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放学,赵晓夏回头对庄深提醒道:“记得晚自习之前回来把垃圾倒了,不然会扣班分的。”
庄深回:“好。”
赵晓夏的好友一过来就听见他俩的对话,等他走了,不由惊奇发问:“你居然能这么自然地和他说话?!好羡慕你啊!”
赵晓夏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庄深人真的很好,平时还是很温和的。”
好友半是羡慕半是忌惮:“这种人只可远观不可亵玩……”
庄深去食堂慢慢地吃完了饭,回教室时里面只有两个人。
他将垃圾打包,刚出门就看到隔壁班靠着墙的黄毛几人,这些不搞学习的不良青年,各个又丧又颓,阴沉沉地打量着庄深。
庄深面不改色地提着垃圾袋,转身走向楼梯。
后面几个人见他走了,不太甘心问道:“大哥,我们现在怎么办?这么放过庄深那小子,我出不了这口气!”
黄毛哼了一声,慢悠悠晃到了十班窗户外面,往里面看了一眼:“搞他还不容易?”
倒垃圾的活说起来还挺简单,至少也拖地要轻松,庄深想着那些女生不情愿的脸庞,总觉得自己好像捡了个便宜。
他悠悠闲闲往教室走,心想反正都出了寝室,不如留下来上晚自习。
这个点的教室里没有一个人。
关了灯的宽敞室内,只剩一点黄红交错的夕阳从窗户斜进来。
庄深从前头按下开关,明亮的灯光瞬间洒满整个教室。
转过身,庄深走了两步,猛地一顿,眉间微皱。
教室后面的黑板上,原本画了版画,应该是每个班都有黑板报评比,庄深之间路过时看过几眼。
挺正规的黑板报,百分之七十都是粉笔字,摘抄了不少优美诗篇与故事,四周和中间穿插了着切割插画与一些q版小人物。
但此时,整个黑板被人用黑板刷擦得乱七八糟,压根看不出原本的样子。
庄深不太清楚这是怎么回事,他记得自己倒垃圾前这黑板不是这样,不知道是不是他们准备重做,乱七八糟的画面看得庄深一阵难受。
庄深看了几眼移回视线,坐回座位拿出手机刷题。
正刷着,门口传来一声大喊:“庄深!你在做什么!”
庄深刷完那道题,才抬头看了一眼。
葛明冲过来,怒不可遏地瞪着庄深:“你对黑板报做了什么?!”
庄深被他吵得耳朵疼,浅色的眼瞳里满是不耐烦与冷清。
葛明见他不说话,算是默认了,对着前面和他一起进来的几人说:“你们都看看,庄深居然对我们一起做的黑板报下手!”
其中一个长头发的女生震惊得脚步都乱了,不敢相信地看向庄深,声音居然有些哽咽:“你为什么要把黑板报弄成这样?就因为那张课桌吗?可是当时范盛要倒,我也没办法,你为什么要毁了我们做得黑板报……”
这情绪激动得好像庄深跟她有很深的交情似的。
庄深看了她好几眼,才从回忆深处想起来这人是段念薇,当初徐学海给他定的同桌。
另外两个同学也都对庄深抱有敌意,语气不善:“我们做了一个星期,凭什么啊。”
“这下怎么办?明天就要评比,今天晚上还要写作业,哪里有时间再画?”
葛明用力拍了下庄深的桌子,质问:“你毁了黑板报,还有心思玩手机?!”
庄深垂眼看着下被他拍过的地方,将手机关了,扔到桌子里,发出“咚”的一声响。
他后背靠着椅子,那双漂亮到不行的眼睛裹着寒霜:“你有什么证据就说我毁坏了黑板报?”
葛明怒气冲冲地掏出自己的手机,点开学校大群里的聊天记录。
有人匿名发了张照片,照片明显是远镜头截取,有些模糊,但还是能看到,庄深站在教室黑板前,看着被毁的板报,教室里空无一人。
那个匿名的人发言:【我看到十班有人在擦黑板报,明天不是评比吗,他在做什么?】
底下还有几条附和:
【这人是谁?十班有什么操作?】
【他是庄深吧?照片在论坛里都传遍了!】
【卧槽!我们班的黑板报!这是什么情况啊?】
葛明收回手机,言语满是愤怒:“抄作业也就算了,你为什么要毁坏我们班的板报?这样对你有什么好处?”
庄深实在不喜欢和人吵架,场面太吵太闹,让他心烦。
他回想刚才那张照片,明显是从另一栋楼里偷拍的他,故意将这件事栽桩陷害。
“那张照片并没有拍到我毁坏的过程,我只是看了一眼而已,这算证据?”庄深虽然坐着,但抬头看向葛明时,那气势比站着的人还高。
葛明对上他的眼睛,气势不由自主被压低,但竭力维持自己的看法:“那不然是谁?除了你,谁会去毁坏板报?”
这时间,不少同学都回到了班里,或许是因为听闻黑板报被毁的事情,连不上晚自习的学渣们都进来围观。
大家都看着后面,视线时不时落在庄深身上。
庄深在一来学校就赶走了范盛,又把黄毛踩在脚下,今天更是让老巫婆马平椿当着大家的面道歉。
短短几天就风靡全校,挺狂一人。
毁坏黑板报这种事听起来有点离谱,想一想又觉得没毛病。
大佬嘛,没准就喜欢破坏完美的东西?
教室里比平时还要吵闹,尤其是庄深这一块。
庄深不耐烦道:“我没有碰过黑板报,教室里有监控,自己去查。”
他这表情就跟对待无理取闹的小孩一样,葛明当即被他惹怒,不满道:“凭什么我们得因为这种小事还要专门跑腿查监控?”
而且查监控还要找教务处报备,哪那么容易?
他一直都是一心向学的好学生,到时候老师觉得他不务正业,因为一点小事就闹到教务处,不是得不偿失。
段念薇看着后面残缺不全的黑板报,知道是救不回来了,她作为布置黑板报的主力,自然是心疼的。
又想到之前庄深看她时冷漠的眼神,以及两人对面走来,庄深直接把她当空气的样子,不禁心中悲愤,泫然欲泣:“庄深……你有什么事可以直接冲我来,可、可为什么要毁了我们这么多人的心血?”
她一哭,旁边的姐妹们和怜香惜玉的男生不由得都站在她旁边低声安慰,看向庄深的眼神带着明晃晃的责怪。
陆陆续续又来了不少人,今天的晚自习,竟是开学以来人最多的一天。
赵晓夏也来上晚自习,听了一耳朵后,在旁边小声说:“那照片本来就不清楚,而且庄深也不像会弄坏黑板的人……”
葛明讽刺:“不像?又是校园暴力又是顶撞老师,那你说谁像?”
赵晓夏被他尖锐的语气顶得一下子说不出话来。
庄深站起来,脸上压着火气,音调更加冷:“我去帮你查,让开。”
葛明见他完全不慌的样子,不由觉得奇怪:“那我跟你一起去,鬼知道你会不会对视频动手脚?”
这时,蒋淮从教室后门走进来,准备拿一下放在教室的耳机,顿时被他座位那片拥堵的人群惊呆了。
庄深面无表情与他擦肩而过,后面还跟着几个班上的人。
蒋淮摸不着头脑,连忙抓住个人问:“这是怎么了?”
监控室里,工作人员调出数据,一群人围在旁边,有不少人都拿出手机在录像。
时间很快到了庄深进到教室。
所有人都盯着他,只见庄深从卫生角打包了垃圾,提着出去,不久后,教室里最后两个人也关灯离开,教室陷入黑暗。
在大家正无聊等待中,屏幕突然一黑,什么画面都没有了!
“这怎么回事啊?谁关掉了?”
“没关,时间还亮着,就是画面没了!”
工作人员看了一眼,也奇怪:“不对,这一段似乎被毁了。”
他往后加速,中间的两分钟完全没画面,视频恢复正常的那一刻,庄深站在毁坏的黑板前观望,跟群里流传的那张照片模样差不多。
除了中间那一段,其他的画面都完好。
葛明猛地抬起头,醍醐灌顶道:“难怪你这么淡定,你早就找人把视频也一起毁了对不对?”
庄深:“……”
他觉得这个学霸脑回路还真的挺极端的,不是读书读傻了吧?
“我要是毁视频,怎么不直接走人,让自己完全不出现?”
其他人都回过头,带着怀疑的目光看向他。
庄深身姿挺直,冷着嗓音说话时,身上总有一股孤傲感,漂亮的五官带着锋利的侵略性。
“我虽然不听课,但我不傻,副班长。”庄深要笑不笑地看了他一眼,眼里压抑着火气。
葛明听他这一句“副班长”听出来嘲讽的感觉。
按成绩来讲,原本班长应该是他,可是他的人气太低,最后投票时只能退居副班长,多了一个副字,就格外不同。
葛明憋屈地皱着眉,咄咄逼人:“虽然查不出来,但所有线索都挑向你,要不是因为你,黑板报怎么可能会被破坏?”
这件事虽然不是庄深所做,但庄深看了这么久,心里有了猜测。
谁会这么大费周章地陷害他?
除了黄毛他想不出其他人。
不过也的确是因为他,他们班的黑板报才会变成这样。
其他人见他不说话,都带了点情绪:“本来我们班也没什么拿得出手的,现在连黑板报评比都参加不了。”
“就是,之前段念薇负责的板报,还拿过二等奖,这下连安慰奖都没了。”
正丧气着,众人听到一声轻笑。
大家话音一止,抬头看向后面的庄深。
庄深站在狭窄的监控室里,整个人却拥有一股莫名的气场,仿佛他站的地方就是聚光灯底下辉煌的舞台。
“不就是黑板报,我来画。”
艺术楼六楼的小画室里灯火通明。
靠近窗户的一角,窗帘被风带动,微微晃动着。
底下的静物台上,白色的棉质布随意散落,布纹柔软,上面摆放着几个高低不一体态优美的花瓶,半枯萎的白玫瑰懒洋洋地插在里面,打着卷的花瓣与白布交叠。
白亮的打光灯立在一侧,为花束打上深刻的阴影。
同时也将前面立着的人照得轮廓分明。
沈闻半靠着高脚椅,蘸着颜料的画笔力道时轻时重地落在纸面上。
他微眯着眼睛看了眼静物,手里的动作不紧不慢。
整个教室远离了校园的喧嚣,安静得只剩远方传来的风声。
“嘭!”一声巨响,教室门猛地被撞开。
沈闻手下一顿,湿厚的颜料顿时在纸上留下鲜明的一笔。
他抬头,笑容寡淡地看向门口:“赶着挨揍还是赶着投胎?”
蒋淮气喘吁吁闯进来,没管他这句话,脚步凌乱地跑向他:“闻哥!闻哥你快看!”
他知道沈闻工作的时候不喜欢被打扰,但现在也管不了这么多了,他的激动得心口都在打颤!
“今天庄深被人诬陷弄坏了黑板报,监控也被毁了,结果他自己回去重画了一幅……”蒋淮快速讲完头尾,把手机猛地放到沈闻面前:“你看看庄深画的黑板报!”
沈闻将目光移到手机屏幕上,原本懒散的模样猛地凝滞,漆黑的眼眸无比深沉。
他直接扔掉画笔,都没管那价值上万的笔头有没有受损,大步往门口走去,步子有几分急切:“回班。”
蒋淮:“……”
这转变也太快了吧?比他还急!
蒋淮赶紧追上去:“唉闻哥!等等我,我想找你恢复一下监控,你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