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南巡, 全部随驾人员加在一起才三百多人, 康熙的态度很明确,力求简单。而且, 皇帝希望借着这个机会,让两个儿子练练手。
对太子,就是非正式的让他监国, 军国大事还是加急送到康熙眼前,太子坐纛体验一下;而对大阿哥,就是将他带在身边,让他跟着御前大臣学学安排差事、布置营盘, 学些细务。
康熙临走之前将太子叫道跟前,细细的叮嘱一番,又安排了总管太监顾问行“太子年幼, 也不好过问后宫事, 太后年纪大了, 你多看着点。”
思来想去, 康熙还是将索额图留在了京城, 太子监国需要有重臣压阵, 索额图的恶形恶状好歹能吓唬人。否则, 宗室铁帽子们如果趁着自己不在京,给太子添堵怎么办!
太子倒显得自信满满,他都满了十五岁,甘罗十二出使赵国、汗阿玛十五岁的时候已经干掉了鳌拜,监国而已, 一点都不难的!
这份“我长大了,汗阿玛让我监国”的幸福感让胤礽保持了很久的好心情,哪怕兄弟里只有大阿哥能随驾,都没能影响他。甚至他对长泰表示“汗阿玛说了,让大哥学习细务,这也是应当的。”
这次不仅长泰得以随驾,容若也被康熙揪了出来,还有南书房的朱彝尊和李光地。视察河务,内阁、南书房都要有人跟着,而胤禔他大表哥一直是康熙爱臣,养伤到如今,带着一起走也不奇怪。
胤禔照例叮嘱小福晋:“跟着额娘,或者请季兰过来,注意身体巴拉巴拉。”
“我知道了,阿哥在外头才要小心,对了阿哥,皇贵妃近来身体不适,这事阿哥知道吗?”
皇贵妃佟佳氏自从老六和亲生女儿夭折之后,身体就一直不好,这几年断断续续一直病着。胤禔明白道琴的意思,他道:“虽然咱们是晚辈,但汗阿玛没有封后,咱也不必凑得太近。”
“好,我都明白。”
“这次那日松也会跟着去,我听说他现在归于班第手下。”胤禔笑道:“班第和我什么情分,寻个机会,让汗阿玛看见那日松的好处。还有索伦图,听说他打算做笔帖式,我让他去寻大表哥。”
舅子们的前程,自然有胤禔来操心,也不必着急,稳扎稳打就行。
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要被表弟人尽其用的容若,正在渌水亭见自己的儿女们,出门之前总要关心一下。富格和妞妞都在父亲跟前,这俩孩子一个身体不好,一个是唯一的女儿,容若总是格外关怀。
沈宛让仆役都退了出来,让他们父子安心说话,她自己在园子里打算问问沈瞭的功课,明年就是乡试,希望他一切顺利。
路过葡萄藤这里,光秃秃的枝条挡不住少年的身形,富尔敦正在葡萄藤里头躲着唉声叹气。
“大哥儿?”沈宛很意外,这位少爷怎么一脸委委屈屈的,好像在哪受气了。
富尔敦坐在葡萄藤下头,闻言赶紧揉揉脸起身:“沈姨,我……”
“我听大爷说,大哥儿在外头交际了,是遇到什么不顺的事情了?”这个年纪的少年,家里也没有逼着上进,反而自己很有上进心。
父祖、叔叔们都是有学问的人,老师也是一时名士,沈宛觉得,富尔敦能遇到的最大问题就是在外头遇上什么不好处的人了。
果不其然,少年的脸上都是无奈和委屈:“在外头人人都让我写词,说我阿玛被皇上说词作出色,虎父无犬子,我也该写好词。”
“原来是这个,”沈宛嘲讽的笑笑:“明相没有被皇上处分之前,他们敢这么干?”
富尔敦摇头,过去人人笑着和他说话,便是宗室子弟,见面也是笑脸迎人。可现在……人情冷暖这种事,富尔敦也不是不懂,但他怎么也没想到,挤兑来的这么快。
“哪怕是现在,外头那些人也就敢在这上头给你添堵,这都是小人,大哥儿不必放在心上。”
沈宛想少年人爱面子,她就告诉富尔敦:“倘若有人再让你写词,你就告诉他们,诗词不过小道,你父还编撰通志堂经解,在经学上下功夫。整日在诗词上瞎琢磨的,不过是浪荡子不务正业。”
“……啊?”富尔敦诡异的看着这位沈姨,她的出身在明府其实是公开的秘密,大家都知道。说诗词小道,不过是浪荡子的玩物,不只是说低了成德,而且也说低了她自己。
沈宛发现了少年的异色,有些话不好对富尔敦说,那些找青楼女子谈诗论词的人呢,不过是想从她们这样的人身上寻找一点“自我满足的优越感”,从道德和智力水平上都能得到居高临下的满足。
“她说的没错。”容若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葡萄藤后头,他笑道:“有这样的事情,你怎么不和阿玛说呢。”
他叫儿子出来,告诫道:“就和你沈姨说的,再有人让你写词,你就告诉他们,阿玛不许你在诗词上下功夫。”
老子的一个重要存在意义就是给儿子遮风挡雨背黑锅,容若安抚好了长子,让他自去寻弟妹。然后才对沈宛笑道:“我不知道你是这么想的。”
“你也没和我谈诗论词,所以我才觉得,这个男人不错。”沈宛笑了一下,随即说道:“你出去要用的东西,我都准备好了,一会你看看还需不需要旁的。”
“嗯。”容若看着长子已经足够高的背影:“富尔敦其实没比大阿哥小几岁,心思却还和个孩子一样。”他那个表弟,就绝对不会因为旁人挤兑自己而委屈,他会自己挤兑回去。
“……人和人不一样。何况大阿哥再受宠,上头还有个太子,我平常听你和顾先生他们提过。”沈宛道:“大哥儿却是真正家里的长孙。”不管外头人说明珠如何狡诈,在对待儿孙的问题上,明珠都堪称无可挑剔。
康熙二十八年正月十五刚过,康熙就下诏起銮,带着包括皇长子在内的一干人等,快马离开了京城。为了保障尽快视察河务,康熙特别下令地方官不准令百姓在道旁迎驾。
只是皇帝下诏也拦不住地方官十八般武艺,等皇帝来到沧州的时候,献县县令居然搞出了“嘉禾”:说是当地一老农偶然发现的,深觉是天降祥瑞,非人主不能得。
康熙看着面前这东西仔细端详,胤禔站在他身后踮起脚看了一眼,他觉得这玩意就是一株基因变异的禾苗。
大阿哥回忆起了未来如何解决粮食问题,实际上以清朝目前的体量人口,研究杂交没多大必要。就是数百年之后,杂交水稻也不是常用口粮,实际上真正解决粮食产量问题的关键,是化肥。
肥料和科学合理的播种理念,才是解决粮食问题的最重要途径,不过,眼前的嘉禾肯定不是什么奇异变异品种,就只是简单的突变了。
“你们觉得,这个东西是什么特殊的种子吗?”康熙转了两圈,忽然问道:“成德?”
“回皇上话,应该不是……罢。”成德不是很懂这东西,他谨慎的表示,他个人是不太相信的。
另一个被点名的朱彝尊沉默一下,才回答:“皇上,臣以为这个……祥瑞,是百姓的一片心意,皇上体察这片心意,也就是了。”至于什么特殊种子,拉倒吧。
“李光地,你说呢?”
“……臣以为,臣的看法和朱彝尊一样,这个皇上您收下心意就好。”
康熙一笑,而后道:“这次南巡,朕打算收集一些好种子,回京试种一下。之前在玉泉山下,朕开过一片稻田,只是产量不佳。朕想,大约是种子的问题,这次你们也都上心些。”
“是。”几个人都退下,只留下胤禔和班第,还有传教士白晋在康熙跟前听命。
“你看出什么了?”康熙笑着,又想起了大阿哥的那个笑话,于是就笑道:“挖苹果难道还想出心得了?”
这个梗是过不去了吗?
胤禔扭头:“儿子在庄子上见过苹果树了,还知道施肥呢!”
“真难得,咱们大阿哥还知道施肥。”康熙失笑:“你说说,施肥重要,还是种子重要。”
“……汗阿玛将儿子当成小傻子了。”胤禔表示抗议:“汗阿玛,儿子觉得,种子一定得是能发芽的好种子才行。可是种下去之后,就要看肥料好不好了。就像庄子上想要种苹果,也要按时按点的给树施肥,否则苹果都长不好。”
“知道的还真不少。”皇帝打量他,故意说道:“那你知道肥料通常是什么东西吗?”
“呃,汗阿玛,那东西不雅,儿子就不说了。”胤禔嘿嘿笑:“您不是知道嘛,那就不用儿子说了。反正,那东西挺重要的,但好像许多人不知道。”
“农书也是书,只有读书人会想到读一读。此事要看地方官如何教化,倘若地方官自己都不懂,何谈教化。”康熙若有所思:“选种、施肥等事,如农政全书,天工开物上都有记载,只是用的不多。”
这两本书编撰完成都在晚明,国家都要没了,自然也没心情搞什么农业建设,现在倒是再次提倡农学的好时候了。
康熙看向了白晋:“白先生,你们法兰西有农业方面的学问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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