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一家雅致的大堂内, 刑部侍郎担忧地说道:“公子, 此番公主南下赈灾, 怕是又能得声望了。”
公子正在跟自己对弈,闻言头也不抬,说道:“声望不是这么好拿的, 朝廷的赈灾物资远远不足,不患寡而患不均,一旦分配不均,不仅无声望,还要引起民乱。”末了点评道,
“这是个苦差事。”
刑部侍郎听了,稍微放心了些,但很快又为另一事担忧:“可公子此番亦跟着南下,若公主办事不力,公子岂不是也要受牵连?”
公子道:“我等听令行事, 便是有事, 也不大。”
刑部侍郎听了, 这才放下心来。
他看了看与自己对弈的公子, 有感于他的天资,忍不住问:“公子,此番南下, 朝廷的赈灾物资有多少?可是严重不足?”
公子抬起头,俊脸上一双清冷的眸子看向刑部侍郎。
刑部侍郎马上道:“是老朽问得太多了。”
公子收回那清冷的目光,重新跟自己对弈, 口中说道:“倒也不算问得多。此番的物资,不足实际需要的三分之一,而银两亦不多,难以应付这次的洪灾。”
刑部侍郎很是不解:“既如此,皇上为何还派公主负责此事?”
这分明是难以办好之事,公主负责此事,几乎全无好处。
当然,他先前担心的公主民间声望上升一事,也无须再担心了。
公子微微一笑,清冷的俊脸上有了这笑容,显得光华灼灼,他轻声说道:“因为,公主是公主啊。”
皇帝让公主参加朝会,又把探子营给了公主,心思已经很明显了。
可是,纵观历朝历代,从未出现过任何一个女帝,所以,皇上想称心如意,并不容易。
但是如若公主武能行军打仗,文能赈灾,叫老百姓心里感念她,这并非不可能。
皇帝打的,便是这么个主意。
虽说,这也很难。
皇帝不至于让公主无法完成这次赈灾的,所以,他应该暗中给了公主一些东西,让她办此事不至于太过艰难的。
公子想着,左手下了一颗黑子,将白子围住,清空一片白子,圈住了一大片空地。
他翘起嘴角,玩味地笑了。
可惜,那些粮食富足之地都是有主的,早被圈住了,可由不得公主随心所欲。
刑部侍郎听不懂,但见公子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便没不再多问了。
赈灾一事,各方势力均无意见,很快,萧遥便领着十多个年轻贵公子南下了。
大部队跟着押送物资的军队走,速度却不慢,走了没两天,便有贵公子吃不消了。
可是他们看到公主以一介女流之身,从未喊苦喊累,更不曾流露出疲惫之色,均不好说自己没法再骑马,只能勉力跟着。
萧遥一身锦袍,做男装打扮,满头青丝也跟男子似的绑起来,但是妆容却还是女子的,于飒爽之中又有女子的娇美,惹得随行的贵公子们目光下意识地跟随着她。
安公子更是经常在她身边打转。
萧遥看出有些贵公子已经撑不住了,也没说什么,在一个县城休息一夜后,第二日一早便不再骑马,只说骑马骑得腻了,打算坐马车,权当休息一日,让大家都坐马车。
大腿已经磨破,再也无法骑马的贵公子们得知,一个个喜上眉梢,马上上了马车。
等扎营消息时,看到萧遥神采奕奕地去打猎,他们才后知后觉地明白,公主看出他们疲惫,又不想下他们的面子,才下了这么一道命令,陪同他们坐马车。
想明白这点,这些贵公子们讪讪的,可是又很感动。
公主出身高贵,可竟如此善解人意,真是仙子啊!
又在心里吐槽蓝时迁眼瞎,居然放着如此美好的公主不要,反娶了个一无是处遇事只会委屈哭泣的席幻景。
安公子跟小尾巴似的,黏在萧遥身后,又怕被人察觉自己的心意,遂拉上了房止善。
所谓情人眼里出西施,他看萧遥,觉得无时无刻不美,打猎时更兼有一股英姿飒爽的美,叫人移不开眼睛。
在萧遥回马车时,他跟房止善咬耳朵:“公主生得倾国倾城,又善解人意,堪称完美,你说蓝时迁得多瞎啊!”
不过幸好蓝时迁瞎,让他有机会。
房止善道:“公主于待人接物上的确很优秀,于京中安置流民,得了好名声,对待随行的同僚,又体贴周到得很,想来很得人心。”
安公子与有荣焉地点头:“是啊。”
房止善看安公子薄红脸上的自豪之色,忍不住问:“申和,你……可是倾慕于公主?”
安公子脸上一红,却没有否认,嘴上说道:“你发现了么?可得帮我瞒着。”又走在走去,
“我心疼她。皇室中无人,使得她在上元节那般的日子也没能随意出来游玩猜灯谜。我妹妹与你妹妹,在家里都是被千娇百宠的,只她,比我妹妹与你妹妹年纪还小,便已上过战场了。我简直不敢想,她在刀枪剑影中,是如何安全归来的。”
房止善看向不远处从车中出来,笑容满面的萧遥,下意识地点头:“公主的确叫人心疼。”
他妹子在家饮酒作诗,间或抚琴,想起来做些女红,过得极其惬意,而萧遥,作为一国公主,却肩上承担了太多太多,便是游玩也是不能尽兴的。
用过午膳之后,萧遥领着袁征与红雀到山间采各色的野花,弄成一大捧一大捧的,用草绳子绑成一大束,打算命人送到各马车上,让马车上也多几分野趣。
正与袁征、红雀分别捧着几大束野花回来,萧遥遇上房止善与安公子。
房止善看到萧遥捧着的鲜花,有点吃惊:“公主这是?”
萧遥笑道:“山间鲜花,虽然不登大雅之堂,但是这么五颜六色的一捧,也别有野趣,我想着一路急赶,难免无聊,便给你们采些鲜花。本来要命人送过去的,既你们来了,便拿去罢。”
说完拿出一束鲜花,递出去。
安公子见了,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俊脸上也有薄红——这简直就是公主给他送花啊,因此忙伸手出去接。
袁征身上掉下一物,他对安公子说道:“安公子,劳驾——”
安公子心里埋怨袁征多事,但在萧遥跟前,也不好不理,只得弯腰帮袁征捡东西。
房止善见萧遥举着一束花,不好让她久等,便伸手去接鲜花。
萧遥笑着问:“可有几分入眼?”
房止善见眼前一束花,有各种颜色,绚烂无边,但都比不上公主那张笑靥,愣了愣,飞快地移开目光,点点头说道:“很美。”
萧遥笑着点头:“我也是这么觉得的。”
袁征这时看房止善不顺眼了,便道:“房大公子,你与安公子出来,可是寻我们公主有要事?”
安公子听了,诧异起来。
他觉得,这小太监今天特别多话,而且多次逾越了——竟敢叫他捡东西,如今还问房止善找公主是不是有事,有这么多管闲事的死太监么?
房止善仿佛才回过神来似的,说道:“是有事。我看物资似乎不多,担心不够各地灾民吃。”
萧遥收起了脸上的笑容,点了点头说道:“实不相瞒,的确不够。便是有银子,也不够买粮食的。”
安公子一听,顿时担心起来:“这如何是好?这赈灾一事,若办不好,怕是要担大事的。”
萧遥虽然是公主,可不说如今皇室不显,便是皇室仍然兴盛,赈灾一事办不好,还是要承担责任的,毕竟,这是天下事。
萧遥皱着眉头说道:“我暂时亦一筹莫展。此事乃机密,还请两位公子莫要说出去。”
安公子道:“公主放心,我虽嘴碎,但该守秘密时,也必能守好的。”
萧遥点点头,面带忧色地看向房止善。
房止善也点头:“公主放心,某不是多嘴之人。”
随后,两人于城中扎营时,都吃最普通最便宜的,再不点那些昂贵的吃食了。
到达黄河沿岸时,萧遥受到的触动不比在战场上少。
许多老百姓的房子都被水淹了,便是水退了,房子也住不得了,因此只能在县城内外搭个茅棚居住,有的则直接躺在大街上,一个个满面愁苦,目光呆滞。
萧遥一行人带着米面等吃的进城之际,那些面容麻木的老百姓眼中,一下子露出了绿光,若不是看到身穿铠甲手拿武器的士兵,怕是要上来抢了。
虽然没敢抢,但还是有人大声问:“那是带给我们的粮食么?我们快饿死了?何时分发给我等?”
袁征扬声喊道:“此乃赈灾之物资,由逍遥公主亲自押送,分到各县衙,届时由县令分发以工代赈任务,每日领米面做报酬,而你们自己,则须疏通河道亦或重建家园。”
这是个刷声望的好机会,萧遥自然不会放过。
老百姓听了,全都大喜过望,纷纷问:“真的是公主亲自给我们送吃的么?”
“哪个是公主?”
“公主来了,米面便真的能分到我们手中么?”
萧遥用力挥挥手,扬声道:“大家别急,再等等,我入城分派好,马上让县令给大家分派任务且领吃的。”
老百姓虽然急,但听了萧遥这话,还是咽着口水等。
萧遥入城后,一面将物资与银两分拨,一面留下一人将物资带到县衙,并负责监督分发物资,再用银子在当地购买粮食,自己则不多歇,马上便要带领军队往下一个县城。
虽然要试探这些贵公子,但是当务之急,还是赈灾。
第一个被留下的负责处理与监督的,是安公子。
他见萧遥要走,马上追上去,从怀中掏出一叠银票递给萧遥:“公主,这些你拿去,多买点粮食回来。”
萧遥也知道安公子这些日子特别省俭,却没想到他竟是为了省下银子给她,让她卖粮食给灾民的。
她低头看了看银子,见竟有足足一千两,便道:“灾民们的确很需要,我便不与你客气了。只是这应该是你所有银子了罢?你拿回一百两罢。”
对安公子这等贵公子来说,手上是万万不能缺钱的。
安公子摇摇头:“不用,我手上有银子了。”
萧遥见他始终不肯答应拿回去,便作罢,谢过他,便带着银子走了。
留下房止善时,他也将身上的银票全都拿出来,不过他将银票分成两份,让萧遥拿多的那一份去卖粮食赈灾,少的那份,便拿来买些滋补身体的吃食,省得沿途疲惫之余又吃不好,拖累了身体。
萧遥同样谢过他,便行色匆匆地走了。
萧遥看着萧遥骑马离去的背影,久久没有说话。
这一路赶路,公主太辛苦了,肉眼可见地瘦了许多。
她贵为一介公主,是不该吃这些苦的。
一个县城一个县城,萧遥带领军队挨个分发物资。
在赶往第五个县城路上,她遭遇了山贼劫掠。
萧遥正愁物资不够呢,见山贼居然不长眼抢救灾物资,勃然大怒,当即令大军就地扎营守护物资,自己则带领精兵杀上山寨,将山寨这些年来积攒的财富全抢了,至于拿下的山贼,都被她送进大牢里。
当地县令收到一大批山贼,当即愁眉苦脸,跟萧遥诉苦道:“眼下正缺吃喝,多了如此多山贼,怕要养不起的。”
萧遥一怔,倒没考虑过这问题,此时听了,略沉思片刻就说道:“让他们干活!此地盛产什么,或者有什么手工可卖,买回来让他们加工,不然不给吃饭。做得好的,可以减刑。”
县令顿时瞠目结舌:“这怕是不妥罢?”
萧遥不以为然:“有何不妥?他们山贼都做得,如何做不得普通的活计?你听本宫的,好生找了活计来,让山贼们做,做好了拿去卖,好歹也是一项生息。”
说完怕从此以后,这是县令生财的途径,便决定以后不时派人来查看,免得县令为了有免费工人,拿普通百姓当山贼下大牢干活。
因一个山寨被一锅端了,所以沿途的山寨全都乖得不行,再不敢出来抢萧遥的物资了。
萧遥走完有赈灾要求的县城,终于将手上的物资分拨完毕,同时也大致了解具体的灾情了。
袁征看着萧遥面上的疲惫,劝道:“公主,物资已送达,公主好好休息罢。”
萧遥摆摆手,说道:“不能休息的,我们往回走,一路上不是很多贼窝么,我们一个个打过去。”
她这次运送的物资缺口太大,只能撑一段时间,带的银子也不算多,原本就为如何买到米面而发愁,打劫了一窝山寨之后,她突然找到了发家致富的好办法!
袁征看到萧遥明亮的眼眸,一时说不出话来,不过又担心她真的累得很了,就道:“山贼不会走,公主休息几日再去攻打也是可以的。”
萧遥摆了摆手:“休息不得的。有了银两,还得到江南一带采购粮食。”
受灾的老百姓等不得,身体越发撑不住的皇帝也等不得,她恨不得把一天掰成十天用,哪里等得起呢?
袁征听了,看着萧遥眼下的青黑,很想一指点晕她,让她能好好休息。
可是,他知道自己不能的,因此只得转身出去,找了酒楼,要求炖大补汤。
炖了大补汤,他赶紧拿回来让萧遥喝。
萧遥一边喝着汤一边在写写画画,口中说道:“回头使人出去打听,哪里有山寨,我们一个都不要放过。唔,若有像何细君那般劫富济贫的,倒可以放过。”
袁征忙道:“我这便去打听,公主先休息,等一等。”
萧遥喝着汤说道:“不用休息了,一路走一路打听,不碍事的。”
袁征道:“临时打听,只怕冤枉了好人,还是提前打听的好。”
萧遥一想也是道理,这才作罢,让袁征带人出去打听,自己回房小憩片刻。
袁征虽想多拖延时间,好叫萧遥能多休息,但也怕萧遥久等不到消息,亲自出来,所以很是麻利地弄来了很详细的信息。
萧遥看到如此相信的信息,很是吃惊。
袁征道:“我使了银子,专门找懂这些的人买的消息。”
“做得好。”萧遥不住地点头,很快就领着大军出发去剿匪了。
黄河沿岸一带的山贼全都倒大霉了,除了那些劫富济贫的,全都被一锅端了,多年抢回来的财富,都被萧遥令手下的人搬走了,连根毛都不剩。
而做过坏事的山寨,全都被萧遥送进了大牢里。
至于牢里养不了这么大多人,全都不是事,被萧遥继续以劳动改造安置了。
县令们将信将疑,但放了这些山贼,也不合适,养着吧,又真的养不起,因此只得听了萧遥的,决定权且一试。
当然,也有背地里跟官方勾结的山贼,他们在萧遥走后,把几个头目全放了。
在黄河沿岸的安公子与房止善知道萧遥在打山贼,都很吃惊。
安公子忍不住感慨:“没想到,公主竟用了这方法挣钱。”不愧是上过战场的公主,想法就是与众不同,当然,行动也十分利落。
让官府为难的山贼,全都叫她带领大军给一锅端了,只怕在老百姓心目中的声望,还要再升一个等级。
如今,就看公主能不能赚够足够的钱买来粮食了。
安公子觉得,有钱的话,粮食还是能买到的。
房止善也十分吃惊,吃惊过后,就忍不住笑了起来:“果然是公主,真聪明。”
言语里,是无尽的赞赏。
他身边都幕僚道:“这么一来,公主怕是能买够粮食的。”
房止善摇摇头:“未必。”旋即又解释,“如今都知道朝廷要买粮,那些手上屯了粮食之人,哪里舍得轻易卖出?不到高价绝不肯卖的。公主此番只怕又要受苦受累了。”
说到这里,目光中有自己也未曾察觉的怜惜之意。
然而出乎意料之外,萧遥并没有买粮食,她似乎知道粮食很难买,所以压根没去买,而是一直领着大军到处打土匪山贼。
不但黄河沿岸一带的山贼被她一锅端了,就连临近的,也全被她一锅端了。
甚至朝廷数度派兵攻打却一直久攻不下损兵折将的青龙寨,也叫她一锅端了。
只是,据说公主在青龙寨搜刮不到多少物资,之后不知怎么,动了青龙寨附近那个繁华城池的太守以及当地的守备,查出这些人与山贼狼狈为奸,拿出皇帝给的尚方宝剑,当即将这些官员下大牢。
当然,青龙寨转移到这些人手上的巨额财富,也叫公主找到并且直接收缴了。
当地百姓俱都拍手称快——其实,萧遥每到一处打完山贼土匪,都有当地百姓拍手叫好。
然而,在黄河沿岸一带,渐渐有对萧遥此举不以为然的声音。
“公主此番南下,是为了赈灾,可她却到处打山贼,对老百姓不管不顾,着实过分。若说打山贼是为了银两,可她打下的山贼不少,已经有银两先购置一批粮食了,却一直不动,且,她目前打的山贼,已经越来越远了。”
灾民们吃到的稀粥越来越稀了,再听到这种声音,心中也不由得不满起来。
是的,他们一开始很感激公主,可是,这种感激并不能让他们填饱肚子,而且,公主身为赈灾大使,竟撇下他们不管,着实过分。
对此,萧遥丝毫不管,仍然到处打山寨。
而且越打越兴奋,竟远离了购置粮食的几个粮仓,跑到岭南去了。
京城里,弹劾萧遥的折子一封接着一封,基本没有停过。
对此,皇帝全都留中不发。
就在许多读书人也忍不住发文抨击公主此事办得不妥之际,在南边一带,有人传出,公主已经购置了足够的粮食,且正在往黄河沿岸运送。
传这话之人言之凿凿地表示:“运送的粮食好似河流一般逶迤,望不见尽头,只怕黄河沿岸百姓餐餐吃饱饭亦不在话下。”
许多人都不信,岭南的粮食并不多,不是传统的粮仓,公主如何能购得这许多粮食?
然而沿途官员纷纷表示,此事是真的,公主真的购置了许多粮食。
而且,公主亲口承认,粮食乃从暹罗一带购置的,自赈灾军队从京城出发,她便先派人到暹罗一带购置粮食了,此番打山贼,到处打,一方面为了银子,另一方面也是为了从南方运送物资进京城。
而暗中关注此事之人,则纷纷派出探子。
当这些探子赶到,故意不小心撞翻一辆辆运粮的车时,发现里头洒出来的,果然都是白花花的大米!
在天下人议论纷纷之际,萧遥率领大军,护送了海量的粮食来到黄河沿岸,到各处分派粮食。
即将断粮的老百姓们,重新喝到了符合规格的白粥。
而城中有人言:“公主一心为我等筹备粮食,心怀天下,心怀百姓,人亦消瘦许多,我等却冤枉于她,着实可恨得紧。”
公主变得消瘦,而且肤色也黑了些,这是有目共睹的。
灾民们喝着喷香的白粥,想到这是一个本该娇滴滴在皇城享受却不辞劳苦为他们奔走的公主千方百计筹备而来的,都后悔先前人云亦云,跟着埋怨公主。
又有人云:“公主自打出京之际,便已做好部署,不愧是女中诸葛!”
有了喷香的白粥,不至于挨饿,又开始重建自己的家园——灾民们在历经苦难之后,感受到了幸福,他们一幸福,对带来这一切的逍遥公主,便满心感激。
公子在城中一处酒楼中,听着属下报告逍遥公主运送粮食的路线,不耐烦地打断,说道:“粮食不是从暹罗一带购买的,是从江南粮仓购入的。而且,是低价购入!”
属下惊愕:“总不至于罢?”
公子的薄唇微微一撇,撇出一个薄凉的弧度,冷冷地道:“蠢材太多,如何不至于?”
那些蠢货,得知公主已经从暹罗一带购置足够的粮食,顿时都慌了神,又有早一个多月前便称乃北方人特地来南方购粮的商人再度上门,便争先恐后将手上的粮食卖出。
因卖得急,多家要卖,粮食的价格便压下来了,比平时的价格还低!
公子用脚指头也能想到,那什么北地商人,就是逍遥公主提前派出的人。
他摸摸下巴,目光中忍不住露出赞赏之色。
虽然生气,但是不得不承认,公主在出京之前,甚至得到赈灾任务之前,便派人出京,提前做套购粮,不得不说,是个看一步想十步的聪明人。
朝廷的粮食一旦充足,那些屯了小额粮食的商人,就都纷纷降价了——这物以稀为贵,如今大家都不缺粮,他们再卖高价,便卖不出去了。
虽则黄河一带饥荒,可几个粮仓的收成都很不错,陈粮可不能再放下去了,须得及早卖掉,购入新米。
萧遥办妥了此事,一下子就病倒了。
她这些日子以来一直急赶,并不怎么休息,加上虽然提前作了部署,可是也怕粮商不上当,所以心里一直有忧虑,再有担心皇帝撑不住,内外交替,让她的身体不堪负荷,如今终于办妥事情,一口气散了,便马上病倒了。
红雀因为跟不上一路急行军,被留在了黄河沿岸,看到公主瘦得厉害,眼下一片青黑,烧得浑身滚烫,吓了一跳,马上衣不解带照顾。
袁征也跟着照顾,若非男女有别,他还想贴身侍候的。
不过不能贴身侍候,他还是到处出力,到处延请有能耐的大夫。
房止善与安公子一行人已然办妥萧遥交托的事,便都往公主所在之处赶来,来到时,见公主病得厉害,人也十分瘦削,都吓了一跳,忙也发动自己的关系,帮忙请名医。
最终,还是房止善请来了个厉害的大夫,给萧遥治好了病。
袁征请的大夫还未到来,萧遥已经大好了。
袁征便跟公主道:“公主这次身体耗损得厉害,须请个好大夫好生诊治,再开张滋补的单子,我请的名医即将到来,不如公主稍等一等?”
萧遥在外已经一个多月了,十分担心皇帝,哪里愿意多等?
当即摇头,谢过袁征的好意,便马上带领大军回京。
安公子看着瘦了一圈的萧遥,心疼得不行,也劝萧遥多休息。
萧遥摇了摇头:“不碍事,我先前只是太累了。”
房止善关心地看向她:“公主,便是推辞一两日回京也无甚大事,何不多休息几日?”
他从小认识公主,还是第一次看到公主如此消瘦的模样。
便是她当日与蓝时迁大婚,遭受了那般的羞辱,狼狈回宫,也没有眼下这被疲惫与消瘦。
萧遥摇摇头:“我事多,不等了。且一路上坐在马车内,也等于歇着了。”
安公子听了这话,想起上元节那夜,萧遥身边的宫女说她制定了计划读书,做不完是不能出来玩的,眼睛一热,差点掉下泪来。
公主她,实在太苦了。
她过的日子,比普通大臣家的闺阁千金还不如。
那些千金,起码能偷得浮生半日闲,而公主呢,不说半日闲,便是一个时辰也是不得闲的。
因萧遥坚持,大军便出发,一路北上。
离开黄河沿岸时,萧遥的身体已然好了起来,她便再次率领大军顺便剿匪。
一路回来一路剿匪,接连肃清了沿路上所有的山贼。
有那等臭名昭著的山贼,即便需要绕道,萧遥也率军攻打,直接将山贼一锅端了。
房止善、安公子与张公子等人先前未曾跟着萧遥,故不知她作战如何,这次跟着,亲眼看着她指挥士兵攻打山贼,而本人则身先士卒,骑在高头大马上,挥刀冲锋陷阵,都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当然,更多的是自惭形秽。
他们乃七尺男儿,可竟比不上一个长在深宫中的公主!
着实没脸面对公主。
萧遥一路打着回京城,沿路上声望大涨。
许多饱受山贼劫匪之苦的普通百姓以及行商心中十分感激她,在心中称她为军神。
当然,也有一些不好的声音,那便是一些镖局了。
沿途的劫匪山贼都没了,他们镖局的生意便不怎么好了。
不过这只是极少数,许多镖局都是有良心的,得知此事,觉得便是生意变差,也甘之如饴。
萧遥回到宫中,看到老皇帝,眼泪一下子下来了。
老皇帝比之前瘦了很多,精神越发不济了。
老皇帝看到萧遥,也是眼圈发红,很是难过地说道:“我的遥遥,你受苦了。是父皇对不住你,让你肩上扛了这许多重担。”
萧遥摇摇头,哽咽道:“没什么,我愿意扛。”说完见皇帝还是一脸愧疚地看着自己,认为自己是为了安慰他才说的,就道,
“是真的。此番出京一趟,去了许多地方,贪官污吏横行,只可惜我没有时间一一处理。后来我便明白了,这天下,我自己看着才放心。”
这话在一个皇帝面前说,有些大逆不道,但萧遥知道,皇帝是不会与她见怪的。
皇帝果然没有放在心上,不住地点头:“你有此想法极好!”一叹,又道,“父皇也就这几天的事了,遥遥,对不起。”
萧遥的眼眶再次泛红,泪水不住地从眼中滑落。
皇帝帮她擦眼泪,口中说道:“遥遥不哭,父皇便是在天上,亦会看着你的。”
萧遥摇摇头,眼泪还是纷纷滑落。
皇帝见她实在难过,便转移了话题:“遥遥,你此去南方,可与陈振军联系上了,他是如何说的?”
萧遥道:“陈振军是可靠的,说若到时有需要,必会助我一臂之力。”
皇帝听毕,放下心来,不住地点头:“那就好,那就好。”
萧遥的眼眶再次泛红,泪水不住地从眼中滑落。
皇帝帮她擦眼泪,口中说道:“遥遥不哭,父皇便是在天上,亦会看着你的。”
萧遥摇摇头,眼泪还是纷纷滑落。
皇帝见她实在难过,便转移了话题:“遥遥,你此去南方,可与陈振军联系上了,他是如何说的?”
萧遥道:“陈振军是可靠的,说若到时有需要,必会助我一臂之力。”
皇帝听毕,放下心来,不住地点头:“那就好,那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