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遥点了点头:“我同意两军互不侵犯条约。”说完看向钱将军,“我看钱将军似乎有些顾虑,似是怕我反悔,不如钱将军此刻便写下文书?”
钱将军的确怕萧遥反悔,当下忍着腹中伤口的痛拿出纸笔,快速将自己和萧遥的协定写下来,签名并盖上自己的印章,随后看向萧遥。
萧遥拿过两份同样的协定低头细看,见内容果然没错,于是签上名字,再从怀中掏出印章,郑重地印上,再将其中一份递给钱将军。
钱将军忙接过来,低头去看那印章,见果然是“萧遥”二字,虽然相信了她就是萧将军,可是看到名字,还是觉得震惊。
萧遥将印章和文书收起来,低声对钱将军说出计划,叮嘱他在何时需要做什么,一一说完了,让钱将军提意见,确保两人达成共识,便起身告辞。
鹤嘴岗的小道边,王五郎伏在草丛中,心急如焚地看向小道尽头。
他身旁,伏着萧遥的几个亲卫。
亲卫们都很着急,盯着小道尽头看了又看,低声问王五郎:“王五都尉,这都一个多时辰了,将军怎地还不回来?”
王五郎压下心中的焦急,说道:“兴许那钱将军很难说服,因此才多花了些时间。”他只能这么说服自己。
亲卫不解:“那也用不着一个时辰啊,无论多难说服,半个时辰足矣。”
王五郎听得心焦不已,嘴上道:“再等等——”心里着实担心,忍不住又问,“将军真的没说何时回来么?”
亲卫道:“将军说,快则一时三刻,慢则一两个时辰也是有的,让我们不必等她回来。”
可是,他们如何能不担心?
将军她可是孤身一人进入敌营之中的啊。
她前不久才灭掉建安的皇朝,杀掉皇帝以及一众皇族,想杀她的人多如繁星。
王五郎听了,沉默片刻,才说道:“再等两刻钟,若将军还未回来,我们便去找她。”虽然知道将军厉害,可是久等不归,他担心她出事了。
一刻钟过去,又一刻钟即将过去之际,王五郎正要翻身起来准备去救援,忽听身后传来微弱得几乎听不到的声音,忙低喝道:“谁?”
萧遥收起手中的刀,低声问:“你们在这里做什么?我不是说了,不必等我么?”
王五郎和萧遥那些亲卫听到萧遥的声音,都长出一口气,王五郎说道:“将军,月黑风高,你又让他们去烧粮草,我们如何能不担心你?而且,这都过了一个多时辰了!”
烧了联军的粮草,便会引起联军的注意,这样一来,萧遥的危险度便直线上升。
萧遥听了,便问:“我曾见过火光,粮草可是烧了?”
亲卫卓一马上回道:“烧了!将那苏将军的粮草一把火烧了个精光。”
萧遥点头,嘉奖地说道:“很好。”随后招呼众人回去,在夜里行军一个时辰才歇息。
次日天色大亮,萧遥命大部队造饭吃早膳,吃完之后继续往建安方向赶路。
巳时三刻,斥候来报,说联军大军已然开拨,正往建安方向赶。
萧遥点了点头,号令三军用饭后赶路,赶到红泥坡附近停下,让大军歇息,自己马上召集众都尉,完善昨天商量的计策,商议已定,便号令三军草草吃过干粮便在指定地点埋伏。
太阳渐渐变成金色,开始往西山沉下去,暮色来临。
这时,联军的大军终于赶到了红泥坡,并准备在此扎营造饭。
萧遥见联军前端进入包围圈,马上号令大军发动攻击。
刹那间,红泥坡的部分联军忽然人仰马翻,人的惊叫声和马的嘶鸣声纷纷响起。
联军最高统帅王将军身下的马人立而起,随后像是站不稳似的,不住地踢蹄子,他忙紧紧地勒住缰绳,高声道:“不必惊慌,勒紧缰绳则可。”一边说,一边低头看脚下。
这一看,便看到地上忽然出现了许多绊马索,这些绊马索突然从地下升起,掀翻了一些人,也几乎掀翻了众将领身下的骏马。
他见又是这种招数,便厉声呵斥道:“何方鼠辈竟用如此见不得人的手段偷袭于人?两军交战,没有君子之风便罢,竟使用如此下三滥的手段,便是赢了,也无人心服。”
回答他的是许多利箭从两旁射出,如同雨一般落下。
箭雨所过,许多人中箭倒地。
王将军脸色铁青,想要再喊话,却被亲卫护着往后退去。
被护着进入人群中,王将军厉声道:“儿郎们,这偷袭的鼠辈兵马严重不足才用偷袭的手段,我等冲过去,便能灭掉它,为死去的儿郎们报仇!众将听令,准备出击!”
他知道,萧贼才灭掉建安的皇朝,声势非同凡响,若直说萧贼的名头,只怕会吓得手下的人失去斗志,所以没提萧遥,只骂鼠辈。
王将军身后两人听见,马上擂鼓进攻。
因是原先便商量好的,鼓声响起后,几个被安排在前方进攻的都尉便挥着刀,领着手下向前冲,一边冲一边高喊:“儿郎们冲啊,杀了这些偷袭的鼠辈!”
进攻和冲锋的鼓声和号角声都响了起来,又有上峰带着冲锋,那些见两旁有埋伏失去了斗志的小兵们心中蓦地涌上一股亢奋之情,纷纷举着盾牌向前冲。
前方再次箭如雨下,有的被盾牌抵挡落在地上,有的则从盾牌的间隙中穿过,刺入小兵们的身体。
小兵们受伤了,刚要跟身后的小兵换位置,因手软拿不住盾牌,又有利箭从盾牌中间刺入射中了身体,终于倒地。
倒下的人越来越多,不一会儿,冲锋陷阵的人便去了大半,只剩下不到三分之一。
人都是有恐惧心理的,剩下的三分之一见同袍瞬间死去大半,都失去了斗志,纷纷往后退。
这时前方传来声音:“降者不杀,降者不杀!”
马上便有吓破了胆的小兵们高声喊道:“我投降,我投降——”一边喊一边扔下武器向前冲,仿佛崩溃了似的。
一开始是十来个士兵叫嚷着投降并向前冲,在他们的带动下,其他士兵也跟着扔下武器,高喊着跟了上来。
历来士气是互相影响的,大军溃败的之际,士气便也跟着一泻千里。
在性命受到威胁之际,看到有人为了活命投降,许多人自然为了活下去,自然也就照做。Μ.166xs.cc
王将军勃然大怒,一把拿过身侧士兵的弓箭,弯弓搭箭,一箭射中一个逃跑的士兵。
他眼皮都没眨,再次弯弓搭箭,只听得“啾”的一声,又一个投降的士兵被射中后心窝倒地。
接连射中了两人,他厉声道:“敢投降者,杀无赦!”又示意身旁的弓箭手射杀那些高喊投降的逃兵。
身后见手下做了逃兵正目呲欲裂的小头目见了这一幕,都亢奋起来,高声喊道:“杀杀杀!”
可是得了王将军命令的弓箭手还来不及弯弓搭箭,便见两旁巨石滚滚,以不可阻挡之势冲向他们。
王将军的亲卫见了,忙高喝道:“退,快退——”一边喊一边护着王将军往后退,有时见来不及了,伸手抓过旁边的小兵,让小兵在前挡住滚下来的巨石。
两个小兵被抓过来,被巨石一撞,顿时吐出一口血,立时没了声息。
萧遥在高处瞧见,马上命身旁的人高喊:“王将军满口仁义,遇险却拿小兵去挡在前头,好一个谦让有礼。”
接连喊了数声,声音响彻红土坡。
王将军脸上发烧,又气又恨,斥责左右几句,随后长叹一声:“尔等误我啊!”
亲卫急道:“当时危险,为保将军做的权宜之策。”又扬声骂萧遥是小人,只知道偷袭,不敢光明正大地跟他们打。
萧遥自己不答话,而是让身边专门高声喊话之人代为回答:“兵者,诡道也。”说完不再提这事,又让喊王将军杀同袍以及拿同袍挡石头一事。
王将军出身簪缨世家,一贯清高自许,以为世人皆蝇营狗苟之辈,只自己以及自己认同的几人心怀天下,无私奉献,此刻因亲卫而有了污点,五脏六腑仿佛被焚烧一般,着实臊得慌。
不过他明白,大军对峙,若一味沉溺于羞愧之中,会导致大败,因此不再理会此事,而是命人击鼓,要求手下再次进攻。
因下了死命令,几个都尉仍咬了牙,领兵向前冲,准备砍杀向萧遥。
萧遥见原先投降那些人已经离开了联军的弓箭范围内,亦不会被己方弓箭手所伤,因此再次下令放箭。
箭如雨下,联军中的并将们很快倒下一片,剩下的人数不少,见四周利箭嗖嗖的,又听到喊“降者不杀”,想到原先有人投降之后跑得快并未被杀死,干脆也高喊着投降往前冲。
王将军气了个倒仰,再次弯弓搭箭,射杀投降的那些兵卒,嘴上厉声道:“降者动摇军心,杀无赦!”
这一刻,他忘了顾全名声,只想着定要率领大军干掉萧遥。
萧遥既有了刚才的经验,此刻自然知道不能让王将军和他的弓箭手射杀降兵,因此马上拿出巨型长弓,亦是弯弓搭箭,随后手一松,利箭激射而出,直奔王将军。
王将军的亲卫见那利箭来得及,知道若躲不过只有死路一条,又不敢再拉人挡箭,因此一把将王将军拉下马。
萧遥身边的传令官马上高喊:“王将军已死,王将军已死!”
这一喊,联军那头的士兵们顿时都惶惶然,以为王将军当真死了,这么一来,搭好利箭的弓箭手都忘了放箭。
王将军重新站好,马上宣告自己无事,见降兵已经离开了他们的攻击范围,只得压下心中的怒意,准备下一次进攻。
然而由于前三次伤亡过多,这一次没有人愿意出战了。
义军的首领们也纷纷出来劝王将军,提议不该再命人送死,而是另想办法拿下萧遥。
甚至有义军首领不无恼怒地讥讽王将军非人哉,故意让他们的人去送死,然后提议让钱将军作为联军统帅。
钱将军马上站出来:“各位兄弟若支持我,我自当竭尽全力。”
王将军冷冷地道:“倒也不必劳烦钱将军。”说完不再理会钱将军,而是远远眺望萧遥大军所在的位置,不知道在想什么。
金乌西坠,天色渐渐暗下来。
王五郎站在萧遥身边,压低的声音有着掩饰不住的激动:“将军,再消耗一些联军的兵马,再与潜伏在联军中的人里应外合,我们这次可就赢定了。”
萧遥点点头,目光却看向王将军所在的方向,道:“这王将军很不简单。”
话音才落,忽听右侧山峰上忽然响起阵阵喊杀声。
萧遥以及王五郎等抬头看过去,见山峰上影影绰绰全都是身穿战袍的小兵,旌旗随风飘,隐约间可见“宋”字。
王五郎顿时色变:“糟糕,我们中埋伏了!”
远处,联军中的王将军看到右侧山峰上的宋军,锐利的目光转向萧遥:“鼠辈,你不是擅长偷袭么?今日,我便叫你知道,什么叫兵法!”
联军中,义军首领们见王将军不愿意让位,之后甚至不理会他们,都很是恼怒,已经开始闹了。
可是看到右侧山峰上出现的“宋”军,再听到王将军的话,知道王将军竟提前派人绕后包围萧遥,顿时不骂了,高兴地看向王将军,纷纷问道:“王将军,宋军是你派上去的?”
王将军颔首,扬声道:“诸位,今日能否灭掉萧贼,便看我们的了。”说完扬鞭指向萧遥,厉声喝道,“萧贼,今日便灭你以祭皇朝!”
萧遥冷笑一声:“你以为已经定胜局了么?”
王将军听了,嗤笑一声:“怎么,你以为你同钱不惑勾结一事,我当真一无所知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