦广的背后倒也的确是仇士良!”
马植说得很仔细,听着也颇有几分道理,马元贽不禁点了点头说道:“存之所言有理,韦广的这个人情仇士良必然是要还的,而且在朝中诸如韦广之类的人必不会少,仇士良这一病断了不少人的希望,现在病好了,他们还不得争抢着去献殷勤?!”
“呵呵,论起在朝中的势力,我们终究还是不如仇士良啊!”马元贽不由叹道,语气中显得有些无奈。
“你那侄儿如何了?”马元贽紧接着又问。
“陛下将御史弹劾的折子压了下来,看来仇士良还没打算真的与我们撕破脸皮!”马植答道。
“哼,那是因为王宗实还没死!韦广的介入让这桩死案有了生机,也让王宗实多了些希望,他仇士良自然不愿在这个时候彻底激怒我们!”
“这么说,仇士良愿意和解?”马植问道。
马元贽看了马植一眼,冷哼一声道:“仇士良行事睚眦必报,现在不出手只是因为王宗实还捏在我们手里,倘若王宗实案子一结,不论其是死是活,你那侄儿都在劫难逃!”
“当日我便说要做便要做得干净彻底不留后患,可他偏偏却留了一个活口,现在好了,被仇士良死死地抓在手里......若依我看,马煜此次......难活......”
马元贽说罢之后便一直紧盯着马植,不料马植沉默了片刻,而后说道:“该做的我会去做,但若是真要到了那一步,我也无能为力了!”
马元贽点了点头道:“存之知道就好,我知道你们叔侄二人感情至深,但有今日之果也只能怪他不争气,你莫要太自责,我们尽力而为便好!”
马植闻言赶忙拱手言道:“小弟代马煜多谢阿兄!”
马元贽笑道:“哎,都是自家人,不必如此!”
马植笑了笑,而后问道:“那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做?”
马元贽几乎不假思索地答道:“既然那些朝臣们那么愿意帮仇士良,那我们不妨也做个顺水人情吧!”
“阿兄的意思是......”马植有些不解。
马元贽微微一笑,道:“他想要什么,我们便给他什么!”
......
仇府。
近日,仇士良的心里有些不安,尽管事情进行得异常顺利,甚至与自己事先预料中的那般丝毫不差,但越是如此,自己便越觉得不安。
这种感觉就如同在永恒的黑暗中,正在被不知何处的一双眼睛偷窥一样,说不上危险,但却让人感到心悸。
自王宗实入狱之后,仇士良彻底断了与外界的一切往来,至少表面上是如此。
但仇士良病渐好转的消息还是传遍了朝堂,既已好转,那便少不得有人来献殷勤。
献殷勤的方法有许多种,当自己带着礼物被拒之门外后,敏锐的朝臣们便领会到了什么。
......
与仇士良一样,早朝过后的李忱,心中有些不安,但更多的却是胸中难以自抑的那团怒火,和地上散落的八只琉璃盏碎片。
一直以来,尽管自己知道仇士良的病并非看上去那么简单,但毕竟其收敛了许多。
直到今日早朝之前,李忱依然如此认为。
御史台下属台院、殿院与察院,台院侍御史负责纠察中央百官,参与大理寺审断判案,例如韦广,便属分理台院,所以他有足够的资格上疏天子介入大理寺断案;
殿院殿中侍御史,负责纠察朝仪,兼知库藏出纳及宫门内事,与京畿纠察事宜。
察院监察御史则负责分察百僚、巡按郡县、纠视刑狱、肃整朝仪。
总的来说,御史台三院虽职责各有侧重,但界限却划分得不那么清楚,例如监察御史,重在巡按郡县,但京官也在其监察之内,而侍御史虽重在纠察中央百官,但地方官员若有不法也可以监察弹劾。
甚至看上去只负责纠察朝仪的殿中侍御史,有时也会捎带着履行一下其他两院的职能。
然而事情的起因便源于殿院的一名殿中侍御史。
这位殿中侍御史名为李扈,原本是个没人会注意到的小角色,但今日却不知为何竟当着文武百官的面上疏弹劾一个人。
仇士良。
弹劾的原因也很简单,无非是与王宗实结党营私这种查无实据的罪名,即便李忱也没有真的在意。
但毕竟是朝臣的奏疏,李忱也便象征性地翻开看了几眼,而当李忱还未看了几个字的时候,殿内文武众臣竟有一多半站出来叱骂李扈。
一开始这些朝臣们还收敛些,但随着叱骂的人越来越多,各人所指的罪名也便越发离奇。
到最后甚至有人指责李扈名字里的“扈”字与本朝太祖皇帝李虎的“虎”字谐音而不避讳,并以此为由要求将李扈夷三族。
好端端的早朝一瞬间就变成了一场闹剧。
当李忱听到这里时,终于忍不住勃然大怒,甚至在朝堂之上直接拂袖而去。
这才有了李忱在温室殿内连摔八只琉璃盏的滔天之怒。
先不论仇士良的病是真是假,但在榻上躺了大半年却是真的,原本以为他已经真的淡出朝堂,但就今日朝堂上发生如此荒唐之事来看,显然李忱想得还是太过乐观。
“是狼,终究还是会吃肉!”李忱咬牙切齿地说道。
“大家......”
门外是王归长小心翼翼的声音。
“不见!朕谁都不见!”李忱怒吼道。
话音刚落,便只听门外传来一道声音:“臣李浈,有要事启奏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