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极为怨恨先皇,他放纵自己于声色犬马中时,一直坚信,是因为先皇,他才会变成如今这个模样的,一切都是先皇的错,所以此时听到萧遥说他像先皇,更是暴跳如雷:“你闭嘴,闭嘴!萧遥,你再敢多说一句,朕便废后!”
他气极了,将桌上的东西都扔到地上,又将矮几凳子等挨个踢翻,踢完了扔下一句“皇后今晚侍寝”便拂袖而去。
在皇帝走远之后,千秀才进来,红着眼圈说道:“娘娘何苦和皇上争执这个?他一贯不听的。你不如别管,由着御史参他,你好好做你的皇后。”
萧遥没有说话,坐下来,思索今晚侍寝的事。
也不知,她之前对付先皇那些钉子的摄魂术是否有效,前些日子她与皇帝起争执,想让皇帝不要再对侍寝的女子施|虐,便曾用过,但是不凑巧——皇帝不能人道,兴许对这个格外坚持,以至于成了执念。
当晚,皇帝刚用完晚膳,便迫不及待地直奔坤宁宫。
成国公说得对,天下都是他的,天下的女人,便也都是他的。
他想哪个侍寝便点哪个,根本不必委屈自己,那些老酸儒若话多,他不介意让他们滚远点。
而今晚,大熙朝最美丽的女人,他的皇后,也将属于他。
他这些日子以来,得到的女人一个接一个,可他总不满足,兴许是因为,一直不曾得到他最喜欢的皇后。
到了坤宁宫,皇帝第一时间看向萧遥。
这一看,眼前陡然一亮。
她本就生得绝美,此时在灯下,更是美得动人心魄,莹白如玉的肌肤,如同樱桃的朱唇,潋滟的眼波,这些组合在一起,能让所有男人疯狂。
皇帝看着这样的萧遥,心中甚至觉得,即使为了她去死,他也无怨无悔。
他止不住地后悔自己白日里的愤怒,后悔白日里对她的咆哮。
皇帝深吸一口气,柔声道:“阿遥,你用过晚膳了么?”
萧遥冷冷地道:“皇上为何而来,我们一清二楚,此时又何必惺惺作态?”
皇帝听了,心头火起,但还是压下怒气,柔声说道:“阿遥,我们本是恩爱夫妻,这些日子以来吵架,都是因为外人。我们不要再吵架了好么?在你心中,朕还是最重要的人。在朕心目中,你也是朕最爱的人。”
萧遥看向他:“那么,你可愿听我一句劝,从此专心朝政,远离女色?”
皇帝觉得萧遥不可理喻,再次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怒火,说道:“阿遥,男子亲近女色是理所当然,朕乃天下之主,拥有很多女人是天经地义的,你莫要再与朕吵这个了,好不好?”
萧遥正色道:“皇上有女人,我不反对。但是,我希望皇上不要再对不乐意的女人动手。”
皇帝恼羞成怒,用阴鸷的目光盯着萧遥:“萧遥,你是非要和朕作对了,是不是?”
他根本就不能人道,再也体会不到男女之间的极乐,他只能通过那样的方式快乐,皇后让他不再动手,这与剥夺他的快乐有何不同?
萧遥看向皇帝:“皇上,前些日子选进宫的宫女都是乐意的,皇上想玩,跟她们玩便是,何必要勉强不乐意的宫女?”
皇帝用理所当然的语气说道:“那都是朕的女人,朕为何不能玩?”说到这里,他已经不耐烦了,道,“皇后既然不乐意我伤害她们,那么,不如皇后以身代之?”
一面说,一面走近萧遥,目光则紧紧地盯着萧遥的眼睛,他要让她知道,什么事害怕,省得她一再说自己不爱听的话。
萧遥也看向皇帝的眼睛,涌上了摄魂术,也就是她脑海里的催眠术。
她知道,要让皇帝不近女色是不可能的,所以这次催眠,并非催眠让皇帝远离女色,而是让皇帝产生幻觉,将别的东西当成她。
当看到皇帝的眼神已经不再和原先那般清明,萧遥便将千秀特地缝制的枕头塞到皇帝手中。
皇帝抱着手中的枕头,如痴似醉,叫道:“阿遥——”
萧遥走了出去,在外间坐下,拿出画纸开始埋头作画,将一切声音屏蔽。
千秀一边给萧遥磨墨,一边凝神听里头的动静。
次日,天色还未亮,萧遥收好画纸画笔,看向千秀。
千秀目中露出浓浓的怒意,低声道:“幸好里头的不是娘娘,不然以娘娘的娇嫩肌肤,还不知道会被折腾成什么样子呢。”
萧遥点了点头,道:“上妆罢。”也是她想左了,皇帝都已经习惯于将施虐当成乐趣了,又如何会对她例外呢?
所以昨日皇帝说的话,一句都不可信。
千秀点头,上前和萧遥一起,在萧遥身上画出鞭伤、蜡烛的烫伤以及手腕的捆绑痕迹。
窗外冬雪簌簌落下的声音在夜里显得格外宁静,萧遥和千秀默默地动作着,都没有说话,这也让这样的冬夜显得格外凄冷。
皇帝醒过来后,心情极好,他一边侧身一边说道:“阿遥,天气寒冷,你又在朕身侧,朕不去早朝了。”说完,才发现,床上并没有萧遥的身影。
他有些诧异,连忙翻身坐起来,嘴上叫道:“阿遥?皇后——”
很快,王长生和千秀一起快步走来,两人刚走近便行礼和请安:“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帝看向两人:“皇后呢?”
千秀红着双眼说道:“皇后娘娘身体有些不适,在屏风后的软塌上休息。”
皇帝听了,沉默片刻,说道:“朕去瞧瞧皇后——”
在王长生和千秀侍候他更衣之后,他起身,直奔软塌,去看躺在软榻上脸色苍白的萧遥。
此时萧遥翻了个身,一双皓腕便露在被面上,上头两圈捆绑的痕迹在雪白的手腕上,显得触目惊心。
皇帝见了,心里有些愧疚,回头对千秀道:“好好侍候皇后,皇后要什么,只管要去——”
皇帝离开后,萧遥睁开双眼看了看四周,对千秀道:“不管何人前来,都说本宫在歇息,另外,再遣人去通知各宫,今日不必来请安。”说完闭上双眼,睡了过去。
午时,萧遥是饿醒的,她起来洗漱毕,便埋头用午膳。
千秀过来禀告:“皇上回去后,让王公公送了好些珍玩布匹来,有一对玉如意……”她开始念赏赐的单子。
萧遥打断她:“不必念了,收好罢。”
千秀便停了下来,道:“镇国公夫人、安国公世子夫人都递了帖子进来,想向娘娘请安。”
萧遥听了,略微思忖片刻,问道:“储秀宫里,好像有个专爱打骂小宫女的,好像叫做咏诗还是什么的——”
“对,就是咏诗。”千秀点头,又问,“娘娘可是要找她?”
萧遥颔首:“想个法子,让她下午去御花园,激怒本宫。”
千秀连忙点头应了。
下午约莫巳时,萧遥带镇国公夫人、安国公世子夫人去御花园赏昨夜开的腊梅。
皇帝得知镇国公夫人和安国公世子夫人进宫向萧遥请安,有些担心——他担心萧遥故意向两人表露出孱弱的一面,让两人怀疑,进而影响他的声誉,便命人去看萧遥精神如何,得知萧遥精神尚可,看不出有任何不妥,心中很是满意。
遂对王长生道:“方才不是送来了好些皮子么?你去挑一些好的,送去给皇后。”
御花园内,萧遥正坐在围起来的小亭子里,和两位夫人一边吃酒一边赏花,江咏诗和同住储秀宫的几个女子联袂而来,含笑过来给萧遥请安,然后主动跟两位夫人搭话。
镇国公夫人和安国公世子夫人看了一眼几人的打扮,便知道她们是什么身份,哪里肯跟她们说话,当即只做没看见几人,含笑和萧遥说话。
萧遥和镇国公夫人和安国公世子夫人说了两句,便看向江咏诗几个:“这里不用你们侍候,天气寒冷得很,你们且回去吃锅子罢。千秀,带她们回去,再去御膳房命人送两只羊过去。”
千秀听命,含笑走向江咏诗几个:“几位小主,走罢。”
江咏诗几个得了皇帝的吩咐,不许去惹萧遥,心里早憋了一肚子气,此时见萧遥一声不吭便要撵她们走,更加生气,便说了几句酸话,故意刺激萧遥。
萧遥眉头都没动一下,跟没听到一般,继续和镇国公夫人说话。
江咏诗忍无可忍,退下前假装行礼,起来是脚下一个踉跄,撞了萧遥一下。
萧遥骤然被撞,身体一歪,差点摔倒。
坐在旁边的安国公世子夫人见状,连忙伸手出来扶住萧遥,嘴上惊叫道:“小心——”
她扶住了萧遥,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可是下一刻,看到萧遥手腕上露出来的勒痕,差点没忍住倒抽一口气。
“娘娘没事罢?”千秀连忙也过来扶住萧遥。
萧遥一边稳住身体一边快速扯好衣衫,目光则看向安国公世子夫人:“可是吓着了?怎地脸色有些发白?”
安国公世子夫人忙摇头:“没有什么大碍,方才以为扶不住娘娘,有些吓着了。”
萧遥听了,又扯了扯自己的衣裳,有些不自然地道:“天色也不早了,本宫便不留你们了,你们且去罢。”
镇国公夫人和安国公世子夫人听了,连忙站起身跪安,然后由着宫人带出去。
两人刚走出没多远,便听到萧遥冰冷的声音响起:“你们几个不是不愿意走么?那么,便在此跪上半个时辰罢。来人,看着她们几个,不到时间,不许任何人起来。”
镇国公夫人和安国公世子夫人听到这话,相视一眼,忙都加快了脚步。
离开皇宫,镇国公夫人对安国公世子夫人说道:“你帕子上的花样子很是别致,老身瞧着很是喜欢,不知道世子夫人可乐意跟老身谈一谈?”
安国公世子夫人有些心神不宁,但听到镇国公夫人开口要花样子,只得压下心中的疑惑和震惊,点点头,上了镇国公夫人的马车。
马车启动了,镇国公夫人低声问道:“世子夫人方才可曾看见皇后身上的伤痕?”
“这……”安国公世子夫人愿不想与镇国公夫人说的,但是听到镇国公夫人提起,不由得有些好奇,便低声问道,“夫人也看见了么?”
镇国公夫人眸色幽深,面上露出难以置信之色:“看来,老身并不曾看错。”遂又低声道,“老身瞧见的,是皇后后肩上露出鞭痕。你瞧见了什么?”
安国公世子夫人的身体抖了起来,她深吸一口气,压低声音道:“我瞧见皇后手上有勒痕,仿佛被捆绑过。另外,江咏诗那几个女人的手腕处,亦有这痕迹,只是深浅不一。”
“这……”镇国公夫人目光中露出异色,身体也跟着抖起来。
两人相视,同时倒抽一口气。
千秀低声问萧遥:“娘娘,镇国公夫人和安国公世子夫人,当真会将看到的说出去么?”
萧遥点头:“安国公世子夫人未必,镇国公夫人一定会说的。”镇国公夫人是个嘴碎的老太太,最是喜欢谈论这些事。
以皇帝如今在朝堂上的声誉,想必没多少人忌惮他的,谈论他后宫的风流韵事,镇国公夫人绝不会惧怕。
千秀很是不解:“这么一来,娘娘的声誉便没了。娘娘何苦如此?”
萧遥道:“我自有计较。”
皇帝虽然很荒唐,但是在这个男权为主的社会,他即便是荒唐,还是很多人心目中的天子。
她得让世人知道,皇帝到底荒唐到什么程度,并一点一点地毁掉皇帝的声誉。
这么一来,她将来行事时,胜算才会大。
此外,她当初将虎符给了安国公,安国公并未归还——她也没有借口让安国公归还,至于再让姬长夜去偷,现在的时机,也不适合偷,所以若皇帝出事,手上有虎符的安国公说不得会率领北军坐镇。
她得让安国公夫妇知道,是皇上多行不义,也让他们提前有个心理准备,不至于皇帝一出事,便率领北军来威迫,即使他们要威迫,对象也不能是她。
天色即将擦黑时,安国公夫妇进宫。
其中,安国公去了御书房找皇帝,安国公夫人则来找萧遥。
萧遥将安国公夫人领进来,又命人上茶,这才含笑看向安国公夫人:“天色有些晚了,地上又滑,夫人有什么事,使人进宫说也是一样的,不必亲自进来。”
安国公夫人没说话,拉过萧遥的手,将袖子捋上去。
萧遥躲闪不及,被她看了个正着,吓得忙缩回手。
安国公夫人已经看见了,她叹息一声:“娘娘,你受苦了。老身便是怎么想,也想不到,皇上会变成这个样子。”
萧遥垂下头,没有说话。
安国公夫人又道:“老身已经让国公爷去找皇上了,希望皇上能听国公爷一句劝。他怎地如此荒唐啊,你是他的发妻,是一国之后,如何能像普通姑娘那般作践呢。”
萧遥忙抬起头:“夫人,绝不能让国公爷去跟皇上说,皇上如今喜怒无常,说不得会埋怨国公爷。”
安国公夫人拍了拍萧遥的肩膀:“娘娘莫担心,我们好歹是他的外祖父外祖母,想必,还有些情分在的。”说到这里叹息一声,“最难的,只怕便是娘娘了。娘娘身为中宫皇后,需要规劝皇上,一规劝,便会惹怒了皇上。”
萧遥摇摇头:“惹怒了皇上不要紧,本宫只怕劝不住,以至于皇上的声誉越来越差。”
安国公夫人皱起眉头,脸上露出愁苦之色:“皇上的声誉只怕保不住了,镇国公夫人是个嘴碎的,唉……”她说完,看向萧遥,“娘娘,你跟老身说句实话,这宫里,是不是很多嫔妃和宫女,都被皇上折腾过?”
萧遥点了点头:“很多,虽然本宫极力周旋,也竭力安抚了她们,她们表面上都不再说什么,但是,岂知她们会不会怀恨在心?”
安国公夫人听得倒抽一口气,忙问:“不如将她们放出宫?”
萧遥苦笑:“若放她们出宫,宫中便无人可用了。如今寒冬腊月的,便是想选宫女进宫也不能,只能等开春。可这宫中总不能少了人侍候罢?本宫身边几个宫女便够了,可是其他宫呢?容妃和猪儿那儿呢?最后,想必皇上也不会同意的。”
安国公夫人道:“老身去说一说罢。”说完又跟萧遥说了些关心的话,这才离去。
安国公夫人去了没一会儿便回来,脸色有些不好看:“皇上的确不愿意将宫女放出宫,这宫里,劳烦娘娘辛苦些了。”
萧遥连忙点头应了。
安国公夫人又道:“说起来,是我们对不住你。国公爷劝皇上,皇上想是疑娘娘故意告状,有些生气。老身与国公爷竭力撇清和娘娘无关,也不知皇上信不信,娘娘万事小心些。”
萧遥再次点头答应。
安国公夫人有满腔的话,但是想到皇帝的荒唐,最终还是没有再说,安抚了萧遥几句,便离宫了。
没过多久,皇帝果然怒气冲冲地跑来找萧遥兴师问罪。
萧遥和皇帝大吵一场,并叫来人证,证明不是自己做的,是江咏诗那个蠢女人故意撞到自己,才被镇国公夫人瞧见的。
有了人证,皇帝有些心虚,连忙柔声道:“好阿遥,是朕误会了你,你莫气。”
萧遥冷冷地道:“皇上来兴师问罪时,可不是这么说的。”
萧遥见她双眸因愤怒而格外明亮,双颊更是因为恼怒而带着晕红,比花还要璀璨明丽,不由得痴了,想起昨夜的**,便伸手去抱萧遥,嘴上说道:“下次朕定会问清楚。阿遥,天色不早了,我们安歇罢。”
萧遥一扭身,躲开了皇帝,嘴上喝道:“别碰我!”
皇帝见萧遥避自己如蛇蝎,脸上有些过不去,但想着到底是自己理亏,便柔声道:“好阿遥,你莫生气了,朕跟你赔不是,你乖乖的别动,让朕来疼你——”说完又去抱萧遥。
萧遥一把躲开,脸上露出浓浓的厌恶之色:“不要碰我——”
皇帝精准地看到萧遥脸上的厌恶之色,她的脸,瞬间沉了下来,冷声说道:“你敢反抗朕?”
萧遥快步跑向桌边,一把将桌上的茶壶推倒在地,然后捡起一块碎片抵住自己的喉咙,愤怒地看向皇帝:“你若要逼迫,我唯有一死!”
皇帝气得眼前发黑,几乎没厥过去:“你、你……”
他有心要让宫女来按着萧遥,但又怕闹大了传到外头,惹来御史死谏,惹来定国公夫妇进宫絮絮叨叨地劝说,最后铁青着脸,拂袖而去。
皇帝走后,千秀忧心忡忡:“娘娘,若皇上当真恼怒了你,该如何是好?”
萧遥摆了摆手:“不必过于担忧。”她是故意惹怒皇帝的,这是她的计划之一。
第二天,皇帝明着宠爱储秀宫几个女人,还给江咏诗进位为丽妃,并让王长生去问萧遥,肯不肯认错。
萧遥冷笑:“本宫何错之有?”
皇帝听完王长生的转述,脸色十分阴沉,在第二日,便要找宫务上的错处为借口斥责萧遥,哪知找了一圈都没找着,只得以“皇后顶撞朕”为由,斥责萧遥。
也就是这一天,嘴碎的镇国公夫人,终于将“皇帝喜欢虐待宫人和嫔妃”这个消息传了出去,并言之凿凿地表示,“就连皇后也未能幸免于难,皇后身上有鞭伤,手腕上亦有困缚的痕迹。”
等听到皇帝以“皇后顶撞皇帝”为由斥责萧遥,马上兴奋地表示:“绝非皇后顶撞,想来是皇后不堪折磨,故稍稍露出不从之色,才惹得皇帝发怒。”
虽然定国公夫人和承恩公竭力平息这些流言,但这些流言,还是以罕见的速度,传遍了整个京城。
云逸来找李维喝醉,酒放在红泥小火炉上温着,两人却都无心饮酒。
半晌,云逸才道:“你说,是不是真的?”
他说得没头没尾的,李维却听明白了,他的俊脸阴沉得吓人,道:“是真的。”
云逸蓦地抬头看向李维,见着了李维俊脸上的痛苦和自责,突然有些后悔来问他了。
李维声音沙哑地道:“我母妃在宫里,留了眼线。”
云逸听着他的声音,觉得比哭还难受,便伸手拍了拍李维的肩膀:“谁也想不到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不是你的错。”
李维摇头,直接端起酒壶,大口大口地喝酒,直到被呛着,他才停下来,死命咳,咳了一阵,他抬起泛红的眼睛看向云逸,认真地说道:“不,这是我的错。云适之,这是我的错!”
如果不是他彼时追逐权势,认为她出身不够高,配不上赵闯横插一杠,她根本就不用嫁给当时的太子。
说完这些话,李维不等云逸回答,又开始埋头喝醉。
他喝了许多,喝得醉了,一把揽住云逸的肩膀,低声说道:“适之,我要杀了他,我一定会想法子杀了他的!”
云逸脸色大变,忙伸手捂住李维的嘴巴,眼睛则看向四周,见没有人在近处侍候,这才松了口气,但是却也不敢再让李维喝酒了。
萧遥有条不紊地布置起来,做得万分小心——不能让安国公夫妇察觉到任何异动,但是又得联合有用的势力,免得被某一位王爷摘桃子,这实在太难了,纵使她当初在暗杀先皇时,便已经开始布置,却还是做得万分艰难。
这一晚,皇帝亲自来找萧遥:“你还是要与朕死倔么?朕能给你的,朕也能收回。”他威胁道,“今日之事斥责,以后,说不得便是废后了。”
萧遥看向他:“你让我恶心,滚——”
皇帝暴跳如雷,他再次将萧遥房中的东西砸了一通,这才拂袖而去。
第二日,皇帝便在朝堂上提出,皇后无子,倒是容妃有子,他打算废后,立容妃为后,给小皇子一个名正言顺的身份。
他才起了个头,便遭到了几乎是所有大臣的反对!
大臣们纷纷表示,皇后贤良淑德,并无过错,若担心小皇子身份不够贵重,可以将小皇子记在皇后名下,由皇后抚养。
大朝会结束后,安国公更是特地留下,苦劝皇帝。
皇帝很是恼怒,也很是无力,他其实并不是真的想废后,不过是打算以此威胁萧遥而已,可是这样的结果让他很不满——只怕大臣们对他,都没有对皇后这样同心合力地维护罢?
这样的不满和恼怒,让他直到晚上,还是十分不舒服。
天色暗下来时,宫女战战兢兢地上前侍候。
皇帝瞧见侍候的宫女长得颇为清秀,更难得的是一身白皙如玉的肌肤——这样的雪肤几乎可以和太子妃媲美了,他马上动了心,一把将人扯上龙床。
由于白天里一肚子火,他的动作不免大了些,再加上宫女哭着反抗,他更加兴奋,下手更是没个轻重。
当他终于冷静下来了时,那宫女那身让他喜欢的雪肤,几乎看不出来了,身上全是鞭痕,人更是出气多入气少,眼看着快不行了。
皇帝皱起眉头,想着人若死在自己的龙床上的话,未免晦气,便让王长生将人拉出去,扔远点。
萧遥得了消息忙带了太医去救,可还是来不及,那宫女死死地瞪着双眼,急促地呼吸着,很快断了气。
在近处帮忙的宫女,都抽泣着抹眼泪,在远处看着的,也纷纷红了眼圈。
萧遥呆呆地看着,直到千秀叫她,她才缓缓起身,由千秀扶着回了坤宁宫。
之后,她将人打发出去,闭上双眼回想自己的计划,希望尽快完善,可以早一些动手,免得再有人惨遭毒手。
多次算计后,她决定半个月后动手——这已经是最快的速度了,因为这是个男权的社会,她杀了皇帝后,需要确保,皇位是猪儿继承,而自己拥有听政的权利,这实在太难了,她手上没有兵权,需要好好布置,确保万无一失。
只是,半个月后动手,她并不能保证万无一失。
但是也只能冒险了,她实在没有办法再眼睁睁看着今天这样的悲剧发生。
皇帝昨夜并不怎么满足,这让他更怀念和皇后那一晚的美妙感觉,因此他又去找萧遥。
萧遥这次更直接,只给了他一个“滚”字。
皇帝再一次拂袖而去,第二日早朝时,以萧遥顶撞他、和他作对为由,再次提出废后。
大臣们再一次齐声反对,并且历数皇后曾做过什么以说明绝不能废后,随后又点出容妃出身极地,不配为后。
朝会结束后,皇帝怒气冲冲地去了御书房。
定国公再一次去劝他:“皇上,皇后并无过错,相反,贤良淑德,堪称女子之典范,绝不能废后啊。”又露出不解之色,“为何皇上坚持要废后?臣记得,皇上和皇后感情甚笃。”
皇帝道:“她一再顶撞朕!”她是他的皇后,却不许他近身,不愿意侍寝,还用那样的目光看他,真是岂有此理。
定国公表示,皇帝虐待宫女着实过分,皇后也是为了他好,让他不要再与皇后置气。
皇帝并不肯答应,只随口“嗯嗯”两声敷衍定国公。
定国公出宫后没多久,定国公夫人进宫,也劝说皇帝,并一再追问,皇帝为何偏要废后,要怎么才不会废后。
皇帝被定国公夫人烦得不行,但转念一想,便有了新想法,当下便说道:“皇后不肯侍寝,这如何配为后?”
定国公夫人愕然:“竟是这个原因么?这的确不妥,夫为妻纲,皇后无论如何,都不能拒绝皇上。”说完看向皇帝,“想必是皇上你动作有些粗鲁,吓着了皇后。这样罢,老身去劝一劝皇后。”
皇帝忙拉住定国公夫人:“外祖母,你不必去了,皇后是不会听的。朕与她好说歹说,她始终不肯听,你去也是白费力气。”
定国公夫人道:“皇后素来听得进老身的话,说不得老身去劝,她便听了呢。”
皇帝摇摇头:“外祖母,她是真的不会听的。”说到这里,压低声音,“若外祖母着实想帮朕,不如帮朕一个忙?”
定国公夫人问道:“什么忙?”
皇帝略有些不好意思,但是想到那一晚的**,到底还是欲|望占了上上风,他凑到定国公夫人耳旁,低声说了几句。
“下药?这绝不行。”定国公夫人摇摇头。
皇帝已经开口,哪里能让定国公夫人拒绝?
他哀求道:“外祖母,求你帮朕这一次罢。朕心中爱极了皇后,却一直不得亲近,朕心中着实难过得紧。朕之所以这般荒唐,也是因为此事。”
定国公夫人听了,不由得迟疑起来。
她是打从心底不愿意相信,原本好好的外孙,登基之后,便会变得如此荒唐的。
如果是因为萧遥不肯与他亲近,他才性情大变,这也是说得过去的。
而且,若真是这么个原因,她帮个忙,似乎也不过分。
皇帝看得出定国公夫人意动,连忙又苦劝。
最终,定国公夫人点头:“好罢。你备好药,我回头找个理由进宫留宿,顺便陪皇后说说话。”
皇帝忙道:“药要找也不难,不如外祖母今晚便留下?”
“这……”定国公夫人有些迟疑,“总得找个理由罢,否则无缘无故的……”
皇帝笑着说道:“这如何是无缘无故呢,外祖母是要劝皇后与朕和好如初啊,朕都要废后了,外祖母担心,便决定留下来劝朕与皇后,白天劝朕,夜里劝皇后,这岂不是现成的理由?”
定国公夫人于是当日便留了下来,一直在跟皇帝那里。
到了傍晚时分,她才去找萧遥,说自己白天一直在劝皇帝,最后感叹:“你们两个,当初那般恩爱,怎地就走到这一步了呢。今晚老身留下了,希望娘娘莫要嫌弃。”
萧遥忙道不会,至于跟皇帝的事,却一句都没提。
用完晚膳,定国公夫人和萧遥坐在桌前说话。
外头下着雪,两人围坐在灯前喁喁细语,气氛有几分祥和。
到了萧遥快就寝的时间,千秀便来催两人歇息。
定国公夫人想起和皇帝约定的时间比较迟,又得支开皇后近身侍候的宫女,当下便道:“我们这便去睡,老身有些悄悄话要与皇后说,你们不许偷听。”说完笑着看向萧遥,“天气寒冷,娘娘不如让她们都回去歇着?”
萧遥觉得定国公夫人的行事跟往常不一样,心中戒备起来,嘴上说道:“既如此,便只留一个在外间侍候,其他的,都回去歇着罢。”说完,看向粉衣。
粉衣接收到萧遥的颜色,含笑点头:“是。”
青衣和千秀见状,便侍候萧遥和定国公夫人歇息,侍候两人躺下,便相携着去睡了。
萧遥躺在床上,和定国公夫人说话。
定国公夫人躺在不远处的软塌上,距离她不是很远,两人说话时,压低了声音,也能彼此听得到。
这时粉衣端了一壶水进来,轻声说道:“娘娘,国公夫人,奴婢在外头侍候,有什么需要,便换一声。”一边说,一边走到萧遥身边,自然地帮萧遥掖被子,并将一颗药丸递给萧遥。
萧遥接过药丸,窝在手中,嘴上道;“你去罢。”
粉衣应了,又去帮定国公夫人掖好被子,这才放轻脚步走了出去。
萧遥跟定国公夫人说了一会儿,鼻端便闻到迷香的味道,她马上悄悄地将药丸咽下,人则假装被昏迷了,不再说话。
定国公夫人听着萧遥渐渐平稳的声音,却没动,又等了好一会子,才轻声叫:“皇后——皇后——”叫了几声,都没听到萧遥回答,知道她是被迷晕了,便耐心地等待着。
又等了许久,还没等到皇帝,定国公夫人不免有些后悔约定的时间太晚——若约得早一些,她便可以功成身退了!
又躺了不知多久,定国公夫人已经哈欠连天,快睡着了,还没等到皇帝,不由得坐起来,扬声叫粉衣。
粉衣揉着眼睛进来,用充满睡意的嗓音问:“国公夫人,可是要喝水?”
定国公夫人道:“不是喝水。兴许是换了地儿,有些不习惯,到如今还未有睡意。如今是什么时间了?”
粉衣出去看了看,回来道:“亥时三刻了。”
定国公夫人打着哈欠道:“这么晚了啊。”心里却安慰自己,再等一刻钟,皇帝就来了,到时她便可以功成身退了,嘴上便说道,“你去歇着罢。”
她又躺下来,一边打哈欠一边竭力让自己保持清醒。
又过了一会子,外头忽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又有太监尖利的声音叫道:“皇后娘娘,大事不好了……”
这叫声充满了恐惧,在寂静的夜里显得特别恐怖,定国公夫人听着这声音,所有睡意不翼而飞,她捂住砰砰直跳的心脏坐起来,嘴上叫道:“发生了何事?”
外头传来粉衣的声音:“还不知,待奴婢去问一问。”
定国公夫人听了,抱着被子坐在软塌上,凝神听着外头的动静。
她年纪大了,耳朵并不如年轻时厉害,这般坐着,只隐隐听到外头似乎有比较大的嘈杂声,忙侧着身体细听。
刚细听,便听到外面传来粉衣惊骇万分的声音:“你说什么?谁许你诅咒皇上的?”
定国公夫人听到这一句,顿时心惊肉跳起来,她马上叫道:“粉衣,粉衣——你说什么?皇上怎么了?”
外面又说了些什么,粉衣的声音带上了恐惧之意,她尖叫起来:“不可能的,这不可能——”
定国公夫人更不安了,马上扬声叫道:“发生了什么事?粉衣,你马上进来!”
话音刚落,便见粉衣捧着一盏灯,领着一个小太监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直奔皇后的床边,一边跑一边急叫道:“娘娘,娘娘,你快醒醒啊,出事了!”
定国公夫人几乎没急疯了,连忙喝道:“发生了什么事?粉衣,你快说!”
粉衣叫了萧遥几声,见萧遥没动,只是用手轻轻挠了挠自己的手掌心,便知道她不能醒,却也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于是马上一边奔向定国公夫人一边叫道:
“有七八个宫女合起来行刺皇上,听说皇上已经昏迷不醒,太医院所有的太医都过去了。王长生让小公公来传话,让皇后娘娘赶紧过去主持大局。”
定国公夫人听到这话,脑袋一阵阵眩晕,眼前遍布星星,她怀疑是自己听错了,用手死死地撑着床,嘴上问:“你说什么?”
粉衣又重复了一遍刚才说的话,随后哭着说道:“娘娘一直叫不醒,这可如何是好?”
定国公夫人浑身发抖,她又惊又怕,声音也不成句:“你、你快扶老身起来,老身要去瞧瞧皇上如今如何了。”
粉衣道:“现下娘娘一直叫不醒,说� �得也是被下药了,国公夫人还是莫要乱动的好。”说这,又去叫萧遥。
定国公夫人断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她见粉衣在叫唤萧遥,便让那小太监来扶自己起来,接着去梳妆的功夫,将解药放在熏香炉里。
随后,她便迫不及待地想出去,看看皇帝如今的情况。
闻声赶来的青衣和千秀连忙苦劝,说还不清楚外头如今是什么情况,绝不能出去。
劝完了,青衣让千秀和粉衣在这里守着,她悄悄地出去看动静。
定国公夫人急得不行,但是也担心当真有刺客,便忧心忡忡地坐在屋里等着。
在萧遥幽幽转醒,虚弱地问到底出了什么事时,外面再次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随后粉衣领着一个脸色难看的小太监小跑着进来。
那小太监甫一进来,便跪下:“皇后娘娘,王公公说,皇上伤势过重,只怕、只怕……王公公请娘娘和国公夫人去见一见皇上。”
“不——”定国公夫人眼前发黑,几乎没厥过去。
半刻钟后,萧遥和定国公夫人坐在软轿里,被送到皇帝的寝宫时,皇帝只剩下一口气了。
他看到无力地躺在软塌上目露担心的萧遥和红着眼圈的定国公夫人,想说些什么,可是却格外的困难,最后只吐出“皇后……听政”这四个字,便闭上了双眼。
萧遥和定国公夫人的身体同时僵住,随后又下意识看向彼此,见着了彼此恐惧的神色,两人又慢慢将视线看向皇帝。
王长生抖着身体,伸出一直在发抖的手去探皇帝的鼻息,刚探了片刻,便一下子跌坐在地上,道:“皇上、皇上驾崩了!”
“不……”萧遥不住地摇头,然后看向地上跪着的几个太医,“本宫不信!本宫不信!太医去给皇上诊脉,去开药方,务必把皇上治好!”
几个太医相视一眼,随后看向状若疯狂的皇后,最终还是硬着头皮上前,给皇帝把脉的把脉,给皇帝探鼻息的探鼻息,做完这些,都跪下来,颤颤巍巍地开口:“娘娘请节哀,皇上驾崩了……”
萧遥不住地摇头:“不会的,不会的,这不可能,这怎么可能呢……皇上不久前还在跟本宫吵架,那时他的声音可大了,中气十足……”
定国公夫人也点头附和:“是啊,他早前还好好的,怎么就驾崩了呢。这不可能,这不可能的。”
王长生跪了下来,道:“皇后娘娘,定国公夫人,请节哀,皇上当真驾崩了。皇后娘娘和定国公夫人不如想一想小皇子登基事宜?几位王爷正当壮年,又都在京中,须及早做准备才是。”
定国公夫人听了,如梦初醒,不住地点头:“你说得没错,你说得没错。”又伸手去摇一直哀哀地看着皇帝的萧遥,
“皇后,你听到了么?既然皇上已经驾崩了,我们得为猪儿做打算才是。他的王叔们都正值壮年,若有不轨之心,你们孤儿寡母,只怕是斗不过的。”
萧遥转过脸来,看向定国公夫人,脸上满是泪水:“可是皇上——”
“皇上已经驾崩了,你要为你和猪儿的未来振作起来,勇敢一些。”定国公夫人说完,马上道,“你派一个可信之人出宫叫定国公和王尚书、方丞相进来,快去……”
萧遥点点头,强自镇定,吩咐青衣出去走一趟。
定国公夫人拔下头上的一根金钗,递给青衣:“你将这个交给定国公,定国公便知道,你是老身派来的。”随后又看向萧遥,“娘娘,你拿着玉玺,命令禁军看好宫里。”
萧遥点点头,马上看向王长生:“玉玺呢?去将玉玺拿来,并将禁军首领叫来。”
王长生很快将玉玺带来,递给萧遥,随后又去将禁军首领叫了来。
萧遥命令禁军首领从这一刻开始,紧闭宫门,若无她的命令,不许任何人进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