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名决任由她靠着。
座位靠东边, 太阳晒进来, 窗帘是白色, 遮光效果很弱。
倪名决把手搭到了傅明灼脖子上, 虚虚拢住她的侧脸, 为她遮住了阳光。
傅明灼马上惊醒,抬头看了一眼看到是他, 才放心睡去, 迷迷糊糊间还不忘关心他:“倪名决, 你站得累不累?”
车才开了半小时。要是现在就累,这一路下来岂不是要报废。倪名决说:“不累,你睡吧。”
傅明灼强撑着最后的一丝清明把话说完:“我睡一会就换你坐……”
“好。”倪名决安抚地轻轻拍拍她的脸, “你睡吧。”
车厢里有小孩子在哭闹, 大人在聊天, 还有人外放音乐和视频,吵得不得了,不过任凭车厢里如何热闹, 都影响不了傅明灼的宝宝睡眠, 只有旁边的大叔不小心碰到她的时候,她才马上警觉地睁开眼睛直起头。
倪名决又把她的头掰回来, 另一只手也覆了上去抱住她的脑袋:“没事,你放心睡。”
“倪名决你累吗?”她又关心他。
“不累。”其实他很累了, 他已经一动不动站了快两个小时了。
傅明灼还是那句话:“我睡一会就换你坐……”
“好。睡吧。”
傅明灼靠在倪名决身上舒舒服服睡了两个多小时,睡到旁边大叔到站要下车了需要她让一下。
她直起头,侧身让了大叔走掉, 茫然地四面看了一圈,揉了揉眼睛,要站起来给倪名决让座位:“换你坐了。”
倪名决跺了一下脚:“你坐,我去下厕所。”
一动不动站了这么久,他实在是腿麻了,需要走动一下活动一下筋骨。
他再回来,傅明灼旁边来了一对二十出头的情侣,两人也只抢到了一张票,他们想待在一块,正在和傅明灼商量换个位置。
傅明灼多管闲事的毛病可治不了,很爽快地答应了:“好的。”
好她个头。
倪名决快步走过去,重新把傅明灼摁进座位,对那对情侣说:“不好意思,座位不换,我们也想待在一块。”
对方以为他们也是一对,虽然很遗憾,但是能理解倪名决。
“可是……”傅明灼还想说什么,被倪名决用眼神制止了。
好吧。傅明灼乖乖闭嘴,刚才乐于助人的热情爆棚没感觉出什么,现在想想却有点后怕了,要是真的换了位置,那她这一路就不能跟倪名决待在一块了,确实不太好。
具体不太好在哪里,她也说不上来。
“那换你坐了。”睡醒就让位置,傅明灼是来真的,不是跟倪名决说客套话。
倪名决去走了一圈,已经感觉舒服许多,他在她旁边站定,拿出了手机低头看着,头也不抬地拒绝了:“你坐。”
两人一来一回谦让了好几回,倪名决一直说自己不累,傅明灼才放心继续坐。
倪名决自顾自玩手机,傅明灼百无聊赖,偶尔那对小情侣说话了,她就竖起耳朵偷听,大部分时候她就在车厢里四处张望,很快她就发现一点不对劲了。
前一排另一侧最靠外面的那个姑娘总是在偷看倪名决,她的同伴也总是从旁边或者座位上方探出头来看他。
傅明灼暗中观察了许久,一直到那个姑娘拿出手机自拍要把倪名决也拍进去,傅明灼忍不了了,半转过身抱住了倪名决的腿,头也靠到他身上去。
倪名决正在跟陆沅聊天,腿上突然环上来一双手臂,小腹也靠上来一颗小脑袋,他打字的手顿时一僵。
现在这丫头片子可没有睡着。
顿了片刻,他低头看去。
傅明灼后脑勺对着他,目光不善地盯着姑娘的镜头看。
要拍就把她也拍进去。
姑娘马上发现不对劲了,以为自己偷拍帅哥结果被人家女朋友给当场抓包了,窘得不得了,立刻收起了手机,人也躲进去了。
傅明灼小小声地“哼”了一声。
倪名决顺着他的视线一看,就大致猜出事情原委了。
“干嘛?”他不动声色地问。
傅明灼把脑袋换了个方向靠,怕人家杀回马枪,仍是抱着他不撒手,理直气壮地说:“我答应过你妈妈的,要管住你,不能让你早恋。”
“你管我这么多啊?”倪名决任由她抱着,手指缠着她的头发玩,“还管我早不早恋。”
“对。”傅明灼说。
约莫一个小时后,那对情侣下了车。
傅明灼再次提出要把座位让给倪名决坐。
“再说吧。”倪名决不是不累,只是觉得一旦坐了就是承认自己累了,那待会傅明灼怕是没法安心一直坐着了。
动车关门,重新启动,但傅明灼身旁的座位却依然空着。
傅明灼马上拉倪名决:“你坐。”
倪名决不想经历被座位主人叫起来的尴尬,在原地等了一会才进去坐。
他已经站了将近四个小时,一坐下去简直舒服得不得了,更何况还有傅明灼马上双手握拳,狗腿地给他敲腿。
更舒服了。
舒服得他觉得自己哪怕站四十个小时都值了。
傅明灼足足给他敲了有十分钟的腿,特别认真,力道也掌控得很好,一刻不停,敲完了大腿,她甚至还弯下腰去试图给他敲小腿。
倪名决把她拉起来:“好了,我不累了。”
傅明灼又殷勤地把倪名决面前的小桌板放下来,然后把自己面前的零食和饮料都堆到他那去:“倪名决,你吃。”
倪名决啼笑皆非,过一会,他伸手去拽了一下她的头发。
这丫头片子一乖起来,简直要人命。
接下来的旅途中,动车停停走走,每次停靠,倪名决都做好了有人会有人来认领位置的准备,但老天很眷顾他,一直没有人来。江城的前一站,车子停靠完毕,关门启动发车,意味着他可以一直坐到终点站。
傅明灼简直高兴死了,在座位上蹦跶得欢快:“说不定那个人也跟我一样忘带身份证没赶上车。”
“原来世界上真的不止你这么一个麻烦精。”倪名决埋汰道,嘴角却无法抑制地翘着。
傍晚五点多,两人下了车,与早就等候在此的陆沅林朝袁一概三人汇合,蹦擦擦的第一次旅行至此开始了。
傅明灼毕竟是第一次在没有大人陪同的情况下出行,家里多少有点不放心,傅行此要求她白天每隔两个小时向他汇报一次平安。
傅明灼乖乖照办,定了闹钟,每过两小时就准点在和哥嫂的三人群里发照片说话。
我们在吃海鲜,刚刚抓上来的帝王蟹,太鲜啦!
今天我们来海边玩,但是太阳太大了,沙子也很粗,我的脚都走痛了。
突然下雨了,我们正走在路上,都来不及跑就被浇透了,成了五只落汤鸡。
今天一直在下雨,我们决定待在酒店不出去了,现在我们要去酒店的室内游泳池游泳了!
……
宴随会关心一大堆,傅行此要么不回,就算回了也都是冷冰冰的。
但事实上屏幕那头的傅行此很惆怅,问宴随:“她每次跟我们一起出去旅游都闹得鸡飞狗跳,跟她朋友出去好像很和谐?”
宴随没当回事:“毕竟他们是同龄人。”
傅行此觉得傅明灼这熊孩子狼心狗肺。
“你还好意思说。”宴随埋汰他了,“你每次都对她很不耐烦,动不动就凶她,她那些小伙伴不跟你似的,一个个都很惯着她的。”
傅明灼每天的第一条消息都起码在早上十点以后,大家都是等她睡到自然醒的。
除此之外,傅行此发现问题了,指着照片上倪名决的脸发出疑问:“怎么每次合照,他都站灼灼旁边?”
宴随翻看了一下。
还真是。
“灼灼还小,没心没肺的。”宴随制止傅行此的草木皆兵,“再说你怎么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我像灼灼这么大的时候,已经是你的女朋友了。”
傅行此冷笑:“就是因为我太知道这个年纪的男孩子整天满脑子都在想些什么,所以我才不放心。”
宴随挑眉,明知故问:“哦?你那时都想我些什么?”
傅行此暂时没空管倪名决为什么每次都站傅明灼旁边了。
六天后,蹦擦擦启程回锦城,买到了高铁票,只要五个多小时,比坐飞机便捷。
收拾好行李,五人前往动车站。
“小鬼,临时身份证带了吗?”林朝斜睨傅明灼,“再忘带我们就把你丢在这里不管了啊。”
傅明灼志在必得地拍拍背在身前的书包:“放心吧,我带了,我就放在这只小袋子里。”
顺利到了安检口,傅明灼脸上嘻嘻哈哈地跟袁一概说话,手拉开书包的小夹层,把手探了进去。
顿时,面上表情一僵。
再摸一下,表情更难看了。
大家也注意到她的神色变化了,袁一概小心翼翼:“明灼,你怎么了?”
陆沅则直接些:“明灼,你身份证呢?”
傅明灼火急火燎地低头去看。
可是袋子里空空如也。
“小鬼,你不是吧?”林朝惊了,“你不又把身份证搞丢了吧?落酒店里了?”
傅明灼快哭了,手毫无章法地在空无一物的袋子里来回转动:“我明明记得我昨天晚上把身份证放进这里的。”
“那你身份证呢?”
傅明灼不信邪,开始搜身搜行李。
来回折腾了好一会,她沮丧地放弃了:“真的没有了。”她又自责又委屈,“我昨天睡前真的把身份证放在这个袋子里的,真的。”
“好了,你赶紧去补身份证。”陆沅温和地安慰她,“别又赶不上班车,快,我陪你去。”
“我陪她吧。”一直默不作声的倪名决说。
“万一又没票。”陆沅考虑到来的时候倪名决就没买到票,总不好让兄弟来回两趟都是站着。
“没事。”倪名决拽了拽傅明灼的辫子,“走。”
去办临时身份证的路上,倪名决的步伐照常,并没有赶时间的架势,傅明灼着急:“快点啊!倪名决。”
“嗯。”倪名决应了一声,但步伐并不见加快。
在傅明灼急得像只热锅上的蚂蚁的对比下,倪名决就显得有点悠哉悠哉了,等两人办完手续跑回去,还没过安检呢,就听到广播播报了他们的班车停止检票的消息。
赶不上车了,傅明灼一下子奄了,脚步沉重似千斤,她怎么都想不明白自己怎么会这么不靠谱,同样的低级错误居然可以犯两遍,她越想越气,越想越沮丧。
负面情绪累积到一定程度,她再也无法负荷,轮到她过安检了,她却掉头就走。
倪名决回头,看到她抬手抹眼睛的背影。
“傅明灼。”他追上去,拉住她。
傅明灼已经哭成了一个泪人,话都说不清楚了,一边拿手揉眼睛擦眼泪,一边抽抽噎噎地跟他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倪名决,我又弄丢了身份证。可是我明明记得的,我明明记得我放进这个小袋子了的呀……”
她一边哭着,一边不甘心地继续去掏放身份证的袋子:“怎么会没有呢?我明明记得的。真的……”
倪名决按住她的手:“我知道,我信,没事。”
他眼睛里有复杂的情绪在闪烁,有后悔,有心疼,他喉结滚动一下,似乎想说什么,却说不出口。
该道歉的人是他。
看到她的眼泪,他想自己可能是做得太过火了。
“肯定又没有坐票了。”两颗豆大的泪珠从傅明灼眼眶滚落下来,“怎么办啊。”
“没事,没事啊。”倪名决伸手揩去她的眼泪,柔声安抚,“我抢到票了,两张坐票。”
作者有话要说: 给匿名鼓掌,这么厉害居然能这么顺利抢到两张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