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名公主已经接受了自己的命运, 无力地垂下头, 只把自己当做无知无觉的枯木一般承受着即将到来的凌丨辱时, 有谁犹如一阵柔和的风般将坚战从她的身上拂开了。
“我告诉过你的, 难敌, 你不能把无辜之人牵扯进自己的恩怨仇恨里。”
公主张开朦胧的泪眼, 看到了挡在自己面前的白发之人, 身上落下了一件还带着暖意的外袍。
“德罗纳老师, 你怎么来了。”
难敌脸色一变,方才狰狞的神色如潮水般褪去, 而后站在希尔格纳眼前的,依然是只要不涉及到般度五子、大部分时候都豪爽睿智的象城之主。
“老师……!”
曾经在希尔格纳门下进学过的坚战等人眼睛一亮,庆幸地松了口气。
阿周那更是喜上眉梢, 他上前一步, 站在了希尔格纳的身侧, 虽然碍于现在的气氛不好多说什么, 但那股愉悦欣喜点缀在他的眼角与唇边。
难敌看了看希尔格纳, 再回想起近来听到的关于摩揭陀的风声,了然道:“老师, 你千里迢迢来到这里, 是为了借粮吧?”
难敌只要不牵扯到般度五子,便是一个合格的国王, 而合格的国王是不会错过送上门的机会。
“如果是老师的话当然没有问题,刚好象城也多了一比财富,哪怕老师要借一年份的粮草也可以。”
难敌想把希尔格纳拉到自己的麾下已经很久了。
在希尔格纳手下学习了那么久, 难敌当然发现了希尔格纳的那些理念与武艺的先进与强大,只是在他想到办法把久居竹林不出的希尔格纳挖到麾下之前,希尔格纳就先一步娶走了黑公主,成为了摩揭陀的国王了。
于是难敌也只能作罢,毕竟权力欲旺盛的他也很清楚,让一个国王成为自己的门客与部下,几乎是不可能的。
希尔格纳点点头,肯定了难敌的疑问:“我的确是为了借粮而来,等到明年丰收,我将会如数奉还。”
难敌当然同意,他正发愁结业后和希尔格纳扯不上关系,现在对方有求于自己,不正是一个好机会么?
只是正当难敌示意部下把缩在后方的公主带到里间、把大厅的空间让给男人们谈话时,希尔格纳阻止了他。
“不如这样吧,我和你赌一场,如果我赢了,她就不再是你的所有物,而如果你赢了,我就成为你的臣子,为你效力。”
希尔格纳一眼就看出来了难敌之所以对自己如此殷勤体贴的目的,而他也毫不犹豫地利用了这一点。
难敌犹豫了一会,很快做出了选择。
利用粮草一点点收买希尔格纳的人心,和赌上一局就能够让希尔格纳直接归到自己的麾下,在权衡了一下后,难敌还是选择了后者。
之前和般度五子赌丨博的顺风顺水已经让他情绪高涨,更何况他还有帮手在,故技重施让希尔格纳输给自己也是易如反掌的事情——当然,难敌也决定了,就算希尔格纳输给了自己,他也会把那个女人赏给希尔格纳,以此收买人心。
“老师!难敌他一定是在出千,不可冲动啊!”阿周那小声地劝阻着希尔格纳,他虽然早已意识到了敌人的狡诈与煽动,但已经赌上头、为了把输掉的东西赢回来的坚战却是听不进任何劝阻之言了。
希尔格纳拍了拍阿周那的手臂,然后坐在了赌桌之前。
“赌大小吗?”他温和地询问道,仿佛此刻自己并不是坐在即将决定自己归属臣服命运的赌桌上,而是在觥筹交错、细声慢语的宴会里。
这样平静的态度让难敌心里一突,方才胜券在握的气势也弱了些许。
“全凭老师决定。”难敌笑了笑,把选择权交给了希尔格纳。
“那就还是赌大小单双吧。”
希尔格纳轻快地说道,然后手轻轻地拈起了那对莹润的六面白玉骰子。
希尔格纳的肤色白皙,捏着骰子的手一时间竟然人分不清到底是那便更加白皙了。
骰子在木盒里清脆地响动着,难敌面色如常,等希尔格纳停下摇晃的动作后,微微低头去看那呈现出来的点数。
——那是最大的双六。
难敌心一沉,面上却不显,希尔格纳骰出了最大的点数,而他所能骰掷出来的点数最多也只能和他平局。
“不愧是老师,这局是我输了。”
难敌笑着说道,他现在回过神,发现自己从一开始就落入了下风。
倘若他继续骰掷,点数小当然是输,但倘若骰出了同样的双六最大点,那也就意味着平局,而平局的话就没有胜者,这盘赌局还得继续下去。
难敌在看到希尔格纳骰出了双六后便意识到,自己的这位老师果然不可小觑——因为有他的部下在,他所能骰出的点数绝对不包括双六。
不该骰出来的点数被骰出来了,难敌还没有蠢到看不出来希尔格纳的本事胜过了自己那名部下的法术。
再赌下去不过是自取其辱,而且也有可能让般度五子发现自己出千作弊,于是难敌当机立断地选择了止损。
就这一点来说,难敌的确要比坚战更加果断坚定。
希尔格纳最后带着失去了国土与人民、以及一切财富的般度五子和公主,带着坚战借出的粮草离开了这里。
他在和坚战进行赌丨博的时候张开了自己的权能领域,所以难敌的后手布置才没有起效。
只是或许是因为希尔格纳参与进的是让坚战等人重新振作、燃起雄心的重要转折点,这一次世界规则给予希尔格纳的惩罚比往常的更加凶险。
冷。
寒冷。
深入骨髓的寒冷。
希尔格纳即便把所住旅店房门给关紧了,把所有能盖上的被褥与衣物都披好,但经过他房门口的人依然会感受到那从缝隙里谢璐出来的、刺在皮肤上的酷寒之意。
他虽然早就已经习惯世界加渚在自己身上的压制,但是在彻底融入了世界后这还是第一次到了就连希尔格纳都觉得冷到无妨忍受的地步。
也正因为如此,所以当阿周那进入希尔格纳的房间时,他并没有阻止。
阿周那是少数知道希尔格纳体质问题的人,所以当他察觉到寒气时,也是第一个发现了不对:“我来帮助老师吧。”
曾经矮小不到希尔格纳腰部的幼童已经成长为了出色的男人,也拥有了响亮的名号。
在这个两人独处的时候,阿周那却仿佛回到了那个无忧无虑的竹林,不需要去考虑那些勾心斗角、那些尔虞我诈、那些权利责任,只是待在希尔格纳的身边,便觉得十分满足。
他坐上了床,然后将手贴上了希尔格纳埋在被褥之下的冰冷手臂。
温暖的手刚一贴上那好似冬日冰窟里浸湿的肌肤,就让希尔格纳仿佛被烫到一般颤抖了一下肩膀。
“你不必如此,我帮助你们的妻子,只是单纯地不愿有女性在自己的面前受辱。”希尔格纳叹了口气,制止了阿周那想要进一步把自己抱住的举动。
希尔格纳在暗示阿周那,他们不能再进一步了。
不管是阿周那想要用身体为他取暖,还是别的什么。
“……”阿周那苦笑了一下,在深呼吸了一口气后,平静地对希尔格纳道:“但现在的老师想要赶路是很困难的吧?在这种紧急情况下,我们五兄弟中只有我拥有着甘狄拔神弓,可以使用火焰的力量。请把这当做是学生的尊敬与关怀吧,老师。”
唯有阿周那知道,自己这番饱含着关切和诚恳的话语里到底隐藏着怎样的心碎与失落。
在看到希尔格纳通过了黑公主的考验、成为了她的驸马时,阿周那便放弃了向希尔格纳表明自己内心隐秘的情愫。
更别提在大哥坚战迎娶了妻子将她带回家中时,他们的母亲贡蒂以为是带回来了什么丰盛的猎物,说出了“那就由你们兄弟五人共享吧”这样的话,阿周那不得不多了一个他从未与其行房的妻子——只因为这是他们母亲的话语,而正法要求他们听从母亲的吩咐。
就算阿周那的心里早已有另一个人了,但明面上他的妻子依然是这位公主。
而现在难敌要求他们五兄弟在远离城市的山林里生活十二年,不得被任何人认出身份,这恐怕是完成赌注之前,自己与希尔格纳最后一次见面了。
阿周那想要留下些什么,至少可以成为让他孤独的长夜里慰藉的回忆。
“只有这一夜……请让我成为老师的暖炉吧。”阿周那诚挚地恳请道。
在曾经求学的竹林,阿周那知道迦尔纳和马嘶都当过希尔格纳的暖炉,只是他当时因为自尊与骄傲没能开口,却成了他迄今为止的遗憾。
湛蓝的双眼对上了漆黑的眼眸,希尔格纳看到了向来骄傲又坚定的阿周那眼底里的请求,他沉吟了一会,又轻叹了一声,随后向阿周那敞开了怀抱。
“那就拜托你,让我的身体重新温暖起来了。”
阿周那不愧是被诸天神明所厚爱的对象,仅仅只是胸膛贴在一起,希尔格纳上半身的冰霜便如同被朗日晴光消融了一般,化为了汩汩的春水流淌而下,濡湿了大地。
希尔格纳第二天从浅眠中清醒过来时,身上的寒冷已经完全消失了,原本覆盖在肌肤上的冰霜也不见踪迹。
不知道这到底是因为阿周那备受神眷的缘故,还是因为魔力传递到他身体里、补充了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就只在消耗的力量的缘故。
阿周那的手臂还搭在希尔格纳的腰上,明明窗外的太阳已经明亮地落在了他们的面庞上,希尔格纳都看到了阿周那纤长的睫羽如同蝴蝶一样颤动着,分明是已经醒来了,他却还是紧闭着双眼,仿若还在梦中徜徉。
希尔格纳本想从阿周那的臂弯里起身,却发现自己一旦想要动弹,原本轻搭在自己腰上的手就会收紧,阻止他起身。
但就算是阿周那本人也知道,夜晚再漫长也会结束,太阳终究会升起,美梦也会结束。
在希尔格纳又一次缓慢地、坚定地起身后,阿周那即便再留恋,也只能让那带着凉意的肌肤远离而去。
拖延希尔格纳行动的寒冷已经被阿周那解决掉了,接下来他将要带着粮草踏上返回摩揭陀的路途,与般度五子也要在此分别了。
只是,曾经作为坚战妻子、却被他输给了难敌的公主却是根本不愿再和丈夫待在一块了。
“坚战把我输给了难敌,而我就是难敌的所有物,但既然大人您把我从难敌的手中赢走,那我就是您的所有物了。”
公主咬着牙根跪在了希尔格纳的面前。
“请求您带我走吧,我不愿再见到这个男人的脸了!”
作者有话要说: 好了,阿周那股暂时下市了,不过最后还是吃了一回嘛【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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