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遥喝完药, 继续处理政务。
她的皇朝, 是个千疮百孔的皇朝, 到处都是问题。
房止善写了一会儿,看向萧遥,见她脸上的疲惫更深了, 忍不住道:“皇上,不如稍事休息?”
萧遥回神,问:“如今是什么时辰了?”听了房止善的回答,就说道,“朕小憩一阵, 你且到外头去坐坐罢。”
说着,扶着红雀与枕心,出去了。
房止善看着萧遥走得极其缓慢的背影,再想到她从前剿|匪时的英勇与肆意飞扬,心中也不知是什么滋味, 好似被棉花堵住了似的。
他到了御花园, 看着一丛丛开得异常绚烂的菊花出神。
这里秋光很是不错, 不知道, 皇上有没有空到这里来赏花呢?
发现自己在想什么之后,房止善打住了思绪,板着俊脸, 身手摘了一朵菊花,放在手上仔细端详。
皇上之于他,便好似他手上的菊花。
开得那般绚烂, 却叫他摘了。
意识到自己的思绪又想到了萧遥,房止善一下子将手上的菊花扔了,然后快步前行。
走了不知多远,忽听一道女声略有些谄媚的女声道:“千真万确,奴打听过,皇上最近的身体越发不好了。届时,我们贤王登基,娘娘便是太后了。”
一道女声道:“噤声,这也是你可以说的么?快不许说了。”
房止善皱起了眉头,这声音虽然拒绝,但是语气里那种认同,却十分明显。
谄媚嗓音道:“是奴多嘴了。不过奴也只是为我们娘娘鸣不平而已,明明皇位是抢贤王的,皇上却不尊娘娘为太后。想必老天爷也看不过去,使得她甫一登基,便中了毒。”
房止善皱起了眉头,手指动了动,很想上去将那嘴碎的宫女给掐断脖子。
什么时候,一个小小的宫女,也配妄论皇上了?
她配么?
还有贤王的母妃,不过一个宫女子出身的玩意儿,也敢妄想做皇上的太后?
一想到正是因为自己下毒,才导致这些人心中贪念滋长,以为有机会,他的心情久更焦躁了。
房止善闪身进了假山里,静静地站着,等一个宫妆美妇人领着几个宫女经过时,手指轻弹,将一些药粉弹了出去。
直到把这种药粉弹完,他才闪身悄然离开。
那是一种能让人身上起红疹子且引起全身范围发痒的药粉,药效能持续一个多月,是他用来对付袭杀于他的神秘高手的,这些天没遇着神秘高手,拿来对付这些女人,正合适。
也好让他们长个教训,皇上可不是他们可以妄论的。
萧遥小睡片刻,心里记挂政事,很快起来,回到御书房继续处理政务。
房止善已经等在那里了,见萧遥刚睡醒,本来苍白的脸蛋上,带了一抹红晕,眸光不由得一亮。
萧遥开始处理政务,待有需要时,才让房止善代笔。
约莫半个时辰后,大太监从外头拿了一本折子以及几张纸进来。
萧遥拿过来一看,目光顿时一亮。
这是她一早命人准备的报刊,如今总算弄出个雏形来了。
她粗略看了一遍折子,便开始看手上的报刊。
报刊被弄成了一个小册子,第一版,是最近新颁布的政令——对鳏寡孤独的救济福利,各地方开辟一处养济院,保障这些人的吃住,但可分派一些任务给他们,让他们内部互相帮助。
其实如今的萧国国力不足以开设纯粹的养济院,可萧遥经过一番计算,觉得提供吃住,让鳏寡孤独干点活——老小做些力所能及的家务活,年轻人则做点手工,基本上能自给自足,便还是力排众议颁布了政令。
第二版,则是各地方兴修水利的政令。到第三版,则是某地某官员带领当地百姓,做出了何等好成绩,第五版,是各地一些短小的奇闻异事,最后第六至第十版,则是话本故事。
在封面最后,有约稿启事,声明各地奇闻异事可投稿,故事亦可投稿。
萧遥仔细读完,发觉严肃性与娱乐性都有了,便批了折子,将通过了这份几经修改的报刊雏形,责令其明日起开始发行,发遍全国。
除此之外,她又下令,报刊发行之后,当地须设读报人,于每日午时在集市上宣读第一版与第二版的政令。
萧遥知道,这其实也有弊端,但是刚发起之际,便是有弊端也顾不得了。
处理完政务,萧遥开始在御花园散步,也当做是锻炼身体。
房止善跟在萧遥身后,跟萧遥提起报刊上的消息,点出养济院有可能存在的弊端——若地方官员坏心,极有可能将之当成是压榨鳏寡孤独的手段。
萧遥点头:“我自然知道,可先做事,弊端慢慢除。”
房止善又问:“皇上发此报的目的,可是让天下人知道政令,避免当地官员隐瞒百姓,私吞朝廷的拨款?”
萧遥点头,看向房止善:“房卿果然有大才。当初怎么就不肯为官,非要到各地转一圈呢?”
房止善笑着说道:“当时年少轻狂,后来到各地走了走,涨了见识,才知道自己当初的可笑。”
两人一边走一边聊,很快逛了大半个御花园。
萧遥不得不承认,房止善是个很好的聊天对象,也是个令人如沐春风的人。
可惜偏偏是个野心极大的,时刻想着把她推翻了自己上位。
安公子、张公子等其他贵公子到御花园散步,看到萧遥与房止善有说有笑,顿时都警觉起来,马上走上前来,跟着搭话。
大家进宫的目的,除了成为皇夫,也有一展抱负的目的,能在皇上跟前露脸,给她好印象,是所有贵公子的目标。
所以,他们是不愿意被房止善专美于前的,及时房止善真的很优秀。
萧遥被众贵公子围住,你一言我一语,虽然称不上聒噪,可她精神头不好,还是感受到了压力。
她想到历来皇帝宫中都有后宫佳丽三千,忍不住好奇,真的不会烦人么?
诸如到御花园走走,起码能遇到几个妃子,你一言我一语,吱吱喳喳,这散心的目的,就彻底没了。
这样的日子,如何能忍?
这时话题不知怎么转到了各地有什么习俗与美食上。
萧遥对此感兴趣,便认真听起来,间或问几句。
贵公子们见她听得认真,便越发说起来。
这时,一名贵公子笑着说道:“深宫寂寞,皇上若有了闲兴,也可到臣的故乡走走,品尝臣故乡的美酒美食。”
安公子一听此话,心里头就是止不住的难过。
他马上看向带笑坐在菊花旁的萧遥,生怕她心里难受。
走遍天下,吃遍天下美食,是皇上的愿望,只是如今,却再也不能了。
她被疾病锁在了深宫中,也被肩上的责任锁在了深宫中。
房止善一听,眸色瞬间变得幽深,目光下意识地看向萧遥。
他想起,那年上元节,萧遥放花灯时许的愿望——岁岁平安。
那时,他知道她中了藕断丝连,是没办法岁岁平安的,所以心里涌起的,是对明媚少女的是怜悯。
可是现在想想,却忽然心如刀割。
萧遥笑道:“深宫寂寞,倒是谈不上,朕刚登基,政务极多,可顾不上寂寞。不过,各地的风景与美食,倒是朕十分向往的,若将来有机会,朕定然要走一走。”
安公子听到前面,觉得果然是皇上会有的回答——她总是如此,很积极地生活着,即使没有风花雪月的浪漫。
听到后面,想到按照时间,她只剩下不到一年的寿命,心里又难过起来,忍不住说道:“皇上一定有机会走一走的。”
说完这话时,感觉到喉咙里的哽咽,他便难过地抿了抿薄唇,垂下眼睑不再说话。
惯会说安慰话的房止善,这一刻忽然失去了声音。
晚间,有宫人来报,说贤王的母妃并身边侍候的宫女们身上长满了红疹,据说还痒得得厉害,疑似生了痘疮,太医建议隔离治疗,贤王母妃宫中暂时封宫。
萧遥得知,当即便命人将贤王带离其母身边。
而这时,太皇太后也传令过来,让萧遥不可去贤王母妃宫中,此事由房淑妃与安贵妃处理则可。
萧遥知道,太皇太后此举,是怕自己体弱,去了被过了病,因此没反对,只着人去打听消息,并随时来报。
临要睡下时,安贵妃与房淑妃终于处理好贤王母妃宫中之事。
贤王被带到太皇太后跟前养着,而贤王母妃宫中则封了宫,一应侍候的近身宫女,都留在宫中,避免将痘疮传给宫中其他人。
得知此事处理完毕,萧遥传下口谕,着太医们熬煮能预防的汤药,使所有宫人都能喝上,又须得好生注意贤王母妃宫中,认真治病。
过几日,萧遥想到想到隆冬将至,或许各地又有灾情了,但是国库并不丰盈,怕是又要为钱发愁,当下便苦思冥想,决定半个赏菊宴,号召百官捐钱捐物做好事。
丞相与兵部尚书知道萧遥这打算,都久久说不出话来。
他们知道国库虚空,可是皇上这么明目张胆地向百官要钱,也太不客气了些?
她难道就不担心,后世历史怎么写她么?
缺钱皇帝,但凡处置百官必抄家,登基第一年拖延百官的饷银碳敬,第二年号召百官捐钱——这不管哪一个,都很不好听吧?
这时户部尚书站出来:“皇上此举甚妙。臣建议,百官捐款的前十名,登在报刊上,让天下人公知。”
萧遥露出正该如此的神色,道:“多得爱卿提醒,这为民做好事之事,不能单面向百官,这样罢,下一期报刊刊登朕口谕,民间捐献前十者,亦可刊登于报上,且于各赈灾地立碑记名,记下这大功德。”
户部尚书马上附和:“皇上高见。”
丞相与其他几位尚书:“……”
当他们看不出,皇上与户部尚书这是故意一唱一和千方百计从百官与大富豪身上薅钱么?
但是这些钱都用于各地赈灾,他们说不出反对的话来。
不然一口大帽子扣下来,再被史官记下来,他们可就得遗臭万年了。
于是大家商量一番,很快确定届时捐款事项。
三天后,萧遥邀百官携其夫人小姐进宫赏秋菊。
因为这次是要钱的,所以萧遥既往不咎,给蓝府也发了帖子。
蓝时迁作为蓝府的嫡长子,自然要出席的,而他出席,肯定得带上席幻景。
对此,蓝大老爷与蓝大太太心里烦恼得厉害。
蓝时迁与席幻景一起出现在皇上眼皮底下,真的好么?
真的不会让皇上想起旧日受到的羞辱,再次打压蓝家么?
虽然京中野心家不少,但是不管如何,目前皇上的皇位还是坐得稳稳的,他们作为臣子,根本没有资本跟皇上对着干。
可是特地不带蓝时迁与席幻景出席,皇上见了,会不会认为他们特地如此,让百官记起前事,然后恼羞成怒。
最终,蓝大老爷头疼地做了决定——到时多捐点钱,让皇上高兴点。
到了赏菊那日,萧遥主持开宴,很快将场子交给了户部尚书以及礼部尚书,由他们体面地将赏菊宴的目的过渡到广大灾民需要帮助,希望大家踊跃捐款上。
户部的人都很惆怅,可是想到一旦有钱,他们就不用再为钱发愁,顿时又不惆怅了,马上开始行动。
高位官员们消息灵通,早有准备,所以听了不吃惊,低位官员也得了上司的暗示,此时听到,也平静接受。
于是捐款开始,丞相与几位尚书并国公们很上道地以身作则,站出来说自己府上捐多少,犬子某某也特地捐多少,他们一开口,接下来就好办了。
庶吉士们拿着纸笔,陪同户部的官员们,到百官面前一个个登记认捐多少银两。
百官们也都十分上道,捐款比上司低,但是比下属高,横向对比与同级别的官员差不多。
认捐很快结束,萧遥没有看庶吉士与户部官员们登记的账目,也知道定然不会少的,因为丞相带头捐了一万两,而国公们作为老牌勋贵,捐的是两万两,尚书们比丞相略低,捐的是九千两,至于其他官员,肯定在不超过上司的同时,为保住体面略减一些捐上。
萧遥让大家赏花,并随意走动,自己则端坐着与坐在近旁的太后以及太妃们说话,又招了些大臣家的千金上前说话。
昔日曾招待萧遥完的名门闺秀们,心情都有点复杂。
从前,她们觉得自己琴棋书画无一不精,在家中被娇宠着,与逍遥公主相比,那也是不差的,可是如今,才发现彼此之间的身份差距,变成了鸿沟。
她们再优秀,将来出嫁之后,也不过是一个后宅女子,被人在族谱上写上某氏,成为一个默默湮灭在历史中的人物,而逍遥公主呢,她是皇上,她登基之后做得不错,将被史官浓墨重彩地记录。
在这一刻,她们心中忽然升起一种深深的羡慕之情。
若她们也可以入朝为官就好了。
她们相信,自己不比男儿们差的。
萧遥跟京中贵妇与名门闺秀们说了一会儿话,有些乏了,便住了话头。
这时太皇太后的娘家兄弟上前,跟萧遥与太皇太后请安之后,提起了择皇夫一事,说道:“皇上已年满十七,适合择皇夫了诞下子嗣了,不知太皇太后可有什么打算?”
萧遥有点反应不过来,这当着她的面提及择皇夫,会不会有点不适合?
她却忘了,她登基为帝,便不是普通女子,她择皇夫一事,既是她的家事,也是萧国的天下事。
太皇太后含笑看向有些反应不过来的萧遥,说道:“的确适合了,只是如今还未出孝,且等出了孝期再做定夺罢。”说完想到萧遥也不知能不能活到出孝,心中凄然,便垂下眼睑,遮掩了眸中的悲伤。
太皇太后的娘家兄弟笑道:“这是自然,只是择皇夫可不简单,如今忙起来,到出孝那天,也就差不多了。”
太皇太后笑着点头:“这倒也是。”又笑看向萧遥,“这得看看我们皇上的意思了。”
安公子耳力好,听到这话,心跳剧增,可是想到萧遥还不知能不能活到出了孝期,又悲伤不已,几句跳动的心脏,也慢了下来。
他远远地看向坐在高座上的萧遥,很想冲上去告诉她,他想做她的皇夫,不管她能活多久,他定会让她每一日都过得很开心的。
房止善凝视着被簇拥着的天下之子,忽然转身,向着那人烟稀少之处快步疾走。
走出了不知多远,忽然听到一道讶异中带着惊喜的嗓音:“止善?你亦出来寻个安静的去处么?”
房止善回神,见是席幻景,她此时正站在几盆开得绚烂的菊花跟前,脸上的伤感还未退去,当即便明白,席幻景又开始于繁华中寻寂静了。
若是从前,他会觉得她这样富有诗意,可是想到那个带病仍然处理政务,怎么也不肯休息,努力想融入热闹中的萧遥,他忽然觉得,席幻景这般,其实就是穷极无聊强行说愁。
房止善揉了揉眉心,说道:“我就出来走走,正要回去。”说完迫切想看到萧遥那张有着苍白脸色却又有刚毅延伸到脸。
席幻景有些失望,但见房止善一副要走的样子,也不好留他,便点点头,让他去了。
房止善回到赏菊宴中,听到的,仍旧是为皇上择皇夫一事。
太皇太后的娘家兄弟勤国公已经说到皇夫以及四妃的人选了,端的兴致勃勃。
房止善一看就知道,这其实是太皇太后的意思,只是她不好主动提,才让娘家兄弟提及。
他远远地坐着,看着端坐在上首的萧遥含笑听着,心里的焦躁与不快越来越汹涌。
她真的那么想迎回一个皇夫,并且迎回四妃么?
她难道不能像从前那般,深深地喜欢一个人,然后嫁给他么?
当天夜里,房止善做了个梦。
在梦中,他一身大红的新郎装束,在众人的笑声中掀起新娘的红盖头。
红盖头下,是一张苍白中带着红晕的倾城脸庞,她明亮的眸子含羞带涩,看向自己时,含情脉脉。
房止善清晨醒来时,仍然感受到心里那种难以言喻的幸福感。
他坐在房中,怔怔地出神。
萧遥得到房止善告假的消息,心中不由得戒备起来。
房止善有野心,却突然请假了,或许有什么阴谋也说不定。
当即,她就命人联系暗中监视房止善的人,让他们密切注意着房止善的一举一动,若有证据,即刻来报。
然而三天后,却得到消息,房止善一直不曾出门,而是在家中。
且这三年,也没有官员前去拜访——从前,几乎是每隔一天,便暗中有人去拜访房止善的。
萧遥觉得房止善可能是关在家中密谋什么大计,便叮嘱大家注意些,别漏了消息。
果然,第四天,监视房止善的人,终于传回消息,兵部侍郎去拜访房止善了。
兵部侍郎听到房止善的话,很是高兴,但高兴之余,又有些担心:“当真要尽快行动么?不等一年后了么?”
一年后,若皇上驾崩,五岁的皇弟即位,随便找个理由,说皇弟的母妃为了皇位,毒杀皇上,故皇弟没资格坐皇位,他们就能打着为先皇报仇的名头顺利起兵。
房止善说道:“让皇上毒发一次,我们顺理成章举兵。”
“只是让皇上毒发么?既要行动,不如……”兵部侍郎觉得,房大公子有些太仁慈了。
房止善的眸光一下子冷了下来:“我需要的是名正言顺……届时,我将迎娶萧遥为皇后。如此一来,想必反对的百官不会多。”
兵部侍郎顿时吃惊:“迎娶皇上为皇后么?可是皇上——不,皇后的寿命不到一年了,何必由她占据了这宝贵的后位?拿着后位,起码能拉拢一个家族——”他说到这里,见房止善的眸光冷得如刀一般,忙住了嘴。
只是,他看着房止善的神色,心中忍不住嘀咕起来。
房止善说道:“迎娶萧遥为皇后,能让百官停止反对,比拉拢一个家族强许多。”
兵部侍郎没有说话,良久才看着房止善的眼睛,问:“公子,你可否给我一句真话?你要迎娶皇上为后,是为了让百官不反对,还是因为,你想迎娶她为后。”
这些日子,他已经看出,房止善并不喜欢听到皇上驾崩的消息,他总是很焦躁。
而前几日赏菊宴,众大臣提起皇上择皇夫,房大公子的神色就很冷,之后三日不上朝,在第四日,忽然就召他过来,商量提前行动,并点出要迎娶皇上为皇后。
这一切的不对劲加在一起,他若还看不出是什么意思,也没脸当个兵部侍郎了。
房止善看向兵部侍郎,淡淡地道:“我想娶她为后,你满意否?”
兵部侍郎见他承认,松了口气,说道:“所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公子为皇上心动也正常,毕竟皇上乃世间罕见的奇女子,文能定国□□,武能带兵平天下。只是老朽希望,公子勿要为美人而丧失理智。”
房止善淡淡地道:“自然不会。”
萧遥发现,房止善自从告假回来之后,总觑着机会出现在自己跟前,有时还跟人调班,多占了出现在她跟前的机会。
对此,她警觉起来,马上命人调查愿意调班的贵公子,想确定他与房止善是一个派别的。
为了不惊动房止善,她表面上仍旧与房止善虚以为蛇。
这时,曾经逃走的北戎二皇子称王,并带兵南侵,劫掠了最北端的几个村庄。
萧遥顿时大怒,发令命当地驻军出征,赶走北戎二皇子。
因想到圆球乃秘密武器,所以最终没有动用,只是命人在押送粮草之际,带上了可以用热水泡了吃的干面。
捷报在半个月后传来,北戎王一行人被打得窜逃。
萧遥收了捷报,命人赏北边的军队。
渐渐地,冬天来临,纷纷扬扬的雪花开始降临。
萧遥中了毒,身体极弱,到了这隆冬之际,到底扛不住了,不得不到城外的温泉庄子上去住着,时不时泡一泡温泉,之余住的地方,则烧起了炕。
为了到时能在宫中继续处理政务,她又命工匠在宫中也修暖炕,省得自己冷得受不住,要到温泉庄子上住着避寒。
因为起草诏书等都需要庶吉士,所以所有庶吉士都跟了来。
大家就都看到,皇上的身体极为畏寒,几乎不能出现在没有地龙的室外。
而且,皇上的脸色更苍白了,身体更是消瘦得厉害。
即使在温泉庄子上住着,她也总是感染风寒,每日喝的汤药比饭还多。
安公子看得受不住,自己也吃不下饭,跟着瘦下来。
一日,他看到萧遥病得厉害,没办法起来处理政务了,难受得抓了一把雪搓到脸上,又对着一株大树不停地捶打。
树上的积雪簌簌落下,打在他身上,也打在刚刚走过来的房止善身上。
看到房止善,安公子轻声说道:“止善,我很难过,我宁愿中毒的是我,而不是她……”他的眼圈与鼻子都泛红起来。
从前不曾历经苦难与挫折的他,第一次明白,原来生命中,居然有如此叫人无力又无奈的事。
房止善没有说话,他刚偷偷避过宫人,进去看了萧遥,看到她了无生息地躺在床上,好似已经没有了呼吸,他没有办法描述那一刻,心跳几乎要骤停的绝望感。
安公子颓然地坐在地上,抬头看着仿佛洗过的蓝天,问道:“止善,你有没有深深地爱上过一个人?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一日比一日少生息,徒劳地等待着迎接失去她的命运?”
房止善没有说话,过了许久,才问:“申和,你有没有做过后悔的事?”
安公子点头:“有啊,我后悔我不早点了解她,让她爱上我,我后悔我从前不了解她时,曾经取笑过她胸无半点墨……我后悔的事,通通都与她有关。”
房止善再次沉默下来。
安公子也不说话,过了许久,他忽然道:“止善,你素来足智多谋,你有什么办法,让我成为皇夫么?即便无法成为皇夫,成为四妃也好……我希望,我的名字,能与她的名字放在一起。”
他就这一个卑微的愿望。
她或许就要消失于天地间了,他没有法子陪她到老,只能希望名字能与她的名字出现在一起,让世人知道,她曾经是属于他的,或者说,他曾经,是属于她的。
房止善摇了摇头。
安公子看向房止善:“你会有办法的,你好好想想,好不好?”
房止善转头,看向安公子,直视他的眼睛:“不可以。因为,我也想让她的名字与我的名字并列在一起。”
安公子顿时大惊:“你怎么也……”顿了顿,忽然又释然说道,“是我傻,皇上那么好,你会动心也不奇怪。”
房止善在用完晚餐时,找了个借口去求见萧遥,却得到皇上已经歇下的消息。
他没有马上就走,而是问枕心:“皇上的身体如何了?饭食可能多用一点?”
枕心摇摇头,眼红红的,声音难掩哽咽:“比午时时又差了一些,饭食基本吃不下。皇上努力吃,可是吃完之后,吐了出来,之后只用了些清汤……”
说到最后,捂着脸低低地呜咽起来。
房止善听了没有说话,又在殿外站了一会儿,看着庭前的积雪,默默无言。
过了许久,天空中飘起了纷纷扬扬的雪花。
他才仿佛回过神来一般,冒着雪出去了。
到了夜里,他还是忍不住,偷偷地进了殿中,仔细看萧遥,伸出颤抖的手指探近她的鼻子,感受着极浅的呼吸,这才心安起来。
她还活着,真好。
离开萧遥的寝宫之后,房止善回到自己的房中,可是心神还是大乱。
他便开始练字。
每逢心乱的时候,他便练字,一旦练字,心情便会平复下来。
他下满了一张纸之后,低头一看,满满都是“悔”字。
他放下毛笔,伸手轻轻地摸着纸上的“悔”字,心中涌上一股痉挛一般的难受,十根手指也跟着抽痛起来。
是的,他后悔了。
看到她那样瘦弱难受,他后悔了。
可是,在当初,家族谋划了三代的情况下,在他作为被寄予众望的嫡长子的情况下,他在清风寨那挂飞瀑旁边,如何知道,有一天,他会对坐在飞瀑旁边那挂彩虹前的她那么在意呢?
在意到,他深深地后悔了。
他后悔亲手将藕断丝连下在自己得意的泡茶手艺里,亲眼看着她毫不怀疑地将那断肠药喝下。
萧遥其实是能感觉到房止善突然出现在自己房中,并试探自己鼻息的,她的身体对自己的敌人,总是格外警觉的,只是因为收到密保,房止善有行动,所以她假装什么都不知道,也没有睁开眼。
她担心,一旦自己睁开双眼,房止善见了,要杀人灭口。
身体虚弱又正好生病的她,或许不是房止善的对手。
三天后,萧遥得到消息,有人秘密赶往温泉庄子。
到了夜里,他还是忍不住,偷偷地进了殿中,仔细看萧遥,伸出颤抖的手指探近她的鼻子,感受着极浅的呼吸,这才心安起来。
她还活着,真好。
离开萧遥的寝宫之后,房止善回到自己的房中,可是心神还是大乱。
他便开始练字。
每逢心乱的时候,他便练字,一旦练字,心情便会平复下来。
他下满了一张纸之后,低头一看,满满都是“悔”字。
他放下毛笔,伸手轻轻地摸着纸上的“悔”字,心中涌上一股痉挛一般的难受,十根手指也跟着抽痛起来。
是的,他后悔了。
看到她那样瘦弱难受,他后悔了。
可是,在当初,家族谋划了三代的情况下,在他作为被寄予众望的嫡长子的情况下,他在清风寨那挂飞瀑旁边,如何知道,有一天,他会对坐在飞瀑旁边那挂彩虹前的她那么在意呢?
在意到,他深深地后悔了。
他后悔亲手将藕断丝连下在自己得意的泡茶手艺里,亲眼看着她毫不怀疑地将那断肠药喝下。
萧遥其实是能感觉到房止善突然出现在自己房中,并试探自己鼻息的,她的身体对自己的敌人,总是格外警觉的,只是因为收到密保,房止善有行动,所以她假装什么都不知道,也没有睁开眼。
她担心,一旦自己睁开双眼,房止善见了,要杀人灭口。
身体虚弱又正好生病的她,或许不是房止善的对手。
三天后,萧遥得到消息,有人秘密赶往温泉庄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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