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老太君将脑海中王夫人的脸抛开,又看王熙凤一眼笑道:“到时候要是赶得及, 请他也来府上坐坐。”
“哎哟, 老祖宗也知道,叔叔这回可是忙了。”王熙凤也笑。
她犹豫地瞥了下黛玉, 还是顺着贾母的心意, 试探性接了一句:“听说叔叔这次上京, 还要查看盐官的事情?”
林家本就是巡盐御史, 如今再派人去看, 这是什么意思?
这几个字像弹簧似的, 在王熙凤头上直直地跳了出来。
黛玉察觉到王熙凤的视线,只是继续低头抿了口茶, 心中倒是不怎么吃惊。
毕竟这是在预知梦里看过的事情了,而林家已经做好了准备。
但其他人可不这样想, 谁不知道林姑娘的父亲是巡盐御史?如今王家也插一手,这可是个矛盾。
一时间场面有些安静,
贾母在上首端坐着, 她右手依旧安抚地拍拍宝玉, 只是想的更深些。
当初献了秦可卿,就是踏上了大皇子的船......
林家失了圣心?有把柄被抓到了?
贾老太君越想越是不顺心, 她下意识抬眼看向黛玉, 正好对上了黛玉的视线。
她一直知道自己这个外孙女长得很好,有天下无双的容貌。
可这次对视的时候,贾母才发现黛玉浅棕色的瞳孔清澈,更突出里面那一抹明显的火红, 是格外的美丽和诡秘。
火红?贾老太君下意识眨了眨眼,又用右手揉揉眼角,闭眼缓了好一会。
她再向黛玉看去时,只觉得那明眸剔透地像上贡的琉璃,并没有什么火焰一般的红色。
“老太君怎么了?”王熙凤最会察言观色,连忙上前一步扶稳了贾母。
这时候看黛玉一问三不知的模样,她也不继续之前的话题了,只笑着调侃了一句:“难道现在想起来要给我过生日,突然就舍不得银子了?”
贾母一下子就被王熙凤逗笑起来,她指着王熙凤的点了两下,半饷只笑叹道:“你啊......”
趁着说话的间隙,贾老太君再次瞟了下黛玉,还是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她便当是自己看花眼,便抛在一边不再想,只干脆道:“就这点银子,还怕我坑了你不成,自然是有的。”
王熙凤只抿着嘴笑,并不接这个话茬。
等到初二的时候,果然宴会就热热闹闹摆起来了。一切都是尤氏在经手操办,不要王熙凤受一点累。
瓜果清茶,席面摆的满满当当,又特意叫了外边的戏班子来。
贾老太君更是让王熙凤上了首席,探春等姐妹就在外面几席坐着,连宝玉也和她们一起。
看到黛玉来了,宝玉连忙下位迎了几步,语里都是关切道:“妹妹这几天可还好?最近天变得快。一冷一热,最是容易着凉的。”
黛玉只点头应允,又见他这会儿精精神神的,已经没有前几日恹恹的模样。
而在他身后伺候的人已经变成晴雯,就立在袭人往日站的位置。
在府邸里,消失一个人,就会有无数的人迫不及待填补上来。
黛玉的眼眸下垂了会,鸦羽似的长睫飘忽而过,遮住眼底的情绪。
说话间戏曲已经热热闹闹地开始了,歌管之声在院子上空盘旋缭绕。
黛玉视线缓缓扫过周围一圈。这时候府里人都是只顾高乐,哪怕头上心语不对,面上也都是笑意盈盈。
四大家族贾史王薛眼看着要起了一个,必定会带动剩下的三个。
黛玉想起之前贾母的心语。王子腾归来了,她是王夫人的胞兄。
从预知梦中都能看出来,王家站的不仅不是北静王,还隐隐和林家作对。
那贾母现在还会为了保全双方,而继续将王夫人关起来吗?
黛玉举起酒杯摇晃了下,杯子里水面动荡,她一时又想起父亲说的蛰伏,便轻轻抿了一口。
“林姐姐,你这次花朝宴第一,听说长公主还给了玉簪子?”探春听着曲儿,又探过身对黛玉笑了下。
看黛玉笑着点头后,探春又邀请黛玉一起去给王熙凤敬酒。
作为这次生日的寿星,王熙凤已经被敬了好几轮酒。等到探春黛玉去找她的时候,人居然已经不在位置上了。
探春端着酒杯四顾了一圈,还是没发现人,只含笑推了推黛玉回去,“也不知跑哪儿去了,等她回来再灌吧。”
“怕是躲清闲去了。”黛玉只略笑笑,她们正要回去的时候,倒见凤姐披头散发地哭着冲了进来。
凤姐将头发散着,瞧着可可怜怜的模样,一路带泪奔着贾母来了。
她边跑,嘴里还边喊道:“老祖宗救我!”“琏二爷要杀我呢!”
而后果然就见贾琏,像是王熙凤说的那般,穿着亵衣、领着一把剑大刺刺冲了进来。
一时间明怡紫鹃都上来护住黛玉,径直往后闪避。仆人们拦的拦躲的躲,众人都乱做一团。
等到贾母呵斥的声音传出来,还听得贾琏涎言涎语不依道:“都是太太惯得她,还拿起我厉害来了!”
黛玉被明怡等侍女护着稳妥,从她这个角度,正好可以看见凤姐从贾母怀里抬起脸来。
王熙凤这时候面上都是泪,只指着贾琏哭道:“今儿是我生日,也是我叔叔回京的大好日子,你竟然在这时候闹?”
说道“叔叔回京”这几个字的时候,黛玉可以清楚地看到贾母面上,原本无所谓的表情变了些。
贾琏这时候也像是刚想起,王熙凤有一个正要担任九省检点的叔叔似的。他面色先是涨得一红,然后又一白。
王家正得圣心这时候不能惹
头上的大字踩着贾琏脸跳来跳去,他只低头不言语了,手上拿着的剑也慢慢放了下来。
王熙凤看得明白,顿时乘胜追击继续哭诉:“我叔叔平日里待你也好,你却这样不把他放在心上,这分明是给他没脸!”
一时间说得兴起,王熙凤的委屈也上来了。她借着升官叔叔的势儿,将平时的心里话半真半假抖出来。
“我为这个家日日操劳,这年头收成差了,一时还是我自己补上,哪里有对不起你?倒说我利害?”
“周转难,连娘娘的省亲别墅,都是薛家出的呢!”
等听到这儿,贾母眼角都跳了一下。她这时候也顾不得贾琏,只紧着问了一句:“薛家出的是什么意思?省亲别墅怎么了?”
终于借机抖出这个来了!
黛玉已经找了位置坐下,偏偏头就看到王熙凤那儿一个字一个字地蹦了出来。
王熙凤只低头抹眼泪,过了一会才抬头低声模模糊糊道:“当初从江南甄家拿回一箱。可省亲之事怎能马虎?恰逢今年收成不好、催的又急......一时间还是薛姨妈将银子给补上了。”
王夫人当初就是直接把坑交给自己
黛玉边看着王熙凤头上的字跳来跳去,边在心里默默点头。
怪不得当初外祖母说要薛家走时,宝钗的心中提到了省亲别墅。原来依仗是在这里。
她思绪发散地飞快,本想再看一会,老太君就让众人退了下去。
这时候戏已散出,大家并不敢多听,也都慢慢退了出去。
宝玉上前几步紧着黛玉探春走,又有些不解摇头顿足叹道:“堂兄何必如此,明明家中已有美妻,哪有要从外头寻。”
“要是我的话,必定不会这样的。”宝玉说到这里,又兴起拍了怕胸口,一副信誓旦旦的样子。
而黛玉只看了他一眼,又往后看了晴雯,脑海中一下子又蹦出秦钟拉着宝玉撒娇的模样。
光是她知道的,都有四起风流债了。若是日后成婚,怕是处处怜香惜玉,有过之而无不及。
黛玉挑起一眉梢,不等她说话,上空中就有拍打着翅膀的声音传来,然后是鹦鹉嘎嘎嘎的笑声。
“父亲!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鹦鹉瞅了眼宝玉,将叫声模拟得惟妙惟翘。
宝玉一听就知道这模仿的是自己挨打的时候,一时面上就涨红起来。
这会儿他想起自己挨打的原因,张张嘴没出话,只是模糊地应了几下就借口往另一边去了。
黛玉伸手让鹦鹉落下来,又含笑用指尖揉揉它头上的绿毛,弯了弯眉眼半嗔半笑道:“就你会说话。”
鹦鹉小心翼翼收好爪子,只对着宝玉那边的方向,摇摇头叹息着蹦出来一句:“男的?嘎!”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有事短了些,明天长长长!(握拳.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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