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尚书有政敌, 因此这事刚传出, 邱尚书在下了朝会时, 就被一个死对头一脸担忧地问:“邱兄家中可是一时周转不开,若是尽管开口,同朝为官多年, 老夫若能帮忙,必定帮的。”
邱尚书听到死对头这般说,几乎称得上是惊恐的,这死老头会借钱给他,那太阳必定打西边升起了, 及至看到死对头眸子里的揶揄,更觉得有问题,当下就道:
“谢过赵兄了,老夫虽说不上家有恒产,但已经够吃够住, 无须劳烦赵兄。”
赵兄顿时一脸吃惊:“是么?老夫还以为邱兄家里一时周转不过来呢, 连一个小小的云吞铺子都使起了劲儿。”说到最后, 再也没有遮掩自己的嘲讽了。
邱尚书最近忙于政事, 并不清楚京城的流言,闻言心中吃惊,老脸板起来:“这必是有人诬陷, 其内情老夫定会查清楚。还请赵兄莫要以讹传讹,散布流言。”
说是这么说,可是回去之后, 怒气冲冲地找来自己的儿子,问起这事。
这的确是邱大太太所做,传言传出来后,邱大老爷便从邱大太太口中知道了,此时听到邱尚书问起,支支吾吾地说了。
邱尚书勃然大怒,狠狠地骂了一顿邱大老爷。
邱大老爷道:“爹,这云吞铺子是萧遥那个死丫头的,我们家闲之,便是被她克死的,如何不能谋夺她的铺子?”
“蠢货,想谋夺别人的东西,便做好看些,做不好看便不要做,省得留下话柄。”邱尚书气得直抽抽。
不过他也了解自己的儿子,知道此事不是儿子做的,应该是儿媳妇做的。
因此即使家翁对儿媳妇有意见也绝不说,而是通过儿子敲打,邱尚书在晚间用饭时,还是给了邱大太太难看。
邱大太太谋夺云吞店不成,还首次被家翁给了难看,一张脸顿时变成了酱紫色。
第二日,更厉害的来了,邱尚书随便找了个借口,让二儿子媳妇帮忙管家,气得邱大太太当即下不来台,回去之后砸了不少东西,并跟邱大老爷哭诉。
邱大老爷也烦,说道:
“你好意思跟我哭,爹方才又训斥了我一顿,我也还没委屈呢。你说你要抢云吞铺子,便放聪明些,一气抢了来,如今这般,云吞铺子没抢成,倒叫人发现了,传得到处都是,这都是什么事?爹今天上朝时便被御史弹劾了!若明天还有御史弹劾,你还得委屈着。”
邱尚书也是有几下子的,第二日便没有人弹劾他了,可是皇帝却记住了这件事——皇帝很爱吃云吞铺子的云吞,特地命御膳坊要了方子回来做着吃。
也不知是哪个皇子的手段,当天皇帝便吃云吞做早膳的,这一吃,可不就记起这是民间的方子了么,自然就想起邱尚书的所作所为。
人家就一个云吞铺子,邱尚书家居然也贪婪得想吞下,实在太不是东西了。
邱尚书很不快,他不快,回来就对邱大老爷撒气,邱大老爷被骂多了,也开始对邱大太太撒气。
邱大太太偷鸡不成蚀把米,还被妯娌暗地里笑话,没过两天,生生气得病倒了。
萧遥知道这些后续,很是高兴。
她就知道,如今几个皇子正处于拉拢朝臣打压兄弟及兄弟势力的关键时刻,她只要给点火星子,就有人将之弥漫成大火,烧得邱尚书烦不胜烦。
让邱大太太再没空谋夺云吞铺子之后,萧遥继续参悟老妪留给她的功法以及物色店铺继续扩大生意。
这天,她与穆氏一块出门。
路过一家银楼时,穆氏看了看萧遥头上的银簪子,一阵心酸,便道:“遥遥,我们进去看看首饰。”
一个年轻貌美的姑娘家,头上只戴了一根银簪,着实委屈了她。
萧遥因为穆氏要买,便点点头,跟着进去了。
进了去,穆氏开始看首饰,极力挑选便宜又好看的。
萧遥看着各种饰品,颇有眼花缭乱之感。
看了一阵,见价格都还挺高,不是她现阶段能买得起的,便没再看,而是坐在一旁等穆氏。
等着穆氏时,萧遥听到旁边一个年轻姑娘低声道:“阿婉,我怕是不能常出门了。我娘这些日子忽地便不许我出门了,让我学这个学哪个。”
“那也没什么,等过几天宜春侯府举办宴会,我们便能见面了。”阿婉低声道。
先前说话的姑娘点点头,犹豫片刻,忽然压低了嗓音:“阿婉啊,问你件事,你会不会觉得自己亲娘忽然间跟变了个人似的?”
萧遥本来已经不想再听别人的谈话了,听到这里,顿时精神一震,忙凝神听起来。
阿婉摇摇头:“怎么会呢?我娘从来不曾变过。娴姐儿,你是不是因为你娘不许你出门,才胡思乱想觉得她变了?”
娴姐儿的眉头微蹙,半晌摇摇头:“不是这原因……我也不知怎么与你说。我就是感觉到,我娘跟以前不一样了,尽管她的一些行为和以往一样。”
阿婉还待再说,她的丫鬟便过来催,她便握了握娴姐儿的手:“莫要胡思乱想,宜春侯府宴会那日,咱们再见面。”
娴姐儿挤出笑容,在阿婉走后,眉头始终微微皱着,显然还是担心自己亲娘一事。
萧遥想了想,便上前去:“赵大姑娘……”
娴姐儿抬头见是萧遥,吃了一惊:“啊,你是萧大姑娘……”吃惊过后,很快收敛了自己的表情,“你找我可是有事?”
萧遥点点头,问道:“我可以坐下来么?”
娴姐儿马上点头:“啊,自然可以。请坐,抱歉……”
萧遥摇摇头,坐下来,看向娴姐儿,脸上带着些歉疚之色:“很抱歉,我先前不小心听到了你与方大姑娘说的话。”
娴姐儿听了这话的确有些不快,但是也想知道萧遥来找自己做什么,就没说话。
萧遥就道:“先前,赵大姑娘想必也听说过我。自我落水后,便常到运来客栈玩耍,是也不是?”
娴姐儿点点头:“的确听过。不过,萧大姑娘与我说这个,是什么意思?”
萧遥左右看了看,见无人在听自己的话,便压低声音道:“实不相瞒,当年我身体内多了一个人,那些日子,便是那个人控制我的身体到运来客栈中去的。”
娴姐儿一脸震惊:“当真?等等,你能感受到自己身体内有另一个人?而且她的行事方式与你的不同。”说到这里明白过来,
“你是想说,我娘也是这般情况么?”
萧遥道:“我不敢说便是这般,只是觉得有这个可能。”
“不,我想应该便是这般。”娴姐儿很激动,一把握住萧遥的手,“萧大姑娘,你可有什么法子?我觉得我娘真的不再是我娘,我先前觉得自己的想法很是荒谬,如今才知道,我的感觉没错。”
萧遥道:“赵大姑娘,我还得先看看你娘才知道。”
“你晓得怎么看么?”娴姐儿忙问。
萧遥说道:“这得看过才知,不过实话与你说,我其实也是半懂不懂。”
老妪留给她的功法,不涉及这个,所以她并不能确定自己能看得出什么并且让赵家太太归位。
但萧遥理解一个灵魂被抢占压制住,拼命挣扎却没有任何办法的无力感,所以她希望试试,能帮到这些人。
娴姐儿忙道:“这也没什么,好歹试试。”说完,眉头深深地皱了起来,“她最近都懒得出门,我回去试试让她陪我到城外的寺庙去礼佛,若定下日期,我便使人与你送信,你看如何?”
萧遥点点头,说了自己如今居住的地址。
两天后,萧遥等来了赵府的一个丫鬟,这丫鬟带来了一张请帖,恭敬地对萧遥说道:
“萧大姑娘,我家姑娘说,太太身子不舒服,便不去礼佛了。我家姑娘想请你参加宜春侯府的宴会,这是请帖。我家姑娘一再交代,请姑娘务必赏脸,陪她去走一遭。”
萧遥点点头,拿了帖子答应下来,又让人送娴姐儿的丫鬟出去。
穆氏在里头听见了,便走出来,有点担心地说:“宜春侯府的宴会,萧家必去,你再去,见了面怕是不妥罢?要不,还是推辞了赵大姑娘的邀约?”
萧遥如今是小门小户之女,身份虽说没有出妇之女那般差,但跟侯门千金比,便远远不如了,再加上是落魄下来的,若去了,怕要被所有人笑话的。
萧遥自然知道,若前去,等待自己的是什么,但也没放在心上,说道:“不碍事的。”
穆氏听了,怕她年轻不知事,还待再劝。
萧遥便将赵大太太的身体内或许也住了另一个人的事说与穆氏听。
穆氏听得很吃惊:“怎地这么多恶灵?是地狱之门大开了么?”想了想又担心地看向萧遥,“你的身体才被霸占过,再接触这些恶灵,可会再次被附身,或者有生命危险?”
萧遥笑着摇头:“不会的,我先前被带走,得了奇遇,有自保之力的。”
这是真话,她虽然还没参透老妪传给她的功法,但是身体内却有老妪给的功力,实在不行,用蛮力打就是了,总不会吃亏的。
穆氏听了,郑重地看向萧遥,“既不会有危险,那我便不再阻拦你,毕竟能帮一个是一个。只是,你此去,必会有人嘲笑你,你莫放在心上。”
萧遥点点头。
转眼到了宜春侯府举办宴会那日。
萧遥自己用的是家里先前买下来的破旧马车,戴上穆氏给她买的素雅的银饰以及玉器,便出发了。
在京城一众高头大马以及豪华马车中,她的老马与破旧马车,显得格格不入。
许多人家的车夫都忍不住边看边笑,还低声跟车里的丫鬟们细说,也当是给主子们一个乐子。
坐在马车里的主子们大是讶异,便从帘子的缝隙看出去,看着那马车,有的笑了,有的则很吃惊,还有刻薄的直接嘲讽:“莫不是走错了路的老农罢?宜春侯府的宴会,可是什么人都能来的?”
娴姐儿为了等萧遥,一早便到了,跟赵大太太找了个理由,就在外头等着。
当看到那辆马车,她也没多想,听到车夫笑话,还叫车夫别说。
这时她身边的大丫鬟道:“姑娘,这会不会是萧大姑娘的马车?那日我去了她家一趟,地段虽然不错,可是家居等都很是老旧,看着银钱不大宽裕的样子。”
娴姐儿看着那辆被众多人家行注目礼的旧马车,有些迟疑:“总不至于罢?”
萧大姑娘既知今日来的是宜春侯府,不管内中多拮据,想必也会租赁一辆好马车,把面子做足吧?
话音刚落,就见破旧马车停了——许多富贵人家为了表示自己与这破马车并不认识,都避着破马车走,故破马车很快混到了排队进入宜春侯府的最前面。
娴姐儿便看到,萧遥从马车中走了出来。
果然是萧遥!
娴姐儿顿时目瞪口呆。
她身旁的大丫鬟道:“姑娘,我们还是莫要上前与萧大姑娘一块走了罢?”
若走在一起,怕几年的脸都被丢光了。
娴姐儿还没说话,便看到萧家的马车在萧遥的马车后停下,萧二姑娘领着一个姑娘从马车中下来,一脸惊愕地与萧遥打招呼:
“大姐姐,你怎地坐了这马车?若囊中羞涩,只管与我说来,何必如此委屈自己?你头上戴的银簪看着还算别致,但也太素淡了些。”
萧韵这次不怕被穷书生们看见并嘲讽,因为穷书生没资格来此处,而京中人家多数升了一双富贵人,听到她这话,心中只有认同的,必不会说她不对。
萧遥在众人打量的目光中,安之若素地看向萧韵:“谢过萧二姑娘关心。”
萧韵见萧遥半点不尴尬,心中很是不解,遂又说道:“我只是怕你过得不好,却又不与我们说罢了。虽说你离开了萧家,可咱们到底姐妹一场。看你过得如此拮据,我也是于心不忍啊……”
她相信,这么说之后,从前说她冷漠不认亲姐姐的谣言,将破了一半。
娴姐儿听到这里,一咬牙,对丫鬟道:“走,下车!”
“姑娘,还是别下去了罢。你看看四周许多人家虽然不动声色,但定是在暗中笑话萧大姑娘的。”丫鬟连忙劝。
若姑娘去与萧大姑娘走一块儿,赵家怕也要叫人笑话的。
娴姐儿斩钉截铁:“下去!”人是她请来的,断没有眼睁睁看着萧遥被羞辱的道理。
萧韵的心情是前所未有的好,想是想起了什么,忽然问道:“大姐姐,你这次是受谁邀请来参加宜春侯府的宴会的?”
该不会没有请帖便企图混进来罢?
萧韵高兴得差点放声大笑。
四周许多人家听到这问题都竖起了耳朵。
是啊,萧大姑娘自打离开萧家后,便不再是将军府大姑娘,不过是小门小户的姑娘,如何有资格来宜春侯府?
该不会舍不得从前鲜花着锦的生活,没有请柬也硬要进来吧?
宜春侯府迎客的主子以及丫鬟小厮们,也顿时严阵以待起来。
宜春侯府举办宴会,可不是什么人都能来的,没点身份,根本没资格前来。
若硬要来,就莫怪他们不客气了。
娴姐儿感受着落在萧遥面上的目光越来越多,心中有些胆怯,但还是一咬牙,快步走了上去,一把挽住萧遥的手,说道:“说我邀请萧姑娘来的,可是不行?”
萧韵看到赵尚书的嫡长孙女,脸上的得意瞬间凝固了。
萧遥何时搭上赵尚书的嫡长孙女的?
这种清贵文人家的姑娘,向来是看不上他们这些武将家的姑娘的,平素见了虽然也言笑晏晏地打招呼与寒暄,但是绝对不深交,端的壁垒分明。
萧遥有点吃惊娴姐儿会站出来,扭头看到一脸紧张的她,冲她笑了笑。
娴姐儿看到萧遥的笑容,心中的紧张一下子没了。
萧大姑娘年纪比她还小呢,可在众人的指点中却还是如此平静,她又有什么好害怕的?
由于有娴姐儿,又有娴姐儿给的请柬,萧遥很快与娴姐儿一起进了宜春侯府。
许多人家看到娴姐儿站出来,都很吃惊,且十分不解。
萧遥跟着娴姐儿找了一处坐着说话。
不一会子,娴姐儿平时玩在一起的姑娘便走了过来,笑着与娴姐儿打招呼,对萧遥,也是一张笑脸。
萧遥含笑跟这些清贵人家的千金打招呼,态度平和,既没有胆怯害羞,也不过分谄媚。
娴姐儿那几个朋友原以为她是靠谄媚才搭上娴姐儿的,此时见她态度平和中正,丝毫没有谄媚之意,心里倒高看了萧遥几分。
萧遥与这些千金应酬了几句,便坐在一旁不说话,等着娴姐儿跟她们走,到一边聊她们日常要聊的话题。
娴姐儿在大门口能站出来与她并肩一起进来,已经难能可贵了。
却不想,娴姐儿并不走,跟好友说了几句,让好友走了,自己始终坐在萧遥身旁。
萧遥便对她说道:“你不必在此陪我,若想会友,便去与你的朋友说话罢。”
娴姐儿摇摇头:“你是我带进来的,我焉有不陪你之理?”说到这里,认真看着萧遥,
“说实话,你的稳重与平和,让我自惭形秽,也让我肃然起敬。若不是还要与你说我母亲之事,我是要留下我那些朋友们,让她们好好认识你的。”
萧遥没料到她对自己有这么高的评价,笑着说道,“你能站出来陪我一起进来,又一直陪着我,也让我肃然起敬。”
那么多指点和看笑话的目光,可不是普通人能挡得住的。
娴姐儿却撑住了,还是为了她这个平素没有交情的人——即使为了她母亲之事,可也不必做到这种地步的,给她请柬便以足够了,可娴姐儿还是全场陪她,可见是个好姑娘。
娴姐儿笑了:“你这个朋友,我赵娴交定了!”
萧遥听了,微微一笑。
这时娴姐儿目光撇过一处,马上压低声音:“我母亲来了,在左前方那棵树下。走,我带你去见她……”
萧遥起身,跟着娴姐儿走向赵大太太。
赵大太太适才听人说了娴姐儿与已经落魄的萧大姑娘走在一块,且还十分亲密,心中很是恼怒,马上便找了出来。
此时看到娴姐儿领着萧遥前来拜见,她含笑说道:“萧大姑娘玩得开心些。”
眸子里的冷淡,却还是十分明显的。
萧遥含笑点点头,目光看着赵大太太的眼睛,说道:“赵大太太看起来可真年轻,若不知道,说你是赵大姑娘的姐姐,我也是信的。”
赵大太太听了,笑容淡淡的:“萧大姑娘可真会说话。”心里冷哼,怕便是靠着这嘴皮子攀上赵娴这个蠢货的。
萧遥笑笑,目光从赵大太太手腕上的一串木珠子快速掠过,没有再说。
赵大太太转身看向赵娴:“娴姐儿,娘有事要与你说,你跟我来。”
娴姐儿点点头,看了萧遥一眼,这才跟赵大太太走到一边。
萧遥径直坐在石凳中,想着赵大太太的事。
赵大太太身体内的确有两个灵魂,其中一个已经很弱了,过不了一个月,怕便要被磨灭了。
该怎么将掌控身体的这个赵大太太弄走,让原本的魂魄重新回到身体中来呢?
萧遥觉得有些棘手,因为她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是见过老妪身手往头上一抓,就抓出她的功法精华以及内力来,可是她只是见过,并不曾学过啊。
这时身旁一声嗤笑响起:“萧遥啊萧遥,你怎么有脸来这样的场合啊?你看?连赵娴也人受不了跟你在一块儿被人笑话了。”
萧遥回神,似笑非笑地看向萧韵:“如今,也有很多人在看你。”
萧韵脸上顿时一僵,马上道:“我们毕竟是姐妹,我来找你说几句,旁人见了只会说我念旧情。”
萧遥道:“可是那些书生的诗已经传遍京城了。”
萧韵的脸顿时扭曲了,差点气得扭头就走,但想到若自己真走了,怕又要落人口实,因此只得死死忍住,说道,“眼见为实耳听为虚!”
萧遥正在想事情,不欲与萧韵浪费时间,便点点头:“随你怎么想罢。我想静静,萧二姑娘请——”
萧韵以为萧遥这是怕了自己,当下得意地道:“奇怪了,这是宜春侯府,我想站哪儿便站哪儿,想坐哪儿便坐哪儿,你怎么管起我来了?”
萧遥见她好似一只苍蝇似的嗡嗡嗡,嫌她烦人,便决定无视她。
萧韵见了更高兴,以为萧遥是拿自己无可奈何,再想到从前被萧遥这个嫡长女压着那种憋屈,高兴得仿佛大热天迟了冰西瓜似的,说道:
“想来,你如今终于能体会到,身份地位带来的不同待遇了。不过,容我告诉你罢,这只是开始,将来还有许多叫你发疯的不同待遇。”
比从前她这个庶女与萧遥这个嫡长女得到的不同待遇还要大许多许多!
萧遥见她还在纠缠不休,就是要看自己落魄倒霉,当即一下子站了起来,说道:“是,我如今已经不是将军府的姑娘,的确没有资格站在此处,萧二姑娘不必再三与我强调。”
不是想叫人看热闹么?
她就让萧韵好好感受一下,什么叫真正的热闹。
萧韵目瞪口呆,继而一下子面红耳赤,大声叫道:“你胡说什么?我没有说过这样的话!”
暗讽可以,可是这样直白的话,就算大家心中认同她的做法,只怕表面上也要假惺惺地斥责她几句的。
这么一来她的名声,便算被败坏了!
想到这里,萧韵怒视萧遥,恨不得生啃了萧韵。
“没有说过便没有说过罢,萧二姑娘随意。”萧遥说完后退一步。
她今日来此是有正事的,压根不想与萧韵纠缠,可萧韵却来她旁边嗡嗡嗡,烦死个人了。
萧韵顶着四周男男女女的目光,突然有种自己被剥光了衣服围观的感觉,顿时恨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去。
萧遥一招解决了萧韵,继续坐下来想办法。
许多姑娘远远地打量着她,都没有上来与她交谈,甚至都没有靠近她这一带。
萧韵见了,心里这才舒服了些。
萧遥嘴皮子利索又如何,根本就没有人愿意与她一起玩儿,甚至连靠近她都觉得被拉低了身份。
再听到一些母亲低声叮嘱自家女儿不要与萧遥一块儿玩,萧韵更高兴,恨不得大声庆祝。
萧遥孤零零坐了好一会儿,才有姑娘上来与她攀谈,还说要与她一起到花园走走。
萧遥见这姑娘一脸的勉强,还有频频看向某处的目光,便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见一名与这姑娘略有些相似的男子正看着这便,便知道这姑娘为何请自己一起走走,当即摇摇头:“我便不去了,这位姑娘自己与兄长走走,倒能促进感情。”
来邀请的姑娘冷不防被萧遥揭穿,顿时尴尬得不行,可身份地位的差距让她将这份尴尬化成了萧遥的不识相,再被兄长催促,便对兄长怒道:
“我不去,那样的人,是做得了贵妾的么?从前过的是鲜花着锦烈火烹油的生活,怕做了你的贵妾还要端出臭架子来把家里弄得一团乱。也不看看她如今什么身份地位,居然如此倨傲!”
这么做的姑娘不止一个,几个凑成一块,便说起萧遥来,说她已经落魄如斯居然还端起架子。
与其他人家的姑娘交谈,则暗示说萧遥落魄之后,性格变得暴躁起来,对谁都不客气,让大家在与萧遥说话时,要小心一些。
有了她们的所谓好心叮嘱,越发没有人上来与萧遥说话了。
那些对此不信的千金闻言只是笑笑,没有说什么。
她们虽然不信,可此事与她们无关,且她们与萧遥素无交情,断没有此时此刻站出来帮她的道理。
阿婉见萧遥孤零零一人着实可怜,想着娴姐儿与萧遥交好,便想上前与萧遥说话,哪知还没行动就被她的母亲给拉住了。
这时,忽然有人大声通传说“三公主与九皇子驾到——”。
众闺阁千金们忙住了嘴,端出端庄的模样,看向九皇子。
这么多皇子中,只有九皇子和十皇子尚未婚配,且两人都生得十分英俊,因此京中许多姑娘心里还是挺有想法的。
只是这一看,不少姑娘家都担心起来。
因为九皇子的神色看起来有些憔悴,昔日翩翩贵公子的光华仿佛都黯淡了许多。
“九皇子可是生病了?”不少姑娘低声问出声。
萧遥没空看九皇子,因为娴姐儿回来了,特地问她是否看出了什么,有没有法子。
萧遥将娴姐儿带到一旁,低声道:“她体内的确有两个魂魄,其中一个很是虚弱,下个月便有可能被磨灭了。”
娴姐儿脸色大变,马上握住萧遥的手:“那一定就是我的亲娘……你可有法子?求你一定想想办法,求你了……”
萧遥道:“我会尽快想办法的。”
“拜托你了。”娴姐儿道,“我需要做什么?”
萧遥想起穆氏当年对灵儿做的事,便道:“你多让她处理事务,让她的精神头变差。”
娴姐儿点点头,但很快苦笑着说道:“只怕不容易,因为前些日子,她一直说头疼需要休息,让我协助她管家,她许多事不管了。”
说到这里心中又暗恨自己竟帮了那恶灵的忙,心中后悔不已。
萧遥道:“那你便想办法,创造些条件,让她的身体与精神虚弱下来。”
娴姐儿认真地点头:“我一定会的。请你也一定帮我想办法。”
萧遥点头,想了想又道:“若早两个月发现,我或许能很快想到办法,可是如今到后期了,所以我也没有十足的把握。抱歉……”
“我知道的……”娴姐儿的眼眶瞬间红了。
她一早便发现自己的母亲不对劲,可是以为自己多想,且真的没有想到会有恶灵寄身这回事,所以根本不敢往这个方向想,导致了如今这局面。
萧遥见了,便安慰娴姐儿:“别担心,天无绝人之路,会有法子的。”
“嗯。”娴姐儿用帕子轻轻拭了拭眼角,努力让自己面上看不出哭过的痕迹来。
萧遥叮嘱道:“你千万小心,不要泄露了端倪。”
谁知道那寄身的灵魂是好是坏呢?
若跟灵儿一般,敢下狠手杀人的,那娴姐儿就危险了。
娴姐儿马上点点头。
两人怕离开太久叫人起疑,很快收拾好回到席上。
此时二皇子、三皇子、四皇子、五皇子、六皇子、七皇子与八皇子全都来了,身边跟着他们的皇妃,看起来琴瑟和谐。
萧遥看了一眼六皇子,想到灵儿居然甘心做六皇子的姬妾,便觉得灵儿的脑子或许很不好使。
一个修仙之人,居然做一个凡人的姬妾,这是有多想不开啊?
不过,灵儿图的,或许是六皇子登基之后的富贵。
六皇子见了萧遥,眸光闪了闪,冲萧遥点点头,并没有说什么。
许多姑娘家看到了,便心里有数了。
都说六皇子与萧大姑娘相交甚密,如今看来,要么是假的,要么就是六皇子为了避嫌邱公子,与萧大姑娘疏远了——至于说六皇子看到萧大姑娘落魄了便不理她,那是不可能的,六皇子才不是那样的人呢。
萧遥见六皇子冲自己点头,便回了个礼,之后该干嘛便干嘛了。
京中权贵多,圈子阶层一样的,很快便聊在了一起。
娴姐儿又被赵大太太叫回去了,萧遥再次变成了孤零零的一个人。
萧韵融入不了清贵人家的圈子里,本来心里挺沮丧的,可是看到孤零零的萧遥,心情就畅快起来。
萧遥没少看到萧韵的目光,直接懒得理会她。
这样眼皮子浅的东西,与她计较太多,拉低了自己的档次。
这时,主人家开始陆续上菜。
正当此时,忽听上首突然有人惊叫出声:“殿下——”
正举着筷子要夹菜的萧遥听见,不得不放下筷子,看向上首。
这时几个皇子的声音纷纷响了起来:“老九,你怎么了?太医呢?快传太医?”
九皇子一贯是中立的,所以众皇子们乐得展示彼此之间的兄友弟恭——当然,在人前,就算是死对头,他们也得表现出手足情深来的。
因来了几位皇子,所以太医是随行的,因此一叫唤,马上便有太医上前去诊脉。
萧遥地位微末,被安排在最末端,此时根本见不着几个皇子的脸,自然也不知道如今是什么情况。
这时九皇子忽然叫道:“滚出去,给本王滚出去——”
萧遥听到这里,大是讶异。
及至看到不少人的目光都下意识扭回来看自己,顿时无语了。
她和九皇子素不相识,九皇子晕倒了会叫她滚蛋,这有可能吗?
就算她如今地位十分低下,没资格列席宜春侯府的宴会,也不至于用这样的目光看她吧?
九皇子身边的太监连忙问道:“殿下,让谁滚出去?”
几个皇子也纷纷问:“老九你要谁滚出去?”
九皇子不答,只一直叫滚出去,间或叫几声头疼。
萧遥听到这里,心中一动,起身走了上去。
正走到围坐一团的人中,忽然耳旁有人说道:“你来做什么?要我是你,便乖乖坐在席位最末端,少碍人的眼。”
萧遥见是萧韵,淡淡地瞥了她一眼,便继续往前走。
这时娴姐儿悄悄挤到她身旁,低声说道:“你、你说会不会是……”
“不知道,理应没有这么多人的。”萧遥道。
寄魂这种事,总不能这般频繁出现罢?
先前寄身在原主身体里的灵儿,自打老妪出现之后,便消失不见了,或许被灭了也不一定。
由此可知,这种情况很是危险,所以应该没有多少人选择这么做的。
然而走近了,见了九皇子,她顿时一怔。
九皇子的身体里,果然有两个魂魄!
相比之下,九皇子的魂魄强一点,起码比寄身那个强,但寄身那个也不算很弱,只是略弱了一点,所以有一争之力。
此时九皇子发作,便是突然被寄身的灵魂抢夺身体,而九皇子不肯,爆发了大战。
因此,九皇子才会叫“滚出去”!
萧遥看着刚寄身不久的魂魄,感觉自己随手一摄便能将之摄出来,当即上前去,隔着一定的距离试了试,感觉的确能将之拽动,顿时有了信心。
邱大太太见了萧遥,新仇旧恨涌上心来,说道:“萧大姑娘,这里正忙乱着,你别站太前,来,到我身后来站着……”
嘴里是一番好意,实则让大家看看萧遥一个身份卑微之人竟站到圈子中心来了。
许多人听了邱大太太这话,也察觉到萧遥不知什么时候溜达到她们当中来了,顿时心里老大不自在。
这萧大姑娘身上这一身衣服看着就有些旧了,或许多日不曾洗也不一定,竟靠近她们,可真让人膈应。
不过作为有教养的贵妇人,她们心中虽然嫌弃,面上却丝毫不显的,只是打算,回去之后马上将一身衣服换了,扔了。
宜春侯看到萧遥也有些不满,便说道:“萧大姑娘,请你往后让一让。”
这时忽见九皇子睁开双眼看着萧遥,说道:“你能帮本王的,是也不是?请你帮本王,本王好了,必有重报!”
原来,萧遥刚才拽了一下,九皇子便舒服了些。
因此他马上睁开双眼,想看看怎么回事,正好看到萧遥在拽体内那个魂魄,这才出声请托。
宜春侯的老脸顿时一红,僵在了当场。
不过作为一个老油条,他很快调整了脸上的尴尬,笑着对萧遥道:“原来萧大姑娘懂得怎么治九殿下么?有劳萧大姑娘了。”
九皇子若真的在他府上出事,皇上心里肯定存了疙瘩,届时他家的日子便不好过了。
萧遥看向九皇子:“我也不知道行不行,不过我可以试试。”
“请你试试。”九皇子忙道。
几个皇子吃惊地看着萧遥,九皇子先前跟萧遥说话,他们以为他是疼得糊涂了才这般说的,毕竟没人觉得萧遥知道如何医治。
此时听到萧遥回答,他们心中很是不解。
宜春侯有些不满,因为萧遥压根理都没理他。
不过,在人前,他没有丝毫表现,而是关切地看向萧遥。
萧遥见所有人都看着自己,还给自己让出了个位置,想了想,便走近九皇子,双手画了几个十分复杂的手印,随后两手手指张开,对着九皇子做拉扯状。
所有人都觉得萧遥此举很神秘,因此都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他们看不见,萧遥与九皇子却看得一清二楚,随着萧遥双手做出拉扯状,一团虚影被从九皇子的脑袋中拉扯出来。
虚影十分不甘心,死命挣扎,要躲回九皇子身上。
可是萧遥的力度很大,一直往外拉扯。
虚影被拽得越发飞向萧遥,最终彻底离开九皇子,被萧遥抓到了手上。
萧遥手里拿着虚影,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这时九皇子道:“谢过萧大姑娘,此救命之恩,本王没齿难忘!”
所有人看向萧遥的目光,顿时就不同了。
虽然她背后没有了显赫的家世,可是她如今是九皇子的救命恩人,绝对会被九皇子奉为座上宾的!
便是传到宫中,皇帝肯定也会重重有赏的!
萧韵的嫉妒几乎实体化而出了。
她就不明白,萧遥怎么就这么好运,居然能救下九皇子!
萧遥尝试着将头上的银簪拔下,随即将拉扯出来的魂放进那根银簪里,见居然能放进去,这才松了口气,看向九皇子:“幸不辱命。”
她先前试着拉扯了一下,感觉十分轻松,没料到真动手了,居然需要耗费这么大的精神力。
就这一下子,她便香汗淋漓了。
九皇子先前见萧遥随便一扯自己便舒服些,之后见她弄那么复杂的符号,以为她是要仿效神棍故意显出救他之难以图他更深的感激,正想记着她这弄虚作假的模样,没料到,人家是真的要很费力的,心中顿时就有些愧疚,对萧遥道:
“你做得很好!是本王的恩人,若有什么要求只管说来。便是本王做不到的,也自有我父皇与母妃,更有我几位兄长帮忙。”
在场所有权贵与贵妇顿时都目瞪口呆。
九皇子不仅自己要报答萧遥,还拉上了皇帝与几个皇子!
这份恩情,可牛大发了!
毕竟皇帝与众皇子不可能说不答应的啊!
果然,九皇子话音刚落,其他皇子就纷纷点头表示:“的确,萧大姑娘若有什么为难之处,可直言相告,我等必会帮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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